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第一章,粉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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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火熄而炭犹暖,如花谢而风仍香。

    ――钱海燕

    第一章故事

    1、粉嘟嘟的肉

    粉落突然从午后的梦里醒来,她发现自已的双手竟然捂着下身,像似有什么要从那个地方窜出来一般。她松开双手,解除了梦中紧张,才猛然想起,那个像小白兔一样的男人,刚才在梦里,浑身是血,而且再次回到了她的房间。

    粉落清醒之后,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上面没有一丝血迹。粉落想,真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原来只是一个梦。她翻了一个身,想再睡一会儿,可她怎么聘也睡不着了,便将那身粉嘟嘟的肉立起来,下了床,坐到梳妆台上,拿起梳妆台上那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下了第50个男人的样子:像小白兔。写完这几个字,粉落还在小白兔后面画上了10个铜板,然后走到二楼阳台上,她想吹一下风,她相信,阳光把风晒暖了,吹在身上一定相当舒服。其实,阳光到了秋天,就会像落叶一样,落到院落楼房的栅栏上,一丁点儿的声息也没有。园中的桂花树将阳光遮住了一部分,顺着它们的阴影,粉落一直可以看清怡心园通向鸡山巷的小径。小径之上,竟然绽开了一朵朵**花,正星星点点铺在甬道两旁。花香像蜻蜓一样轻,被风带到了粉落的鼻子跟前。花香还透过窗子,落到了粉落房间里那束桃花身上。那束桃花是粉落专门让一个熟客从工艺铺里带过来的,桃花是用布和塑料做成的,样子非常逼真,一年四季像春天一样怒放着。它们虽然是假的,可是粉落只要看着它们就会高兴,她要是有一会儿不看到它们,就会心烦意乱,就连园子里的老鸨子凤凰妈妈都说,粉落这孩子是桃树生的,桃花泥做的,要不,哪会只要这孩子一现身,就会飘来一阵桃花香。更让人奇怪的是,抓了粉落身上任何一处细看,那毛孔肌肤和捣烂了衍在骨头上的桃花泥简直没有什么两样儿。因此,只要得了闲,怡心园的姑娘们都爱往粉落身上凑,目的就是想嗅嗅她身上那股桃花香,尤其是在百花凋零的寒冬腊月,粉落的身子就变成了她们的香窝。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深信粉落真的就是桃花仙子转世。话虽这么说,若真要细究起粉落与桃花有什么瓜葛来,还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就连粉落本人也不能说出个零星半点儿来。她只记得,粉落这个名字是她的妈妈粉壁给取的。她不明白那个老掉的女人为什么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她离开那个老女人之前,她拿出了一大沓钞票,原本打算全部给粉落的,可是粉落无意间看了那个老女人一眼,就把她给激怒了,她只抽出一小部分掼到粉落脸上,然后大骂了她一阵小婊子,让人把粉落带出了那暗洞一样的屋子。

    粉落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时,眼睛也没闲着,她看见刚刚离去的那个男人,竟然从街头飘飘荡荡,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为了那个十个可恶的铜板,他竟然又回来了。”粉落心想。

    她看着他那种样子简直令人生厌。粉落心里生了厌气,便埋下了头。她想这个长得像兔子一样的男人,竟然会为他多付给10个铜板又跑一趟,他可真是小气呵。粉落见惯了这样的男人,为几个油渍渍的铜板与她耍尽了各种各样的小气手段,而他们做起来又多么像在与自己调情。就是那么几个小小的铜板,让粉落看透了他们心眼里那往外溢满的自私。

    粉落看见那男人越走越近,她就越发低了眉,决心不理他的茬儿。然而她一不看二不看三也不看,最终还是在第四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看到这个刚刚在自己身上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而且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明确了这一点,然当即她扭过头,重新回到屋子里面,把头上的粉头也取了来,放在梳妆的案桌上。她想,如果他硬要收回那多付的10个铜板,她就钻进宁波床里去,让这个像兔子一样的男人再来一回“我要死了”,从而抵掉这10个铜板。

    在粉落认为,这10个铜板就是进了洞的蛇。凤凰妈妈在她进怡心园的第一天,就教会了她这一点,到了手的钱,怎么也要纂紧,千万不要退回去。那天,凤凰妈妈一把将粉落抱在怀里,捏着她还是硬生生的奶子说:“我的宝贝,钱进了你的身,再回去了,不仅是丢了这张粉嫩嫩的脸,更会羞耻掉你这一身粉嘟嘟的肉。”

    凤凰妈妈嘴里边说,手里边做,把粉落的身子给摸了个遍,有几次她的手走到了粉落的小蛮腰下面,摸得粉落“妈妈妈妈”地直叫着,她才抽回了手,手抽回来了,可凤凰妈妈脸上生却了霜,她嘟哝着说:“对妈妈一点孝心都没有,赶明儿妈妈让你这小蹄子歇了家,专门在后院侍候老娘。”

    粉落懂得凤凰妈妈的心性,知道这些话是她嘴里说着玩儿的,便伸出一只嫩手,嘻皮笑脸地说:“行呀,妈妈,只要您往我手心里进项,我陪您都行。”凤凰妈妈见这小女子越来越厉害,正要发作,只见那个长得像兔子一样的男人又走进了院落,凤凰妈妈见他径直向粉落的阁楼走来,一不做声,二不出气,只是铁着脸。凤凰妈妈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起身对粉落说:“你的腥罕(鸡山土语,相当于欠账的意思)又来了,留着这身肉吧,先把楼下那位爷侍候好了再说。”说罢便“蹬蹬蹬”地下楼去了。接着,粉落就听到了那个像兔子一样的男人上楼的脚步声。男人上楼的脚步声非常轻,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紧接着,粉落就听到了一股风声,还有男人因为运动发出的喘息声。她虽然没有转过脸来,可是,她像看见了这个男人一样,只见他走到了自己身后,然后站住了,再然后他把一只手搭在了粉落的肩上。

    粉落也用手搭住了她左肩上的手。她很快就感觉了到一种暖湿。她想,这男人一定走得很远了,不然他的手上不可能出这么多的汗。可是,这个男人为了10个铜板,竟然还赶回来,而且连手都走出了汗,可见,这个男人是个可憎的男人。她这样想这个男人,,便侧过脸去看这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她一转过眼睛,就看到了这个男人脸上的血,再一细看,这个男人身上也是血,手臂上的血水竟然在汩汩地往下流,她的手也被弄了一满手。粉落见了,竟然“咯咯”地笑起来,她以为这个恶心的男人想用血来吓唬她,好让她将腰眼里多收的10个铜板退给他,她一边笑一边收回手,将手在男人的手上揩了一下,然后将男人的胳膊往外轻轻一推,“轰!”男人仰儿八叉地倒在地上。

    粉落这才吓慌了手脚,将手探到他鼻子下面,男人已经气息全无,她再一顺手摸他的脸,冰凉彻骨!粉落这才大骇,双手捂着小腹大叫起来:“来人啦,死人啦――”

    2、神灯神灯

    “官兵杀来啦――”

    一声叫喊把杨端正从迷糊中惊醒时,朱凤凰正在擦着杨端正的盒子炮,她看见杨端正撩起一杆长枪,就往落步塘的后山头上跑。

    落步塘位鸡山县西南白银山下。白银山终积雪,云遮雾绕。到白银山,从鸡山县城出发,由一条官道,必经巴王店、黄家棚、响铃口,过朱大麻子的弟弟朱小麻子的骑路楼,然后从土城联保的金家坝,过雷劈口,上落步塘,走十二花,过凤凰岭,由红岩口到碑坪,才能到白银山。俗语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白银山不仅高,而且有仙,山上有一座道观叫白云观,观内有三重天井,九重厢房,香客旺季,供三四百人食宿不在话下。无独有偶,在鸡山县西北也有一座大山,叫云雾山。云雾山比不过白银山,无仙无观,云雾山的奇,不是奇在山上,而是奇在山下,山下的马橡树坪有一棵数千年的马橡树,这云雾山也就因这棵马橡树而闻名鸡山县内外。到云雾山,从鸡山县城出发,取道仙人溪、天柱山、赵吉平,过琵琶镇,然后穿大户周大山的骑路大楼,过紫草坪,上马橡树坪,然后直达云雾山。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真正把白银山和云雾山联系起来的人就是这位杨端正,地道的云雾山下紫草坪人氏。正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把鸡山县的两座名山紧紧连在了一起,演绎出了一个令鸡山县人亘古不忘的故事。

    杨端正爬到落步塘的山脉上,看见朱大麻子带着官兵在盘山驿道骑马狂奔,马蹄激起的烟尘足足有冬天凌晨的雾那么厚。杨端一边看一考虑着要不要神兵抄枪。眼看官兵们越来越近,他一撩身回到钱牌九的吊脚楼里,用两扇蒲扇一样的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借助“啪啪”的拍打声,他大声叫道:“伙计们啦,快快抄家伙,快快抄家伙,官兵杀来了。”

    百十来个神兵像落步塘的柴垛子,东倒西歪地横在吊脚子屋里。朱凤凰擦盒子炮的手开始发抖。听到杨端正的喊叫,有的神兵身子一犟爬了起来,有的仍然按兵不动。动了的抄枪,抄神灯,没有动的疑心这回是不是杨端正搞的又一次操练,如果杨端正又在搞操练,自己按兵不动,就又可以节约一回力气。倒是钱牌九机敏,他从杨端正的神态里嗅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明白自己的时机真的来了,便几大步撩到屋子外面的山脉上,风尘中官兵的马在他的眼睛里面跑得更带劲了。钱牌九见状,脑子一急,眼前出现了一片空白,他用手打了一下头,然后像狼嚎一般喊起来:“伙计们哪,官兵真的杀来了,快快列队,操神灯――”。

    神兵们这才意识到,杨端正没撒谎,官兵真的杀上来了,杀到荒草不生的落步塘来了。他们中一股人开始抓杨端正装备给他们的土枪土铳,另一股人去抓钱牌九发给他们的神灯。杨端正接过女人递给他的盒子炮,朱凤凰顺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端正,这回一定要带上我。”

    杨端正看了一眼朱凤凰,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跳到高处,对神兵们大声说:“伙计们,土枪土铳才是我们的矛,才是我们真正的盾,借助它们,官兵就是来个百八十人,也只会有来无回。”

    杨端正正说着,钱牌九也跳到一个制高点上,一副想说话的样子。杨端正极不情愿地让给了钱牌九,钱牌九挺直了腰说:“神灯就是我们的盾,官兵再厉害的枪炮,只要我们一手托神灯,一边念咒语,保管我们就会刀枪不入,官兵的进攻就会瞎子点灯――白费蜡。”

    说是这样说,杨端正的土枪土铳一响,就能打死一些活物,可是钱牌九的神灯当盾用,还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落步塘的神兵没有一个人眼见为实过。但是,钱牌九是神兵的教师,他的话杨端正不得不听,扯起神兵打官兵,对杨端正和钱牌九,包括落步塘的一百名神兵而言,完全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所以,他们最后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对钱牌九的神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钱牌九为了验证自己的神灯是百般灵验,他站到山脉上,一手提枪,一手托神灯,让杨端正手下的神兵朝他开铳。杨端正手下的神兵怕伤了钱牌九,伤了和钱牌九及其属下的和气,便推让了,钱牌九只好让自己带出来的神兵试验,另外99名神兵就站在坎下看。试验开始,一半人的心悬得老高,这一半人是杨端正手下的神兵。另一半人脸带微笑,十分自信,这些神兵是钱牌九的旧部。那个体壮如牛的神兵队员向钱牌九连放了三铳,每一铳都形成筛子一样大的火舌,扑向钱牌九,可是钱牌九的神灯闪都不闪一下,钱牌九的身上,除了扑了一层火药梢子,没有一丝皮肉受伤。完事了,钱牌九拍拍胸,气定神闲。杨端正手下的一部分队员也开始暗自信起了神灯。

    “神灯神灯,刀枪不侵!”

    “神灯神灯,刀枪不侵!”

    一百多个神兵队员在钱牌九面前,左手持神灯,右手持土枪土铳,排列成纵队,紧急复习快要忘记了的咒语口诀,喊声惊飞了树上的乌鸦。杨端正实在等不住了,跑下山脉,催促神兵队员快点上山占领有利地形。钱牌九这才带着一百多号人爬上山脉,呈一字排开,然后在“区区”的洋火声中,点亮了一百盏神灯。

    官兵的马蹄激起的灰尘遮天蔽日,神灯的光线在尘土里面,像星星点点的鬼火在闪动……

    落步塘的人从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埋葬神兵的尸体,他们整整埋了半个月的人。一开始有几户人家还有些耐性,挖一些浅坑,把一具具神兵的尸体放进去,然后掩上落步塘的黄土。可是没几天,神兵的尸体开始有异味,有人就建议将它们拖到山脉下面的一条山沟里,把尸体丢进去,再将那条山沟填平,只当从前从来就没有过这条山沟的。这个主意很快得到了落步塘人的赞同。除了在混乱中跑掉了三五个神兵,余下的尸体很快都有了着落。

    秋天的山脉很快恢复了平静,风吹过山沟上的新土,吹干山脉上神兵留下的血迹,过个十天半月再来一次雨水,落步塘就彻底没有了杀过人的痕迹。可是人们万万没想到,在落步塘冬至那天,天空突然雷声大作,倾盆大雨劈头而来,把那个山沟里的土全冲走了,让那些尸体露出了一多半,落步塘人不得不再次去掩埋他们中 文首发。人们一边埋人一边骂着那条杀沟。从此,那条沟也就落下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杀人沟。

    神兵队全部被灭,官府并没放杨端正和钱牌九的过手。他们在落步塘和鸡山县城里里外外贴满了捉拿杨端正和钱牌九以及另外五名神兵的告示。在告示的旁边,他们还割了十颗人头悬挂在那儿。杨端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去看望了那些人头。他发现,有九颗人头是他带出来的人_38605.html头,惟有一颗是钱牌九的老部下。杨端正飞檐走壁,飞身上到城墙头上将九颗人头取了下来,找来一个背篓,一背背上肩,消失在黑暗之中。惟独留下钱牌九部下那颗人头,孤零零地随风摇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