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上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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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雨城雅安,我姥爷冒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蒙蒙细雨,每天到处奔走,好不容易才找到去西昌的长途马帮。谈好价钱后,预雇了一匹马,等候出发的日子。就在上路那天的后半夜,马帮刚出城不久,遇上了抢匪。夜色中,护送马帮的几名官兵跟抢匪交上了火,有几十号人和几支快枪的马帮队边打边继续开路。混乱之中,我姥爷没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天亮时才发觉大队人马不见了,而前面带路的只有十几匹骡马。又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那些骡马已换了主人,十多个赶牲口的全都背着枪。当他冒出一身冷汗,打主意想溜走时,才终于明白早就晚了。被抢的人有一大群,男男女女都有,土匪用枪押着大家往山道上走去。

    我姥爷叫道,妈的个巴子,拐子的屁股,邪门了!

    有人从背后踢了他屁股一脚,说煮熟的鸭子嘴壳还硬。

    他回头一看,顿时懵了,踢他的人竟是那天去雅安的路上叫他当心土匪的赶马人。对方也吃了一惊,忙换了一种报歉的口气说,“唉呀,我刚才还觉得你咋个说话有点耳熟,原来是你嗦,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哈。”

    说着,赶马人到前面赶马去了。

    在弯来拐去的上山路上,我姥爷没办法不老是想着那个赶马人。说不定那家伙那天赶溜溜马时就盯上了我姥爷。那家伙一边从事赶马营生一边干土匪的买卖,赶马时算得上打探行情,说不定为了抢汽车才去开过汽车,难怪说起四川的马路和汽车无所中 文首发不知。

    在山梁上的土墙大院里,我姥爷见到了当家的曹舵爷,留山羊胡子,模样像个老头,但身板、眼神以及说话声都像年轻人。我姥爷被搜身,20响驳壳枪被缴。同时被抓上山的人在回答曹舵爷问话时,说的都是土话,听不懂,不管是鼻涕眼泪还是下跪磕头都不管用,但一说出曲木打铁这四个字就会被放掉。我姥爷很纳闷,不知曲木打铁几个字是何意思。当曹舵爷问他话时,他也小声说曲木打铁。曹舵爷说“妈的批,又是曲木打铁嗦!”叫完又问我姥爷跟曲木打铁是什么关系,我姥爷哑口无言。见曹舵爷转身要走,我姥爷说他的二弟是24军驻西昌的邢团长,曹舵爷抬手就给了我姥爷一大耳刮子。人群散去后,我姥爷骂了句“死嘎崩儿,你小子甭着急,等我活剥你皮!”

    一个看守的土匪抬腿就朝我姥爷裤裆飞来一脚。恰好赶马人来了,二话不说也朝着看守土匪的裤裆飞起一脚,对方跟我姥爷一样叫唤着手捂下身,呲牙咧嘴蹲在地上。赶马人不会想到,就是他帮我姥爷出气的那一脚日后有一天会救了他一命。我姥爷缓过来后,站起来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赶马人说,你说的是啥子?

    我姥爷说,那些人一说曲木打铁就放了,咋不放我呢?

    赶马人说,那些人认识曲木打铁。

    我姥爷说,曲木打铁是什么?

    赶马人说,曲木打铁是彝族人,在大凉山。

    我姥爷说,我不认识曲木打铁。

    赶马人说,曹舵爷的规矩不管是曲木打铁还是倮伍木嘎,只要你认识彝族人,随便说一个名字,都放。说曲木打铁最管用。

    下午又一次问话时,见我姥爷神情自若地说倮伍木嘎,曹舵爷坐在椅子上笑了起来。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叫我姥爷说说西昌的邢团长,比方什么长相,多大岁数,有何与众不同的特征等等,意思是想拿我姥爷寻开心。我姥爷开口没说上几句,曹舵爷的一张笑脸就变了样,又经几问几答,曹舵爷忙起身跟几个弟兄到外面去了一会,然后回到屋里,把手枪还给我姥爷,说“想不到你真的是邢团长的大哥,这下我也要喊你大哥了。”我姥爷说,“呢抹,你认识_38605.html我二弟?”曹舵爷说,“整个凉山只要是活人,哪个不晓得邢团长?当年他在雅安当团副的时候,我们连孝敬的机会都找不到,后来他去了西昌,就更加没了机会。”

    曹舵爷说话时用的是一种很荣幸的口吻,还表示乐意派人护送我姥爷去西昌。

    我姥爷说,不用护送,呢抹,我走南闯北啥都见过,一个人去西昌不算啥。

    曹舵爷说,大哥你开玩笑,凉山是彝族人的天下,不比其他地方,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哪个独自进山还能活着回来。

    我姥爷说,呢抹,不会有事。

    听我姥爷连说了几次呢抹,曹舵爷眨了眨眼睛。

    他说,你要是信不过我老曹,我马上派一伙人马,先去西昌跟你兄弟打声招呼,请他派人出山来接你,否则你在路上出事,我们吃罪不起。

    我姥爷说,我离开这儿以后,呢抹,我的事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曹舵爷说,说得轻松,到时候邢团长大人跑来兴师问罪,我想懒都懒不脱。

    我姥爷猜不透土匪究竟是真怕二弟,还是想借机跟二弟套近乎,只好搪塞。

    他说,呢抹,你看着办好了。

    曹舵爷嘀咕了一下呢抹,看看旁边的弟兄伙,又看看我姥爷,不再劝了。

    晚上,我姥爷听见隔壁的屋子里,曹舵爷又吼又叫,跟手下人发起火来。他怪那个赶马人瞎了眼,骂那个踢人的看守不长眼睛,还后悔自己上当打了人。骂到最后,非叫那两个家伙立即快马去西昌报信,补救一下。两个家伙求饶说,光他俩去西昌,不死在路上才怪。曹舵爷哗啦一下拉上枪栓喊叫说,是死在路上好,还是马上死在山上好,随便选!

    我姥爷后来对解放军军官交代说,他在山上只给土匪做过饭,别的什么也没干过。土匪怕他跑了,成天把他关在大院子里,什么也不准干,院子四周还有土匪背着枪站岗。他说山里的土匪都长着马一样的大鸡巴,好几次从山下抢来女人摁在一张卸下来的大门板上操,操完就把人送下山放走,从没叫他也操几下。有个被抢过一次的骚娘们后来自己找上山来,土匪们乐坏了,争抢起来,曹舵爷把人都轰走自己操,然后不行了,这才叫他操了一下。

    解放军军官说,你这是在编瞎话吧?

    我姥爷说,这种瞎话谁编得出来啊?

    解放军军官说,那就别再说那些花花事,行不行?

    我姥爷说行行行不说了。但又说那天后半夜,他把那个骚娘们操晕过去以后,赶紧带着行包逃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