第二章 广州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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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班主任那接过录取通知书,我也更为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事情。我怀揣17元,没买车票,爬上了开往广州东的列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从第四车厢晃悠到第七车厢,我弄明白了应该如何去应付车上检票,以及下车的时候不能走出站口_38605.html这两件致关重要的事情。列车员检票的时候,厕所刚好有人。情急之下,我只好钻在了座位底下,双手抱紧膝盖,活像一条饱受冷落的丧家犬。那人的脚特别臭,加上垫坐布的严实,闷热和恶臭让我几近窒息。到站了,我昏昏沉沉地走了出来,翻过铁轨旁边的围墙,流落在那座叫广州的城市。我来这里挣学费的,只要有钱的,只要我能做的,我都做。

    在街头闲逛了足足三天,什么工作也没找到,我身上只剩下6元钱。在那三天里,我只在午后一点半左右,到巷子深处那家四川面馆吃一碗3块钱的素面。到了夜里,只好蜷缩在一棵不知名的树底下,任凭蚊子肆无忌惮地叮咬。夜的广州,繁华的广州,据说100元掉在地上没人理会的广州,自从那个叫陈继明的人出现后,一切都变成了谎言。

    在第四天的下午两点半,在一个破旧的电话亭旁边,我遇见了一个让我叫他三哥的人。当时我愣愣地站在那里,偶尔探出舌头,回味着一小时前那碗素面的味道。我饿了,我困了,我有些呆不下去了。惶惑与不安,开始一点一点地侵蚀着我的灵魂,而这一切,再也难以掩饰地浮现在了我的脸上。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连洗碗那样的工作都没人要我。也许那座叫广州的城市,是我陈继明的禁区,拒中 文首发绝我的活着。我想着这些,那人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五十左右吧。

    建筑工地挑水泥浆,干么。每天20元,包吃包住。他点燃了一支555香烟,吐了一个烟圈,歪着头瞟了我一眼,说着。

    当然,谢谢您,大叔,那什么时候上工。你能想象到我的喜悦。

    现在就可以跟我走,如果你想的话。他又吐了一个烟圈,拇指和食指将香烟持着,再伸出无名指轻轻地弹去了烟灰。对了,别大叔了,大伙儿都管我叫三哥,你也那样称呼吧。

    好嘞,好嘞。我没再说什么,只有感激和庆幸。这种感激和庆幸,在一个多月之后转变成了激愤和不幸。

    包括我在内,二十七个人的工资,被那叫三哥的人装进腰包带走,逃之夭夭。我们除了知道他是河南商丘人之外,别的一无所知,包括姓名。他们都在那里骂娘,骂得极为狠毒,骂的人是他们,听众也是他们。我蹲在工地角落的炉灶边上,舀了一些稀饭水,喝着解渴。随后定定地看着他们,阳光越是毒辣了许多,刺眼而闷热。

    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人走了过来,长得挺壮实。听说是山东青岛人,别人叫他老舵,在此之前我没和他说过话。他嘿嘿地朝我笑了一下,也舀了些稀饭水喝,咕咚咕咚得很像牛喝水。你咋不着急呢?他问,那混蛋拿我们的血汗钱跑了!

    急能怎么样,最多一身臭汗。我也笑着,低下头,漠漠地看着锅里那只挣扎的苍蝇。老舵一拳挥了过来,你混蛋肯定是和他一伙的,我要揍死你。他那一拳打在了我的肩胛上,我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我站了起来,冷笑着,我要和他一伙的,还呆在这里么。他听不懂我的反问,也或许根本便不想听什么解释,他肯定自己能将我揍扁。有些人是那样的,在我的继父身上,我见识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老舵探出左手来抓我的领子,右手再是一拳击了过来,目标是我的太阳穴。你知道的,那一拳若是击中的话,我也许可以永远地躺在炽热的地面上,或者说至少要躺上不短的一些时间。而在我读高二那年的寒假,我已经明白了对付暴力只能用暴力的道理。那年的春节,我和继父的矛盾再次激化了――似乎毫无理由地激化了。继父手里抓着一根竹竿,他扬言要把我腿打断,我从侧门跑了出来,他一直在后边追着。你要相信,只要他追上我了,或者说,只要他手中的竹竿能够着,我是不可能再次轻易逃脱的。我知道那些,清楚所有。我弯下腰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站定了,我说,你来,你来,看看石头硬还是你的脑袋硬。我第一次看到继父胆怯。

    老舵已够着了我的衣领,我弓起右手肘子,狠地顶向他的胸口。再一个旋身,将他的左手往背后一拧,提起右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我用左脚膝盖顶着他的腰骨,右脚踩着他的右手,左手扭紧他的左手。老舵便是被我如此按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我冷冷地看着他大汗淋漓的半张脸,说着,你知道么,我小时侯,经常被一个男人如此毒打,他比我狠多了。我边说着,伸出右手在旁边捡来一枚五号铁钉,猛地朝着老舵左手心扎了下去。老舵绝望而仓皇地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我将他松开了,冷冷地笑着。

    事实上,我并未用铁钉扎他,举起右手的时候,我已将那铁钉扔了。老舵好久才醒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而紧接着,我的处境可想而知,他们几乎全部都认定我和那三哥是一伙的。那夜他们将我按在楼梯上,狠狠地揍了一顿――反正是打到他们实在不想再打了。我一个人躺在楼梯口,奄奄一息。

    透过交错的竹竿,看见天空浮着一轮圆月,光芒是如此的黯淡而冷清,尽管已是炎夏。借着黯淡的月光,我一点一点地揭着自己的衣服,已经混着血迹粘在伤口上了。不管怎么小心,仍是痛得浑身冷汗,脸色苍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