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勒俄地秘密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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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头人说汉话得留神,我姥爷先头听懂了调查是叠查,研究是液局,调查研究就是叠查液局。接着头人把话说混,但我姥爷仍能听懂意思。最后说到推磨,我姥爷觉得头人简直不讲道理,但又说的确实是道理。的确,人家推人家的磨,自己是不该把手指伸进磨眼去,不然只能自己倒霉。无奈,他动动手指,又握握拳,不觉之间手指已能弯曲自如,但彝人的绵羊好像仍留在手能触摸到的什么地方。而且,下面仍没下小去,好像乔的那个地方正在等待他。只是不知乔发出最后那几下被东西蒙住的喊叫声以后,已是何种样子,不知那个说要来找他的女人怎么一直还不来。

    下午再一问起,头人又冷冷地说,“我也在等她,批婆娘!”

    两天过去,头人说的那个批婆娘一直没来。她是说过要来找我姥爷,但一细想,却没说清是不是要到寨子里来找。第三天,头人出乎意料地告诉我姥爷,“去西昌的路通了一段,你可以走了。”我姥爷腿上一下来了劲,本想一大早就动身,但头人说晚点走正好可以到河边的寨子过夜。出发前的上午,头人家里来了那个见过一面的阿伙毕摩和他的毕徒,另有一老一少两个陌生彝人。毕摩毕徒开始布置一场没有外人在场的秘密法事,头人则把两个彝人介绍给我姥爷,说他俩常跟汉人打交道、做生意,能说汉话,专门赶回来护送我姥爷。双方开口一说话,我姥爷很快认出,老彝人正是那天从卖人之地截走我姥爷后,跟女军官当面吵嘴的领头彝人。法事即将开始,老彝人把我姥爷叫到门口一侧的屋角,叫他安静。

    火塘闪耀的火光中,地上盘着一条活毒蛇,趴着一只红公鸡,墙上方挂着支格阿尔神图①,毕摩念了经,一下拧断鸡脖,把鸡头对着冤家所在地的方向,开始施咒,鸡扑腾了几下不再动弹。毕徒弄死了毒蛇,毕摩在两块一尺来长四指来宽的杉板上,用竹笔蘸着蛇血和锅烟灰画鬼板②,画出仇人的模样,写上仇家秘名和咒语,对着鬼板念经。接着,毕摩在鬼板上淋鸡血,把两块鬼板粘在一起,又动手做出几个样子像冤家的草鬼,用鸡血祭草鬼,抹红了草鬼,又用鸡毛插在草鬼上,同时嘴里叽哩咕噜,发出毒咒,把草鬼捆在鬼板上。做完这一切,毕摩把鬼板草鬼交给老彝人,要他一到地方就悄悄投到冤家住处,说必有天灾鬼祸降临仇家。

    法事还要继续进行,老彝人回到角落里,接着跟我姥爷小声说话。

    头人跟毕摩低声说了几句话,毕摩又开始做招风雹法事。他制好一块咒板,画好一幅神枝图和咒文,对着咒板发咒念经。做完后,郑重其事地把咒板交给小彝人,叫他把咒鬼画板送到冤家地界,还叫他备好雨具,说咒板一放马上会下雨,要把整个寨子的庄稼都毁掉。

    法事完毕,老彝人跟我姥爷也无话可再说。

    鬼板,彝语叫略茨斯撇,我姥爷总记不住这个名称。血写的降雹咒板叫特依斯觉布,他更记不住,甚至一点也不明白这场法事跟自己上路去西昌有何关系。正午时分,我姥爷要上路了,跟着那两个背抢护送同时身藏不祥之物的彝人走出大院,来到寨子边坡上。头人把那本杂志交给我姥爷,要他到了西昌找人翻译出来,看看德国老朋友写的是什么。但又说道:

      “我们勒俄地这个地方,是历史的地方,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姥爷走下坡,回头望了一眼山坡上的彝人们,头人、毕摩、德古和其他许多彝人立在坡上,注视着他,但又好像注视的是更遥远的什中 文首发么东西。我姥爷抬手挥了几下,立即感到手膀变得异常沉重。

    .

    .

    ①支格阿尔为彝族古代传说中的英雄,因各彝区发音有异,有的地方念作支格阿鲁。

    ②鬼板、神图等彝族宗教概念当代学术定名,参见享誉中外学术界的“巴莫姊妹彝学小组”系列研究课题成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