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杜志杰正在研究着康乐牙所的现场勘察报告,神情冷漠,心事重重,仿佛自己还置身于那惨不忍睹的场景之中。
“进来吧。”杜志杰自然被丁立琪的高喊声吓了一跳,心有不悦地说,“直接进来不就得了,还惊天动地地喊什么?神经病!”
丁立琪一步跨进门来,表情严肃地说:“队长,这不是你刚中 文首发刚亲自规定的吗?”
杜志杰抬头看着丁立琪,神色茫然,,良久不语。
“你说,刑侦队就是部队,一切都要正规化,军事化,进门必须打报告,别像一群散兵游勇一样,无组织,无纪律。”丁立琪继续说。
“对啊,是我亲口说的,难道这话还有错吗?”杜志杰猛地合上勘察报告,铺头盖脸地说,“可是,我让你这么大声音了吗?吃饱了撑的有劲儿没处使是不是?案子,有种的朝案子上使劲!整天给_38605.html我玩一些嘴上的功夫,我看你啊,也不长什么好出息!”
丁立琪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就像一只充分享受了阳光的香蕉苹果,他低下头来,哑口无言。
现在,在整个刑侦队就怕提案子,一提案子大家就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自从东方苏云的庭院里发生凶杀案以后,案子就成了特指,成了刑警们的一块心病。而且,这个案子没破,又有新的凶杀案发生,牙医何良生死于非命,根据技术部门的勘察报告,初步断定作案者为同一个人。犯罪嫌疑人依然在逃,而他又犯了新的命案,在某种程度上,说杜志杰和他的刑侦队失职一点都不过分。所以,杜志杰和刑警们无不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啊?”杜志杰感觉自己有些过分了,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我也没让你装聋作哑不说话啊。”
丁立琪的怀里抱着一摞那天晚上从康乐牙所取走的春节前后一个月的治疗档案,他是在调查了整个齐南市所有的正规医院牙科之后,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才开始走访私人牙所的,而康乐牙所恰恰是第一家。何良生在他走后不久就被杀害了,不幸中的万幸,如果那天他晚去一步,这些东西也就没有了。
“杜队长,让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是你说吧。”丁立琪将档案放在杜志杰的办公桌上,撇着嘴说。
杜志杰站起来,拍拍治疗档案,悻悻地说:“说吧,装什么蒜!有什么收获吗?”
“有,当然有。”丁立琪翻开治疗档案,说。
“那就快说!”杜志杰心烦意乱,说。
丁立琪不敢怠慢了,连忙说:“根据何良生的治疗档案记载,今年春节前后一个月内到康乐牙所镶牙的共有五十二人,其中镶下第一前磨牙的十一人,而选择陶瓷质地假牙的只有三人。”
“只有三个人?我问你,何良生的治疗档案记载的东西全面吗?”杜志杰似乎不相信,点上一支烟,吐出一根长长的烟柱,问。
丁立琪紧紧地盯着这根烟柱,说:“应该比较全面。”
“怎么叫应该?”杜志杰反问道,“你跟我干了这几年,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要这种似是而非的结论。”
“队长,是这样,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何良生,他亲口对我说,他是一个十分认真的牙科医生,保留这种治疗档案已经成了一种坚持不懈的习惯,他要求护士对每个患者都必须认真登记,一个不漏,因为半年后康乐牙所将根据登记进行回访,征求患者意见,对出现问题的,采取及时的补救措施。”丁立琪进一步解释说。
“康乐牙所是个蛮负责任的牙所嘛!”杜志杰扔给丁立琪一支烟,并给他点上,说:“就这些吗?”
“当然不会只有这些。”丁立琪吸口烟,说,“那天晚上我在康乐牙所待到将近十一点,与何良生一起查阅了春节前后的治疗档案,档案上记载,在这三个符合条件的患者中,有一名为女性,还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都应该排除怀疑,只有一个……”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杜志杰马上瞪大了眼睛,急不可待地问道。
“杨波。”丁立琪不假思索地回答。
“杨波?”杜志杰重复着这个名字,眸子里流露出几丝疑惑。
丁立琪指着治疗档案上杨波的名字,说:“队长,你看,上面的记录十分详细,杨波,男,三十一岁,家住齐南市东关区花园路156号,电话号码是……”
“所有的登记都这么详细吗?”杜志杰问。
“是的,每个患者的登记都是这么详细。”丁立琪说。
“这个杨波留下的所有的信息都是假的,对吗?”杜志杰哼了一声,说。
丁立琪惊异地看着杜志杰,情绪低落地说:“是的,队长,我今天上午去了东关区花园路156号,结果……”
“那个地址我知道,是花园路派出所。”杜志杰苦笑着说。
“队长,你怎么对那地方这么熟悉?”丁立琪不解地问。
“我刚从部队转业的时候,就在花园路派出所当片警。”杜志杰说。
丁立琪垂头丧气地说:“这小子在跟我们开玩笑,实在可恶!”
“犯罪嫌疑人不会这么愚蠢,我们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杜志杰摩拳擦掌地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你明白吗?”
“明白,队长。”丁立琪看着杜志杰坚毅的脸,说。
“那么,我问你,这个所谓的杨波留下的地址说明了什么?”杜志杰问。
丁立琪马上回答说:“说明他对这个地址非常熟悉。”
“对,你分析得很对。”杜志杰在办公室了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问道,“何良生没提供其他有用的信息吗?”
“我将在东方苏云庭院现场提取的那枚牙齿拿出来让何良生进行了辨认。”丁立琪说。
“结果怎么样?”杜志杰问。
“他一眼就认出这枚假牙正是出自他们康乐牙所。”丁立琪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说。
“何良生那么肯定吗?为什么?”杜志杰又问。
“是的,他相当肯定。”丁立琪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说,“何良生马上从储藏室里找出了标有杨波名字的牙模,将这枚牙齿放上去,严丝合缝,不差分毫。”
“原来是这样。”杜志杰恍然大悟,说。
“何良生很配合我们的工作,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丁立琪颇为感叹地说。
杜志杰拍了拍丁立琪厚实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说:“别说这些了,抓到杀害他的凶手就是对他最好的悼念。”
“我明白,队长。”丁立琪说。
杜志杰挠了下头皮,说:“就这些?还有吗?比方说,这个自称杨波的人长得什么样?”
“有,当然有。”丁立琪得意几分地说,“我还向何良生问了这个自称杨波的人的长相,他告诉我,此人一米八左右,年龄确实是三十多岁,浓眉,高鼻梁,看上去一表人才的,只是皮肤有些黝黑。”
两人正说着,分管全市刑侦工作的齐南市公安局副局长王笑坤推门而入了。
“王局长!”杜志杰和丁立琪马上站得笔直,齐声叫道。
王笑坤神情冷峻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丁立琪连忙拉过一把椅子,放在王笑坤的身后,说:“王局长,您坐下说。”
“坐下说?我问问你,我现在坐得下吗?”王笑坤推开椅子,怒气冲冲地说,“旧案没破,又发生了新案,而且都是命案,还是同一个人所为,你们刑侦队是失职!是草菅人命!是一群饭桶!”
丁立琪双手给王笑坤递上一纯净杯水,满脸媚态地说:“王局长,您消消气。”
“我的气可以消,可是案子怎么破?”王笑坤双眼直逼杜志杰,声色俱厉地说,“你这个刑侦队长当得好啊,当得逍遥自在啊,你怎么不说话?”
杜志杰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敢说话,上次他向王笑坤抱怨上面的规定太多,伸不开手脚,影响了办案,而现在,王笑坤成了他的坚强后盾,案子非但没破,又添了新的命案,他自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王局长,我请求处分。”杜志杰自知理亏,低头耷拉脑袋地说。
“我也请求处分。”丁立琪立即附和道。
王笑坤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说:“处分?说得轻巧,要是处分能破案,先处分我好了。”
杜志杰和丁立琪不再说话了,只是拼命地吸着烟。
“也给我一支。”王笑坤伸出手来,说。
众所周知,王笑坤是不吸烟的,而这个时候他竟然主动要烟抽,由此可见,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巨大的。那么,他的压力来自哪里?
“王局长,您有什么新的指示?”杜志杰连忙给王笑坤点上烟,说。
“什么指示?现在不是我有什么指示,而是市领导有指示!”王笑坤说到这里,被烟呛了一口,他连咳两声,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杜志杰和丁立琪马上走向前来,为王笑坤拍打着后背。
“王局长,您慢慢说,是哪个市领导有指示?”杜志杰从王笑坤的手里拿过烟头,扔进烟灰缸里,心惊肉跳地说。
王笑坤一屁股坐在刚才丁立琪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说:“你说是哪个市领导?是成博副市长!”
杜志杰和丁立琪都知道,成博是副市长不假,经常在齐南市的电视报纸上露面,可他并不分管公安工作,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案子来了?
王笑坤看看杜志杰,又看看丁立琪,说:“前天是东方苏云的八十大寿,成博副市长代表市委和市政府前去祝贺并送了花篮,交谈中,东方苏云提到了发生在他庭院中的凶杀案。”
“东方苏云怎么说?”杜志杰问。
“东方苏云的原话没有传达,市政府办公厅领导只是说,东方苏云先生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认为市公安局办案不力,影响了社会的安定。办公厅领导要求,必须采取有力措施,尽快破案,同时还要加强对东方苏云的保卫工作,确保他的生命及财产安全。”王笑坤浓眉紧蹙地说,“成副市长还将此事向市委主要领导做了专门的汇报,估计市委的意见很快就会传达下来了。”
东方苏云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案子来了?当案子刚刚发生的时候,他是那么不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言谈又是那么举重若轻,不屑一顾,甚至有意回避他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凶杀案发生的真相。那么,是什么促使他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转变?
“那我们怎么办?”丁立琪紧张不安地说。
王笑坤腾地下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我正式宣布,市局原来针对这起案子的两条规定统统作废,你们可以大张旗鼓地办案,有什么困难,我给你们解决,不管涉及谁,不管职位有多高,只要办案需要,都可以去碰。”
“是!”杜志杰和丁立琪同时应道。
“杜志杰,我在这里有言在先,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若破不了案,你自动离职,少占着茅坑不拉屎,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我现在就是要把你们逼上梁山,不留退路!”王笑坤声嘶力竭地说道。
没有了束缚,杜志杰顿觉信心百倍,目光炯炯地说:“请局长放心,半个月不破案,我自动辞职!”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待着你们大案告破的好消息!”王笑坤走到门口,回头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