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凉，多事之秋。
聋子终究还是耐不住，毒瘾越来越深，没人救得了他。他将我在酒吧卖毒品的事情告诉了燕姐，他并不是存心想把我怎么地，他只是以为那样可以得到一笔奖赏。但事情并没有向他期望的那个方向发展。
燕姐没能把我怎么地，我把燕姐压在身下，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听她说话。她握着我那根东西，浪笑着，说，你这小狐狸开始变成老狐狸了。我说，哪有燕姐精明，事事运筹帷幄中。燕姐没再说什么，她等不急了。何况我不过是个小贩，陈姐才是真正的老板。她不敢得罪陈姐，至少目前是这样的。我向她承诺，每次所得都会给她一部分。她笑了，小子，大钱你还没见过，自己留着花吧。对燕姐来说，区区几万块并不是钱。
我做那行快一年了，大部分钱都得给陈姐，她是个贪心的女人。但我没有办法，我得维续着某种东西，那种东西就是有钱花的感觉，别人把你当一回事儿的感觉。所以我继续为她做事，我只是一个经销商，甚至不过是一个中间人。当燕姐跟我说那话的时候，我才明悟过来，她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她才是真正了解陈姐的人。
小子，你自己小心点，那玩意儿说不准就出事了。燕姐笑着。我能感觉到，她说那句话是为我好，至少是比较诚心的劝告吧。虽然她自己也做那行当，但毕竟久经风雨，而我只是初出茅庐。我知道，如果我出事了，一切也就玩完了。
聋子把我出卖了，也等于把他自己出卖了。
燕姐没给他任何的好处，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走进白夜酒吧。燕姐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一听说我贩毒的事情，就知道肯定是陈姐给我毒品。
但聋子还是来找我了，他没有办法，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来我住的地方。何小盐回学校去准备期中考试了，随后还要参加普通话考级，她想留在电台工作。他是来要毒品的，我给他了。他毒瘾发作，我不能不给他，我不想出事。我已经很久没联系到陈姐了，货快没了。本来想去她那里的，但她早先就叮嘱过了，有事她会主动联系我，不要再去她住的地方了。我有些心惶。
继明，你真够兄弟。他开始说话了。
他的毒瘾刚得到满足。
聋子，我觉得你不应该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我笑着。事实上我并不想跟他说什么，我希望他拿上毒品就赶紧滚蛋。对一个贫穷的瘾君子来说，任何话都毫无意义。但那时的聋子却是清醒的，我感觉得到，所以我说了，尽管满脸嘲笑。
这你不是也没事儿嘛。他笑了，很无赖的笑。
说得也是。不过，以后你不用再来找我了。我说的不用再找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但他还是来找我了。但以前这样说我觉得无所谓，这次不一样，我莫名地觉得，陈姐也许不会再给我货了。也就是中 文首发说，我的货源断了。联系新的货源不是那么容易，毕竟那是毒品，而且还是严厉打击的新型毒品。
人总是要做些事情的，没有人会随便给你钱，乞讨也要出去游走。
他刚才那无赖的笑容缓缓地僵持在脸上，我真想揍他两拳，却又懒得动手。对那种卑贱到骨子里头的人，我真他妈瞧不起。
继明，你是不是压根就看不起我了。他沉默了好久才说话。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带着苦笑。也许他真的曾经把我当过朋友，或者一直都是，只是他没有办法。
我没说话，不屑地笑着。
那也很正常，不过，我真的一直把你当兄弟。还记得那次在酒吧打架的事么，其实我胆子非常小，当时我都吓傻了，一个劲喝酒壮胆。他没看我，只是低垂着头，说着。
我从来没有打过架，因为我不够狠，你要说没用也可以。但我看不得他们那样嚣张，也不想你真出什么事，因为你是我朋友。呵呵。他继续说着，偶尔苦笑。
我听着，没说话。
我一直以为你也把我当兄弟，当朋友，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染上了毒瘾。我起初都不敢相信，是你在啤酒里边做了手脚，也不愿相信。那时我就不想再见到你了，可是我没办法，毒瘾发作，生不如死。他依旧苦笑着。
我看了他一眼，吐了一口气。
依旧没说话。
如今这世道，能做朋友的人不多了。他说着，他的眼神有些绝望。因为他绝望的眼神，让我莫名地回想着我们最初认识时的场景，还有小猛死的时候他的悲愤和不平，以及在酒吧群殴那夜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那些事情能不能说明他确实一直把我当朋友，只是我没发觉，或者说，不相信罢了。
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的，你自己也要小心点，那行没后台是做不长的。他说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聋子。我把他叫住了。你拿些钱去吧，虽然我也穷。
不用了。你也许一直都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现在告诉你吧。他说着，张开嘴巴，从舌头下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刀片。
我愣了一下。
是不是觉得很没出息啊。他笑。
没有，那你也小心点。我看着他，小声说着。
多谢了。他做了一个怪怪的笑脸，我感觉得出，他听到我那话很开心。他把刀片扔进嘴里，撩了一下舌头，藏好了。拉开门出去了，我愣愣地看着他拉开门走出去的那个瞬间的背影，近一年的毒品，让他原本壮实的躯体瘦成了枯蒿。而他这件杰出的作品，基本上是我一手策划并亲自雕塑完成的。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想说，我很开心。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下楼道的脚步声。从他的脚步声里我能感觉到，他也很开心。再然后，我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缓缓地瘫坐在地板上，地板很凉。
从那以后，我好久没再见到他。在白夜酒吧靠墙的那个位置喝银子弹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起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我。
我想应该不会，但也可能会，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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