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七月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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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周寒成是什么人?”郝乡乡在车上问。

    “张克那边找到的线索,据说对我们会有所帮助。”张小川满心期待。

    很快,车子在一处很古旧的店面停下了。不过门是关着的,一张“门面出售”的条幅贴在上面。旁边停着张克他们的车,已经有人在招呼张小川和郝乡乡。

    “张队,他们在二楼上。”迎过来的是张小川的下属,小伙子挺不错,叫苏炜。

    上楼进门,张小川一眼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肯定就是周寒成。张克简单介绍了双方。周家早有人端了茶水过来。

    “周师傅,我们给你添麻烦了。”张小川说。

    周寒成连连摆手:“张队长太客气了。警民一家嘛。我一定尽力配合,尽力配合。”

    “我们的来意周师傅已经知道了吧?”张小川问。

    “刚才小张说有个东西需要我鉴定。我敢保证,只要是我们这行的东西,我少说能知道个七八分。”周寒成不无得意地说。

    “当然,我们知道周师傅是这方面的专家。”张小川笑着说,“张克还没把东西给周师傅?”

    张克徽赶紧掏出一叠照片:“还没来得及嘛。你这个队长就过来了。”

    周寒成带上老花镜,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他身子一震,颤声问:“这东西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最近发生了一起案件,现场发现了这个东西。”张克徽盯着周寒成说,“周师傅认识这个东西?”

    周寒成紧张地追问:“现场可有血光发生?”

    “死了一个人。”张克徽回答。

    周寒成听了这话,半晌无语,翻来覆去仔细看那几张照片,良久,才怅然叹道:“十八年过去了,想不到这些东西居然还在。”

    又是十八年前!张小川心里一惊,看看郝乡乡,她也是一脸愕然。

    “这张冥钞是我这里卖出去的。”周寒成似乎在回忆一件让他非常不愿意提起的事情,“我们周家经营这些东西,已经一百多年,到我这代算是断了。”

    张小川想起下面醒目的“门面出售”,不由问了一句:“为什么周师傅不愿意继续做下去呢?”

    “我老了,老伴儿先走了一步,儿子女儿都在国外,所以我也准备离开这里。扯远了,扯远了。”周寒成摇着头转过话题,“我们这行发的是死人财,说起来讲究很多,比如天黑闭门,敲门莫应。十八年前的一天,我正准备关门打烊,一名女子急匆匆地赶过来要买大量冥币。那时候我的生意非常好,附近好多区县的人都专门过来买东西,所以我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谁料第二天一早,我发现她给我的钱居然就是我卖出去的冥币。这件事太邪,我生怕会惹下祸端,马上毁掉印制母版和剩余的冥币,再没有雕刻过新的版式了。”

    张小川仔细一想,那张冥币确实非常古旧,开始还以为是故意做成的,原来真的是十多年前的东西。

    “周师傅,你确定以后没有其他人仿制过?”张克徽问。

    “绝对没有。我的雕工谁模仿得了,再说我在这里卖了几十年东西,没有比我更清楚的。”周寒成不假思索地说,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说的案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七月初一。”张小川回答。

    周寒成张大嘴巴,老半天才喃喃道:“七月初一!七月初一!预言是真的?”

    预言?又是预言?张小川和郝乡乡不约而同_38605.html望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

    “什么预言?”张克徽不解地问。

    “七月初夜,恶灵买命;七日不毁,必成魅形。”周寒成一字一顿地念道。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说起这个预言了。

    “这个预言是谁说的?什么意思?”张克徽似乎对此很不相信,确实,喜欢做警察的只有两种人:胆子特别大的和胆子特别小的。胆子特别大的什么都不怕,做起事情毫无顾忌;胆子特别小的什么都怕,只有在公安局才会觉得安全。不过能做刑警的都不是吃素的,包括郝乡乡那样的可人儿,谁敢低估她那副美丽的身躯里蕴藏的巨大力量呢?

    “事情得从二十三年前说起。”似乎这将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周寒成喝了一口茶才接着说,“那时候人的观念和现在完全是两回事。比如现在的国强机械,那个时候可是全市效益最好的工厂。有句话叫“到了国强,不当县长”,说的就是国强公司的门难进,待遇高。有一天,有个国强机械的干部突然辞职到外面去发展,理所当然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那个年轻人确实不错,在外面发展得很好,几年后大家都在传说他已经是北市最有钱的人了。那一年,我记得大概是1982年吧。他四十大寿的宴席让许多北市人平生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奢侈。不过在宴席上,他三岁的小女儿突然指着一个两岁的小女孩大喊大叫,口中念的就是刚才那四句话。”

    “七月初夜,恶灵买命;七日不毁,必成魅形?”张克徽问。

    周寒成点头。

    “那后来呢?”张小川急问。

    “他觉得女儿扫了他的兴,丢了他的人,狠狠给了小孩一记耳光后,马上叫人把孩子送进了精神病院。”周寒成说。

    “单凭四句话就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郝乡乡到底是女性,天生的母性关怀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来。

    周寒成摇摇头:“后来人们才慢慢知道,他小女儿这样胡言乱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大家都说他多半在外面做了什么缺德事儿,才会招致这样的报应。后来他们就举家迁走了。”

    “那个小女孩也走了吗?”郝乡乡还在牵挂那个孩子。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住在北市精神病院。后来精神病院发生大火,那个孩子也就葬身火海了。”

    “被烧死了?”郝乡乡一脸惋惜,“真是可怜。”

    周寒成一边喝茶,一边附和:“谁说不是呢。”

    “周师傅,你记性很不错嘛!”张克徽笑道。

    “主要是这件事情在当时造成过很大轰动,老北市人一般都知道。”周寒成解释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张克徽摇摇头,说:“我们这里没有一个本地人。”

    “是啊,现在真正的老北市已经不多了。你看我们家,全都跑到外面去了,就剩我一个糟老头。”周寒成笑笑。

    “或许是那周老头瞎编的故事。”张克徽正在吃东西,含混不清地说,“这种事情,你们会相信?”

    “我也这样想。”苏炜马上表示赞同。

    “不同的人口中说出相同的故事,你们觉得是否增加了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张小川看着张克徽。

    “什么?”张克徽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你还听谁说过?”

    “李芳的父母。”张小川回答,“不过他们说的没有这么详细。他们只说十八年前,有人给李芳下过预言,就是那四句话。”

    郝乡乡也插进来说:“本来我和张队对此嗤之以鼻,现在看起来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不过就算真有这四句预言,对案子也谈不上帮助。”

    大家听了这话,都有些沮丧。

    “好了,别想这些了。吃饭,吃饭。”张克徽招呼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饭刚吃完,张小川就给吴雁雄打电话,说有新情况汇报。吴雁雄也顾不上休息,让张小川赶紧过去。

    待张小川把李家父母和周寒成说的事情讲完后,吴雁雄叹道:“已经有三个人这么说了。”

    张小川惊道:“吴叔叔,你还听其他人说起过?”

    吴雁雄站起身,跺了几步,说:“今天上午刘笑远已经来过了。他告诉我张勇之所以跟李芳分手,是因为一个恶毒的诅咒。跟你说的那四句话一样。”

    “张勇告诉他的?”张小川问。

    “不,是张勇的父母,年纪大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吴雁雄话锋一转,“按理说,刘笑远身为副队长,有情况应该先和你这个正队长商量的。今天他先来找我,说明你们之间还有问题。”

    “他对竞争正队长失利的事还没有释怀,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张小川笑道,“不过他不清楚我和吴叔叔之间的关系。”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吴雁雄叮嘱道,“对你对我而言都一样,我想小川你应该明白。”

    张小川点点头,转回来继续说案子:“现在几条线索都引出同一个预言,而这个预言能说明什么呢?好象对本案的侦破没有什么帮助。我总觉得我们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既然是死胡同,那就不走了。”吴雁雄坐回到椅子上。

    “吴叔叔的意思是~~~~”张小川试探着问。

    “李家不是相信那个死亡预言吗?咱们就顺水推船把案结了。”吴雁雄说,“这样做既满足了李家的要求,相信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又能让我们走出死胡同。上面催得很紧,我们在这么一件不清不楚的案子上消磨不起太多时间。”

    张小川实在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但他发现这个案子越往下查似乎离他想要的答案就越远,所以只有无奈地点点头,不过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查明真相,不管多么困难。

    上班的时候,张小川召集案件的主要参与者开了个短会,把吴雁雄的意思转述了一遍。

    大家先是沉默,然后有表示同意的,也有表示不满的。张小川知道大家对这个案件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吴局长亲自指挥更给大家带来了动力,现在这个结果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

    “张队,你许给我们的庆功宴看来是吃不成了!”张克徽心有不甘。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上面压力大。”张小川解释,“金元百货是外资企业的样板,是我市招商引资的一面旗帜,市上听说最近有些不利于金元百货的传言,所以要求我们尽快破案。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大家心里都没底吧,所以上头考虑先把案子结了,下一步我们可以采取其他行动。”

    “上头说得模棱两可,”刘笑远问,“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其实很简单,”张小川说,“外方怕承担责任,只要李家好说,他们愿意补偿一笔钱就此了事。他们要的是不影响他们的形象和生意,当然这也是市里的要求。如果大家觉得有必要调查下去或者有什么新发现,都可以继续,上头不会干涉,前提是一有新任务得以新任务为重。”

    大家心里都在嘀咕,这次局里的态度有点异常。

    其实吴雁雄的要求是马上结案,不再继续下去;经张小川一再请求,才允许有条件地继续调查。当时吴雁雄还一个劲儿摇头,对张小川的决定颇为不满。

    “张队,我觉得这个案件确实有点邪乎,”张克徽说,“我感觉咱们好象进入了旋涡,我们越查下去就陷得越深。要不,我们就此打住吧?”

    郝乡乡见张克徽都这么说,也跟着点头。

    张小川看着他这名部下,张克徽往往能在关键时刻提出一些很有价值的见解,每次都说是他的直觉;现在他一反常态,主动打起退堂鼓,难道这也是他的直觉吗?

    “笑远,你怎么看?”张小川问。

    “现在我们几条线索都汇集到了同一个点上――死亡预言。”刘笑远说,“谁会相信这些荒诞的说法?按照这条预言,李芳是被鬼害死的。假如把这个结果报上去,咱们刑警大队得解散了。既然上头有意给咱们台阶下,我看张克徽的建议也不错。”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这样决定。”张小川不想做强权领导,“后面的工作笑远你安排一下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