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二小姐的闺房“松竹阁”外,却是清爽怡人,房门外无花无草,却独生一片松竹,简洁而铮然。
透过微敞的纱窗,屋内倒是更加独具特色。
临窗,一桌、一椅;
对窗,一床、一榻、两屏风;
如此朴素而精致的陈设,就是苏清歌屋内的所有器具。
不奢华,不简陋,不流俗,不媚世······
桌上,一摞摞兵书,一张张山川、地势图;
床上,一方枕,一软被,仅此;
榻上,一盘未收的棋局,数枚黑子竟似遵八卦之“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四卦四位,堪堪将比它多出数倍的白子围在正中,成军事布署中“合阵”之局;
屏风风面上,一座座层峦叠嶂的巍巍远山,一幕幕似隐似现的悠悠浮云,一株株青翠挺立的茁茁松竹;
无论是图,是被,是棋,是画,皆一一向外人昭示着阁中主人的潇洒、随性、深谋、聪颖、傲然……
忽然,一件青色长衫被人自屏风后甩出,正好勾在屏风上端的凸凹之上,朦胧间,有一抹窈窕的身影在屏风后忙碌着。
“二小姐?您在房间吗?”
就在此时,门外,一道“笃笃”的敲门声透过敞开的纱窗传了进来。
屏风后,窈窕身影一顿,抬头,“菊儿,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话落,窈窕身影披上了最后一件外衫,自屏风后走出来。
“菊儿,什么事,这么急?”
房门打开,解下男子束辫,换上一袭淡紫流苏缀裙的苏清歌悠闲的走出来。
一阵清风,一抹悠然,一丝淡定,一注潇洒在她脸上那缓缓绽开的浅笑嫣然中轻舞翩跹。
眉在扬,眼在笑,就连她腰间的那只精致的紫铃也随她迈步的动作,轻轻摇出了一串泉水般的清脆之音,墨染般的乌亮长发,似轻似重、似飞似逃的垂于她的香肩、飘于她的脸侧。
清澈似水的双眸漾满清甜、刚毅、倔强、不屈、睿智、慧黠的光芒。
不自主的,菊儿轻轻举袖,想要掩去眼前这濯濯清华,心中,更是已经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是了,二小姐虽然不若大小姐般倾城绝色,但二小姐身上那不经意间流泻而出的清耀光华,那本不属于女子的无羁洒脱,那明媚灿烂的欢笑,总会让她无由的以为,大小姐的美或许是一种娇柔的美,一种与华丽、高贵为伍的美,这种美里溢满尊崇、荣耀;二小姐的美,却是一种自然的美,是一种与蓝天白云一起遨游、飞翔的随性、悠然,这种美、这种飒然是属于天地间一切顽强蓬勃的生命。
“傻菊儿,发什么怔?小心被苏管家看到,又被骂。”
等不到回答,苏清歌好笑的纤指微屈,“啪”地一声轻响,眼前这位被“美色所迷”的丫头顿时收回满心满脑的憧憬、羡慕。
“哇,二小姐,你又敲人家。”
吃痛的惊叫一声,菊儿捂着头跳离苏清歌一丈远后,才委屈的瞪向她抱怨,一双黑亮的眸子上,两条好看的眉毛也紧紧的纠在一起控诉着眼前人的“恶行”。
“我若不敲你,恐怕兰儿就要敲你了。”看了菊儿身后一眼,苏清歌朝后知后觉的菊儿努了努嘴,唉,如此迷糊的丫头,还真不适合做伺候人的活计。
“兰儿姐姐?”循着苏清歌的视线,菊儿猛然转身。
“菊儿!”
菊儿身后,双手插腰的兰儿正火大的狠睨着她,这个菊儿,夫人要她找二小姐,她倒好,在这里对着人发起怔来,害得自己还得出来跑一趟。
“兰儿姐……姐,我……我找到二小姐了。”双手绞着衣角,菊儿的头越来越低,想要为自己辩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兰儿姐姐的视线好吓人啊!。
“兰儿,是姐姐找我吗?”
视线自菊儿身上移到兰儿身上,苏清歌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无奈,同样的身份,同样的地位,她一直不明白菊儿为何总是如此怯弱,其实,她除去神游的习惯,其他方面明明是不比兰儿差的。
“嗯,夫人与小姐正在夫人的房间等着二小姐您呢。”
收回视线,兰儿伶俐的轻声回道。
“娘?”
苏清歌神情一怔,清凌凌的眸子微微一转,身形忽闪,快速来到兰儿身前,不待兰儿眨眼,她的胳膊已经搭在比她身形略矮的兰儿身上,“呵呵,可爱的兰儿姐姐,你知不知道娘她找我何事?”漾着一脸比头上的骄阳还要灿烂明媚的笑,苏清歌软语诱惑着身边这个忽然脸泛红晕的丫头。
“兰……兰儿不知。”
捂着一颗因苏清歌如同耳语般轻柔、魅惑的声音而狂跳的心,兰儿的声音不由的发出一丝丝轻颤。
一直……一直听府里其他姐妹们说二小姐有时候会让她们产生心动的感觉,她一直还不信,她不信同样是女人,怎么会让她们有心动的感觉呢?
可是,今日她才知道了,二小姐她······她果真有这样的本事,当她将头凑在自己的耳边轻吐话语时,她竟然在那一霎那产生了一股错觉,好似……好似是她的情人在耳边与她温语缠绵,害的她抑制不住的一阵脸红心跳。
“哦,你也不知道啊!”脸上闪过失望,苏清歌喃喃着将胳膊收回,“那————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好了!”说完,迈开一双极不情愿的步子,朝着母亲所居的“墨雨阁”以蜗牛的速度缓缓移去。
“呵呵!”
望着她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兰儿忍不住在她身后掩嘴轻笑,二小姐果然如大家说的一样——————极为惧怕夫人。
但,心内又不忍看刚刚还意气飞扬的人此时变得如此无精打采,兰儿忍不住在苏清歌身后喊道:“呃——————二小姐,兰儿听到一点儿,夫人好像是要与两位小姐谈谈您们的婚事。”
婚————事?
苏清歌故意轻挪的碎步因着兰儿的话猛地一驻,一颗凸出的鹅卵石,令她脚下一扭,“咝————”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脚踝处传遍全身,豆大的汗滴,立时布满了她洁净如玉的额头。
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她知道天下间所有女子的婚事都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子女的她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自由。
而她,也一直是母亲眼中“不听话”的女儿。
如果,她再将自己的心意告知母亲,母亲一定会更生气吧,但她却依然要说,因为她不要什么婚事,她不要将自己拴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是女儿不错,但她是将军的女儿,是忠臣良将的女儿,爹爹虽没有儿子,却有她。
自小,爹爹就一次又一次的带兵出征,爹爹告诉她,他是军人,军人就要为天下,为苍生的和平与幸福流血流汗,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那就是要成为爹爹一样的人。
所以,她立誓,她要用自己的所学,为家、为国、为天下百姓换来永生的和平,为此,她甘愿金戈铁马、兵戎一生,即使终生孤寂一人,她也无悔。
想着百姓为将士的胜利而欢呼,想着人人都可安居乐业,她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坚定的笑……
忍下彻骨的疼痛,她不再犹豫,大步朝母亲的“墨雨阁”走去。
接下来,无论迎接她的是什么,她是苏清歌,是一个不会服输,永远自己掌握命运的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