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刻我才确信,在电话里哭的人也肯定是她。我早已料想到这些,只是依旧有些不相信,毕竟何小盐和星期三在性格上多么异样的两个人。但事实永远胜于雄辩,何小盐既然是星期三,那只好是星期三。
何小盐就是星期三的名字,在中 文首发电台的节目里,她喜欢称自己小盐。她的节目总是在午夜,在半年前我一直听着,直到后来换了DJ。屏幕前的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事情一下子变成这样,虽然多少有些预料之中。她在网吧里,一家我很熟悉的网吧。看着视频背后墙壁上的游戏宣传画,还有她坐的那张椅子,我决定去找她。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见我,有些女人伤心的时候需要一个肩膀依靠,也有些女人伤心的时候只想一个人呆着。我了解星期三,她会选择一个人呆着,可我担心她出事。当我知道她父亲死于肝癌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如此拼命地赚钱。在当今这个时代,有病了就算能治好,没钱也只能听天由命,何况是肝癌。她骨子里头有些东西让她不甘心,或者说,她太需要她的父亲了。事实上,没有人不需_38605.html要自己的亲人,说不需要只是谎言。
我没有告诉她我去找她了。我跟她说我肚子饿了,下楼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为了不让她猜疑,我开着电脑。
七分钟后,我站在她面前。她吃惊地看着我,彼此都愣着。随后,她双手环扣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腹部,失声痛哭。她还坐在椅子上,失去父亲的悲痛让她来不及站起来。直到那时我才相信,表面再坚强再冷漠的女人,都有一颗柔弱的心。我相信燕姐和陈姐她们也是,因为她们也是女人。
那是八一桥下的一家网吧。最初的最初,我就是在这家网吧认识了何小盐。我记得她最初和我说过的所有的话,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温暖――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那家网吧的,也许一切只是巧合。
我抱着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像抚摸飞飞那样抚摸着她。我低垂着头,看着她的头发,上面别着一个湖水蓝色的发卡。我轻轻地叹着气,偶尔有双陌生的眼睛陌生地看着我。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不屑地笑了一下,走开了。
那夜她再次去了我住的地方,以何小盐和星期三这两重身份。
也是那夜,我知道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也许是她觉得,对我而言,她已经没有秘密了。她决定告诉我她就是何小盐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并不是说她告诉我她就是何小盐有多大的意义,她也许只是不想在我面前更换着两种身份,那样让她很累。她在太多人面前有太多的身份,她得时刻清楚自己的角色。终于有一天,她累了,然后她告诉我,她就是何小盐。从此以后,她在我面前只有一种身份。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活得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有些人做到了,但更多人却在让自己简单的过程中,不小心让自己复杂了起来。那些简单不起来的人,只好竭力地让自己在某个人面前简单一点,于是何小盐选择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简单起来,也许永远都简单不起来。如果我某天想在一个人面前简单一点,那个人会不会是何小盐。但我至少在目前还没想过要让自己简单一点,因为我知道,既然已经那么复杂了,再要简单必定更加复杂。更主要的还是,我觉得一个原本复杂的在别人面前简单,那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何小盐还是个学生,一个面临毕业的幼师的学生。她父亲从她上幼师开始就在医院里呆着,靠药品维续着生命。她母亲在一家灯泡厂工作,每个月500块钱――对她父亲巨额的医药费来说,那不过是杯水车薪。然后她开始打工赚钱,出入在很多酒吧和夜总会。在酒吧陪酒,在夜总会跳艳舞,也陪人上床。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电台工作?我小声地问着。
一年前,在网上认识你的时候,我刚工作两个月。她笑。
也是为了钱?我看了她一眼。
那有什么钱,还不够打车呢。我做兼职,那是我的兴趣爱好。她向我要一枝香烟,小心地点上,深吸了一口。我只是觉得在那里,也许会简单一点。她补充着。
你做的是深夜节目,其他地方还要工作,怎么会时间呢。我问。
她笑了,她的笑总是很妩媚,尽管她刚死了父亲。
她没说话,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嘲笑,嘲笑我无知而幼稚的问题。每个人都可能无知和幼稚,如果他/她恰巧遇见一个值得他们无知和幼稚的人。关于她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得多一点再一点。如果你和我一样,找不到更确切的言辞来描述这种感觉,你可以说我在关心并且在乎着她。那就对了,此时此刻,我没办法走出无知和幼稚。
在现实里,你早就知道,我和你在网上认识的陈继明是同一个人,对不对。我问。
应该是这样的。她笑着。
她是个聪明人,只是我一直比较笨。我早就应该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请她喝酒。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我也叫陈继明。那就对了,在南昌这个不算大的小地方,一个人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两个陈继明,那样的概率并不大。何况我的性格,再怎么掩饰也做不到她那样――网络和现实的她,是截然相反的。
你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情?我继续问着。
我没你想的聪明,但我知道一些,还有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她说。
她的话让我有些吃惊,她知道我现在做什么事情?谁告诉她的?我在如此吃惊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可笑。那么多瘾君子,谁能真正守住这个秘密。她都知道了,也就很难保证燕姐不知道了。不过她随后的话让我安稳了好多。
你不用担心,告诉我的人是聋子,我已经让他保证不再告诉别人。她说。
聋子?他向你借钱了吧。我笑。
其实不用太担心燕姐的,因为你的货是陈姐给的。燕姐只要想继续在南昌混下去,就不能得罪陈姐。她也笑着。
聋子为了借钱,关于我的事情,只要他知道,她应该都知道了吧。我在后悔的同时,也庆幸自己一直没把松子和聋子当回事儿。随后细细地想了想,自己的那些事情,不管有多么得不够成熟,但至少还算是能把握局面。我当前应该想的是怎么尽量不要得罪燕姐,怎么去协调我和她之间的利益关系,因为她知道那是迟早的事情。
何小盐的话确实让我安心了许多。
燕姐确实不敢得罪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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