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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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火车站出来,我开始琢磨自己接下来的该去哪里。虽然事先已经做好打算,但是现在我丢掉了行李,所以必须得重新安排。却无意间看到一中年男人带着一小男孩儿在火车站外边站着,像是来接人的样子。然后从前边走过来一女的,两人都迎了上去。

    “小杰,叫人啊!”男人对孩子说,小男孩儿怯懦懦的喊了一句:“方阿姨……”

    “怎么还叫阿姨啊!不是跟你说了吗?应该叫妈妈了!叫啊!”男人道,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又看看了孩子,“快_38605.html叫啊,小杰!”然后,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人都显得有点尴尬起来。我觉得很好笑,但却并没有笑出来。因为,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阿策。

    我跟阿策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虽然是我在我家玩,他在他家玩。但我们的确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1993年,那一年,我6岁,阿策5岁。他们家住在我们家隔壁,我们家对面是我们那个时候都在上的幼儿园。由于阿策总是会被骂——在学校被老师骂,回家被爸爸骂。所以我总是会特别注意他,但我拒绝跟他讲话。因为在那个时候的我看来,阿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孩子,没有人愿意跟一个坏孩子有过多接触。大人们往往不会去在意自己的举动会对一个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其实,阿策一直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他没有妈妈。那个他本该叫妈的女人,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死掉了。因为他没有了妈妈,所以他的爸爸变成了一个酒鬼;因为他的爸爸是酒鬼,所以他总是会被骂,甚至被打;因为总是被骂,所以一直没有孩子愿意跟他做朋友;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他一直是孤单的……

    现在想起来,说句实话,我很佩服那个时候的阿策,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上。我开始跟他接触,是在我们升入小学的时候。那一天,刚报完名,大家都在教室等待着发书。因为是刚开学,老师还没有排过座位,所以大家都是找跟自己要好的朋友坐在一起。当然,是暂时的。

    那一天,阿策来的比较晚。所以他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没有空桌子了。每张课桌上,至少都坐着一个人。他只好一个挨一个的向人家询问:“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想当然尔,他所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他就这样挨个的问着,一直到了角落的位子,那胖哥儿看到阿策要过来,干脆爬在桌子上开始装睡。阿策很识相,他没有打扰他。一个人去了教室的后排,低头站着。我听到后面那两个在一起议论着:“像这种没妈的孩子,最好少跟他来往,一定很没有教养的。”没错,我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阿策是孤儿的。我突然觉得……大家……都有点过分了。

    “喂!”我站起身来,冲阿策大喊道,“你可以坐我这里!”我这一句话几乎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到了我身上。我看到阿策缓缓的抬起头,一脸茫然的在望着我。似乎是不敢相信,我于是冲他笑笑又重复一遍说:“你没听错,我是在叫你。我说:你,可以,坐到我这里来。”

    “谢谢你,我叫章策。”这是他坐到我身边后说的第一句话,从表情和语气上看,像是一怯懦的小女生。我转过头冲他笑了笑说:“嗯!我知道。”我说过,我一直很注意他,只是拒绝跟他讲话。接下来,阿策只是问了我的名字就不再说话了。后来,我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是知道我的名字的,毕竟我们不是刚刚才认识。他之所以会问,纯粹是没话找话,那个时候的他,的确是很不善于跟人交流的。

    起初阿策问我可不可以坐我旁边时,我回答他说:“这里已经有人了。”我说的是实话,那个人出去买冰淇淋了。至于他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几分钟之后,他回到教室,手里拿这两个冰淇淋,其中一个已经快被他啃光了,而另一个则也融化的差不多了。他来到阿策面前,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告诉他说:“喂!我是坐这里的。”如果我是阿策,我会回答他说:“现在是我坐这里。”但我并不是阿册,或者说,阿策并不是我。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坐在那里犹豫了两秒钟,然后站了起来……

    “等一下!”我站起来,拉住了阿策,转过头对冰淇淋(由于忘记了他的名字,所以只能先这么叫了)说:“让他坐这里吧!你去找别的位子。我的那个冰淇淋让给你吃。”

    “好!”他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冲阿策扮了一个鬼脸然后去了后边。

    “谢谢你!一会我帮你重新买一个冰淇淋。”阿策说,并很开心的笑了出来。

    “不用了,我看着他那样,在看看他手里的冰淇淋,早就已经没有胃口了。”我也冲他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他很会意的的点了点头。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第二天上学,我去的很晚。可我到达教室的时候,阿策居然还没有来。一直到快要上课的时候,我才看到他背着书包进来了。他一阵小跑来到我身边,然后递给了我一个超大号的冰淇淋:“中午天气会变热,我怕它融化了以后你又没胃口了,所以决定早上买给你吃。”

    “谢谢!”我很开心的把冰淇淋接了过来,然后冲他笑了笑。他也会笑,看的出来,他很开心。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个冰淇淋对他来说分量有多重。一直到我发现,那一天,整整一天,阿策都没有吃过东西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阿策一天的饭钱,只能够买一个冰淇淋。

    如果有人愿意用饿一天肚子为代价,只为了给你买一个冰淇淋。那么,我要告诉你,这会是你一辈子的幸运。这里的幸运并不单单是指那一个或许会很好吃的冰淇淋。更重要的是买冰淇淋的那个人。因为,这说明你在他心目中是以最重要的人定义的,而在我们的一生中又会有几个人把我们列为最重要的人呢?所以,那个时候,我很感动。那也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被感动,是我记忆中最具分量的一部分。我当时很生气的告诉他说:“章策,你这个白痴,是不是长的猪脑子?”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笑。笑的依然那么开心,那么灿烂。

    两天之后,老师重新排了座位。我跟阿策没有被分在一起。很奇怪,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师居然会把阿策跟冰淇淋跟在一起。而我的同桌则是一个长的很可爱的女生。我当时是觉得很幸运啦!但是,当我看到冰淇淋又在冲阿策扮鬼脸时,又止不住要为他担心。

    那天的课上完之后,老师最后问我们说:“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沉默了两秒钟之后,我看到阿策缓缓的把手举了起来。老师似乎是很吃惊,她看了看阿策,又看了看名单然后问阿策说:“章策,你有问题?”

    “老师……我……可不可以……和陈弛坐在一起呢?”阿策结结巴巴的说完了这句话,引起全班同学一阵轰笑。我想,那个时候,对于阿策来说,要做出这样一件事,一定是中 文首发很具难度的。

    “哦?为什么呢?”老师为他的这句话再次愣了2秒钟,然后又迅速恢复过来带着和蔼的笑容问出了阿策这样一句话。而阿策则只是在底着头,并没有回答。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说出任何一个字了。

    “那么……陈弛,你有什么意见吗?”老师没有办法,只好又来问我。我站起身回答她说:“哦!我没有问题。”于是,我便跟阿策坐在了一起。而那个长的很可爱的女生则坐在了冰淇淋的旁边。然后冰淇淋每天都要比一起多买好几个雪糕给同桌吃。再然后,女孩逐渐长胖而变的不再可爱。而冰淇淋也没有再吃过雪糕了,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钱了。

    我跟阿策就这样坐在了一起,这一坐就坐到了小学毕业,就连小学的毕业照,他也是站在我身边的。后来我逐渐发现。原来在我把他从教室的后排叫到我旁边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我身边了,从未离开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