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有系统消息,有人加我。
都凌晨四点了,竟然还有人找我聊天,也够寂寥的。我的Q不需要验证,因为我压根就没想过有什么人值得我去验证。上面的人我都不认识,有几个高中同学,但基本不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在么,我叫何小盐。对方说话了,似乎不怎么喜欢用问号。我也不喜欢,世界就是那样,没什么值得你去问。即便问了,别人也未必告诉你。或者说,即便你知道了,也并不代表什么。有太多的疑惑,不知道比知道好。但我已经知道得太多了,我的脑海充斥着那些要命的疑惑。
嗯,你好,我在的。我确实说话了,不管面对谁,我都竭力表现得随和一点。可天知道,为什么我随和的结果却是不尽的嘲笑,还有那些恶毒的眼神和刺心的言辞。不过习惯了。
嗯,你叫什么,能告诉我么。她打字似乎不是很快。
名字?呵呵,你真特别,刚上来就问别人名字。我强装笑脸,但屏幕前的我却淡漠得有些疲惫。我真的困了。
错了吧,我刚上来是问你在么,呵呵,接着还告诉了你我的名字,然后才问你呢。她说话的语气让我觉得好笑,也许是觉得天真。她以为自己的狡辩很有意思,或者说能让我夸她聪明幽默什么的。
我真夸她幽默和聪明了,也许是我太孤独了,需要一个人和说说话。她来了,我就跟她说话吧,而她希望听到什么,我便说什么给她听。莫名间,我会在心底奢求,我所希望听到的,她能不能也说一句,只当是骗骗我也好了。好久没人叫过我陈继明了,我越来越害怕自己的名字被别人忘记。我告诉了她我的名字,随后我一直在等,像是等待一场梦――如我幼年时等那场雪。
她一直没说话。
我愣愣地呆在屏幕前,心底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我忽然对她产生了极端的厌_38605.html恶,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陈继明,真好的名字,对了,我可以叫你继明么。她终于说话了,在我将她拉入黑名单的瞬间说话了。她告诉我她刚死机了,我信了她。因为按照时间推算,差不多是重新启动了一次。而真正重要的是,我听到了我想听到话。
那夜我和她聊了很多,她说她也在南昌,中师刚毕业在一家小公司上班,闲时会去广播电台兼职DJ。我猜想她是主持深夜节目的,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不过我没问,像我不在乎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那样。
但不管我说什么,她总是先明白了我下一句。她说你很孤独,你很自卑,你很绝望。我坐在电脑前,像是听见了她的叹息声。而真正在叹息的,我想应该是我命运里的某些细胞吧。我为自己辩解,这种辩解是何等得苍白。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说,我送你一首歌吧。她是在电台放的,我听不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放的是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这首歌曲我在读高中的时候听过。我是个连明天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未来呢。
想着这些我不由开始苦笑,小猛醒了,睁着慵懒的睡眼看着我。笑了一下问我,你整个晚上都没睡啊?真是铁人。
哪有,困死了。我笑着说。转而开始试探他,我们去做点事怎么样,今天晚上。
你是说……小猛浑身一振,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对。我没钱了。我说。
等松子醒来再说吧,这说话也不方便。
你害怕?我故意激他。
去,明哥,那成,做就做,谁怕谁啊。他果然中招。小猛答应了,三个人有两个在一条战线上,第三个人自然会被扯进去。所以我对于说服松中 文首发子至少有了七成的把握,何况松子比小猛还要冲动。冲动的人就如同象棋里的“车”,厉害是厉害,但只能被人使唤。
那天上午我去了松子他们住的地方,在昌北那边的一间民房,据说每个月房租100块。里边实在脏得还可以,一股怪味让人忍不住要吐。不过我实在太累了,躺在脏兮兮的床上,没两分钟就睡着了,像那年夏天我从故乡到广州,钻在座位底下也睡着了。睡到约莫中午11点多,醒过来和松子、小猛他们去吃饭。
在去吃过饭之前,我和小猛两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松子拉了水。松子到底还是名誉上的老大,两个小弟都那么有信心,他怎么能拖后退呢。也许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或者,松子本身也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胆大。由始至终,他都是点头,至多是象征性地疑惑一下。小猛使劲在一边帮腔,没说几句,他便决定和我们一起犯罪一次。而且具体的策划全部由我负责,我想起上次他们打劫那出租车司机,不由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他们当时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嚣张,心里也是和我一样胆战心惊。
在策划犯罪的过程中,可能是非常刺激的,非常有挑战性的。我将所有的细节都想好了,比如具体地点,时间,要钱的数目,如果司机不给我们应该怎么收拾他,当然了,还应该怎么防止他报警,怎么逃离现场。这些我们都必须想好――我都已经想好了。
松子依旧是老大,但小猛必须听我的,我必须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布置、执行,计划是由我制定的。松子这个老大也就是空头的了。我在想,等这事情做完,小猛应该是彻底靠我这边了,松子自然也没什么好牛逼的了。这样我去见燕姐面子大些倒谈不上,但她肯定会佩服起我来――要将两个小痞子为己所用而且不花钱,当然需要些能耐了。从小猛吹牛的口吻中得知,他们两个除了为燕姐找鸭外,还做很多事情,偶尔还有送货。“货”当然就是警匪片里的毒品了。
当我听说南昌也有毒品的时候,心头的吃惊不亚于知道自己被松子、小猛骗做燕姐的小白脸。不过我的吃惊永远是藏在内心的,只要我不说出来,没人会知道。即便他们知道了,只要我不承认,他们所谓的知道也不过是猜测。任何猜测都是充满变数的,人生,只要存在变数就有希望改变自己的处境。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存在未来的人,但我从未丧失过希望。希望是什么,希望就是让自己活着的理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会导致呼吸停止。呼吸停止了,希望才真正泯灭了。我知道自己还活着,自然还存在希望。我必须让自己活下去,并且让那些曾经对不起我的人、让我自尊扫地的人付出代价。也就是我必须报复一些人,那些人的存在就是我的存在理由,也是我活着的希望。
吃过饭出来,刚好碰见一个卖“狗皮膏药”的,他戴个假冒的西部牛仔帽子,背了一身的东西。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把假冒的蒙古刀,约莫30厘米长,刀柄是一个马头,刀身刻着成吉思汗的头像及生辰。他开价25块,我一口价15块,他说20块20块,最便宜了。我转身就走,他赶紧说行行行,15块15块,便宜你了。
而事实上,我身上15块都没有了。出于全盘计划的考虑,或者说,小猛确实足够讲义气,吃饭买刀都是他付的钱。松子也许是觉得自己是大哥,或者觉得小猛对我太好了,心里不舒服,没怎么搭理这些事情。我也想懒得搭理他,但出于大局考虑,我必须搭理他。最主要的还是,我不能因为自己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舒服就失去一个帮手,这不是成大事者所为,但我不知道自己能成何大事。
我拿着蒙古刀走在后边,松子他们走在前面,当时我们三个正游荡在八一桥上。寒风吹彻,天空满是灰色的云层,路人均是行色匆匆。马上就是新年了,我莫名地有些想母亲,这个让我厌恶憎恨的女人。不知道我给她寄的那100块钱够不够家里买年货,不知道那位半个月给我写一封的信弟弟会不会想起我,不知道那个混蛋的老流氓会不会在年夜狠狠地揍那个女人几拳,不知道那个喜欢告我状的妹妹是不是在诅咒我,不知道堂叔有没有在冬至那天给父亲上香,不知道已成烂泥的父亲有没有想起我。
我想我父亲,我恨我父亲。
我猛地拔出刀子,冲上前去,用刀尖顶住松子的脖子。小猛愣住了,松子愣住了,我也愣住了。三人僵持了约莫两秒种,我赶紧笑着,收起刀子问,像不像古龙笔下的刀客啊。松子仍在惊吓中,小猛还好醒过神来了,赶紧帮腔道,呵呵,你想杀兄弟啊。
我笑笑,忙去拍了拍松子的肩膀说,大哥息怒,小弟逗着玩呢。
松子不自然地笑着。
也许只有我知道,如果我对父亲的想念和憎恨再强烈那么一点点,那一刀子就会划进松子的脖子。我不知道结果会不会像现在那样,只是一个玩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