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阁中,一拢茶香。
一道轻柔娇美的声音,带着浅浅的惑,融进这清淡的茶香之中。
“舞儿,你可还记得自己生辰?”
高堆的云鬟,精雕的玉簪,轻抹的胭脂,淡扫的峨眉,岁月,好似忘记了冼司雨,忘记了在她身上留下些微时光流逝的印痕。
“女儿记得,女儿与清歌是仁载一年,夏日所生。”虽然不解母亲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一向乖巧听话的苏曼舞还是静静的回道。
“仁载一年……到如今已经有十六年了。”十六年,好漫长的岁月啊!
“母亲?”
望向母亲投来的视线,苏曼舞不由轻轻敛眉,母亲今日这是怎么了?今日父亲归来,她不是应该高兴么?
“唉,”隐下满心感慨,冼司雨微微一笑,隔着小小的方桌,将苏曼舞一双纤手握到自己手中,“舞儿,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当年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嫁与你父亲。”讲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一向沉静、冷漠的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幸福。
“……”
没有打断母亲的回忆,苏曼舞静静的望着母亲,望着她脸上难得的幸福之光。
自小,她就觉得母亲很美,美的雍容而高贵,但母亲也很冷,她很少笑,若非有清歌作比,她甚至以为母亲是不喜爱自己的。
“舞儿,来,告诉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轻轻抚着苏曼舞的手,冼司雨抬首,定定的望向女儿美丽无瑕的瞳眸。
“母亲!”乍然听到母亲这样直接的问询,苏曼舞的双颊顿时化作清晨里带露的鲜花,红艳艳、娇滴滴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抚上一把,“舞儿不要什么夫……夫婿,舞儿要永远留在母亲身边照顾母亲。”微微的垂着头,苏曼舞的声音细弱蚊鸣,好……好羞人的事情啊!
“呵呵,舞儿害羞了么?”忍不住低声轻笑,“舞儿,我一定会让你得到最好的。”
“母亲就知道取笑舞儿,清歌与舞儿一样,舞儿倒是很想知道母亲会为清歌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带着满面娇羞与满心窃喜,苏曼舞巧妙的将话题引到苏清歌身上。
“清歌?”听到这个名字,冼司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只要不跟你抢夫婿,谁都可以做她的夫婿。”
“呃?”苏曼舞微微一怔,不解的抬首看向自己母亲,“母亲,清歌她只是爱玩而已,所以,母亲你……”母亲她应该不会随便就为清歌定下一门亲事吧?
“呵呵,姐姐,娘说的没错啦,除了那个有幸成为清歌姐夫的男子,其他的任何人都可以是清歌的夫婿。”
一道清越似冰泉流水的声音忽地自外面传来,打断了苏曼舞的话。
门口处,一身紫衣的苏清歌正手抵门扉,一脸灿烂的看着屋内的两人,好像并没有听出自己母亲那不屑与轻视的话中之意。
“清歌?”苏曼舞错愕的转头,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门边的人。
“你能明白就好!”冷冷的看了苏清歌一眼,冼司雨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惊然与愧色,好似,这个女儿,在她的心中根本没有一丝地位。
“嗯,清歌知道。”
抓紧门柄,苏清歌竟一改往日的嬉笑,一脸沉静、乖巧的点了点头,一双莹亮、动人心弦的明眸也仿佛在此刻罩上了一层薄雾,然,在她臻首轻垂间,所有思绪均被巧妙的隐去,再抬首时,映入其他两人眼中的依然是那个明媚、清澈、潇洒自如的苏清歌。
似为她如此灿烂、无防的笑容所动,冼司雨冰冷如霜的脸色多了一抹鲜有的温色,“今日你父亲归来,就不罚你,进来坐,我有话对你们说。”
“嗯!”
轻应一声,门边紫影微晃,再看时,苏清歌的身子已经在苏曼舞身旁的古木椅上坐下。
眉头微蹙,冼司雨眼中闪过一丝责备,“下次好好走路,不要忘记,你是女孩家。”
“哦!”
偷偷吐了吐舌头,苏清歌瞥了身边的苏曼舞一眼,学着她的样子,乖乖坐好,一双手也轻轻放在腿上。
还好,母亲她们没有发现她的脚受伤,否则,她又要挨骂,更何况,今日,爹爹回来了,她不想让他担心,因为这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自小,她就淘气,记得五岁那年,她趁着府中马夫不注意,偷偷将那匹被他们称作“烈将军”的战马牵出马厩。
小小的她,当时还不及马腿高,尽管如此,她还是设法骑了上去,而从来不服别人管束的“烈将军”对小小的她却根本是不屑一顾,更坏的是,它竟然在她刚刚爬上马背时,忽然扬蹄长嘶一声,带着她远远的奔出将军府,奔出京城…… 最后,她究竟被那匹战马带到了何地,她已经记不清,只是后来听奶娘说,当年爹爹派人找到她时,她已经倒在一丛乱石间昏迷,在她身下,青烁的石子已经变成了红色。
醒来后,是她永远也忘不掉的温暖怀抱。
爹爹,那个铁铮铮的男人,那个深受重伤也从来不掉一滴泪的男人,在那一刻,眼中却闪动着被称作“泪”的东西,那灼灼的水光是那样刺痛她小小的心。
她一直固执的以为,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但在那一刻,她知道,知道爹爹一定是爱她的,所以,她忘记了满身的伤痛,欢快的笑着用小小的胳膊回抱着爹爹那可以给她无限温暖与安全的怀抱。
回想着曾经的快乐,苏清歌的唇角缓缓的扬起,而对于身边冼司雨的话,却未曾听进半句,直到——————
“母亲,这样对清歌岂不是很不公吗?清歌你说……清歌?”
侧头想要寻求苏清歌意见的苏曼舞,看着她脸上莫名其妙的笑,不解的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嗬!”看到眼前忽然冒出的手,苏清歌猛然回神,“姐姐?”
“清……”
“清歌,”淡淡的看了一眼不知因何而走神的苏清歌,冼司雨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动气,而是接过苏曼舞的话,一字一句的为苏清歌重复着自己刚刚的话,“太子选妃之时,娘想让你自动放弃机会。”
“太子选妃?”眨了眨眼,苏清歌一时不明白太子选妃与自己有何关系。
“再过几日,即是太子受冕大典,也是他选妃之时,这一日,会有许多官员将自己未曾婚配的女儿送入宫中,让皇上、皇后、太子去选,而被选中的女子,即荣升为太子妃,更有可能成为青亟王朝未来的皇后。”正是因为如此,她一定要让舞儿入选。
“娘的意思是要送姐姐入宫,而不送清歌是吗?”眨着一对清亮的眸子,苏清歌问的极度认真。
“是!”不知为何,在这样的一双眸子下,冼司雨觉得有一种负罪的感觉,但十六年的等待,十六年的忍耐,她绝不能在此刻心软。
“母亲,舞儿不要您这样委屈清歌……”
苏曼舞柔柔的出声,想要为清歌争回她应有的权益。
但——————
一阵清凌凌的的笑声将她的话打断。
“呵呵,太好了,娘,您这样的安排简直是太好了。”终于确定自己的母亲所言非虚,终于确定母亲叫她来不是要将她许配出去,终于确定自己报效家国的梦想不用惹母亲生气就可继续进行,苏清歌不由放声大笑,笑得身子都差些滑下古木椅。
“清歌,你……你没事吧?”
苏曼舞担心的看着大笑的苏清歌,她知道母亲这样的建议的确是伤人,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剥夺了清歌成为太子妃的机会。
“嗯,当然,呵呵,姐姐,你就放心的参加太子选妃,象姐姐这样的人间绝色,怕是只有那出身高贵的太子才配的上呢。”苏清歌真心的说道,在她的眼中,自己的姐姐绝对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清歌!”
看出清歌所言皆是出自真心,苏曼舞不由的紧紧拉住苏清歌的手,虽然,她不希望清歌受伤,但是,她也同样不想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而在她的心中,那个言行无忌,狂放如风的清歌却实是她选妃当中最大最大的竞争者。
不想事情竟是如此发展的冼司雨在听完苏清歌的话后也是怔了一怔,但很快,她又长长舒一口气,其实,她内心中也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清歌。
“清歌,这件事情我们就这样说定,如果你父亲提起此事时,你只要主动提出不参加选妃即可。”冼司雨第一次对苏清歌笑了。
如今,让舞儿独自参加选妃的提议就差最后一个人没有通过,那就是————
“不行,歌儿必须入宫参选。”
就在一切都按着冼司雨的计划进行时,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在府院之中响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