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扑朔迷离 第二节 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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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林嫒坐在这间阴暗的小屋里有两天两夜的时间了,现在的她已经精神恍惚,万念俱灰。虽然绑匪已给她松了绑,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想从这里逃出去无疑是痴心妄想,比登天还要难。

    这是一间完全由杂乱的石块堆砌起来的小石屋,有门无窗,十分简陋,就像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蒙古包,在齐南的南部山区随处可见,成为一道别样的风景,这是当地农民在看山护林时躲避风雨的临时场所。高林嫒被绑匪们装进麻袋里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方位感。平素,她喜欢周末到南部山区登山游玩,有时候就到这种小石屋里休息,所以现在,她已经在心里断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三名绑匪分坐在小石屋的不同角落,手持刀枪,警惕百倍。

    “哥,我们还等什么啊?赶快杀了她得了,别弄得我们在这里跟着她活受罪,至于吗?”小胡子站起来,走到高林嫒的身边,晃动着手中的匕首,还抬脚踢了高林嫒的腿一下,然后气势汹汹地说。

    高林嫒惊叫一声,龟缩在墙角里,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叫什么叫?我这就宰了你!”小胡子抬脚再次踢向高林嫒,高声说。

    “别他妈的胡闹!”光头看了眼黑洞洞的枪口,训斥道,“老板让咱们等着就得等着,杀她还不简单吗?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可是,什么时候杀还得老板说了算,你明白吗?告诉你,小子,坏了老板的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小胡子垂头丧气地坐到地上,点上一支烟,猛抽一口,不说话了。

    人在最危难的时刻,求生的欲望最强烈,高林嫒也不能例外。但是,她的手机早就被绑匪抢走,与外界联系毫无可能,她明白,她现在就是一头被屠夫赶进死胡同的猪,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过,即使是能与外界联系上,她又能联系谁呢?

    高林嫒的婚姻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婚姻之一,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了。她爱东方苏云,爱得是那么铭心刻骨,不可动摇,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他的爱情,成了苦海无边的一厢情愿。她委曲求全,以女儿的身份呆在东方苏云的身边,聊以自慰。高林嫒三十八岁的时候,在事业上蒸蒸日上的她迫于舆论与东方苏云的双重压力,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她根本就没有爱过的男人陆成舟。

    陆成舟原来是市立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离异无子女,数年前下海经商,赔得一塌糊涂,血本无归。去年,他东拼西凑,又从银行贷了款,开了一家规模宏大的海鲜大酒店。酒店装饰豪华,设计别致,又从胶东海边聘用了一流的厨师,竟然歪打正着,生意红火,日进万金。于是,陆成舟在高林嫒面前又有了耀武扬威的资本,夫妻关系更是剑拔弩张。上个月,高林嫒想解除这桩名存实亡的痛苦婚姻,正式向陆成舟提出了离婚,令人意外的是,他却死皮赖脸地不同意,态度蛮横而坚决。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冰冷的山风生硬地吹进小石屋里,高林嫒的手机就在绑匪的小头目光头的手里,手机顶部有绿色的信号灯不停地闪烁,说明手机已经开机了。高林嫒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两天,绑匪怕引起外界的怀疑而报警,经过请示老板后,重新开了高林嫒的手机,并在绑匪们的严密控制下允许她接听亲属的电话。

    高林嫒心里清楚,如果陆成舟知道她被绑架的消息,肯定会高兴得笑出声来,甚至还会喝上个酩酊大醉来庆祝一番,所以,他是绝不会来救她的。那么,东方苏云他老人家呢?如果她能打出求救电话,她又怎么忍心让他老人家跟着担惊受怕呢?因此,即使绑匪让她给东方苏云打求救电话_38605.html,她也会毫不迟疑地拒绝,高林嫒觉得,与其惊动他老人家,还不如自己一死了之。

    高林嫒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铃声是一首美妙的萨克斯金曲《爱情故事》,缠绵而富有激情,这是高林嫒专门为东方苏云来电设置的音乐,由此可见,她对东方苏云的爱情一直没有消失过,可谓根深蒂固,一往情深。

    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节奏,高林嫒的心立刻狂跳起来,难以自已,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身子一动不敢动,就像一根铁钉砸在了地上一样。

    一阵惊悸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林嫒的手机上,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东方苏云的名字,高林嫒看到,光头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就像触电一样。是的,对光头而言,这首动听的音乐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划在他的心上。怎么办?让她接还是不接?如果让她接了,她突然发出求救的信号怎么办?在光头的犹豫不决中,手机铃声蓦地停止了。

    小石屋里死一样的沉寂,仿佛空气也停止了流动。高林嫒的双手紧捂胸口,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终于,光头走到高林嫒的身边,枪口对准了她。

    高林嫒再次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出,只是用恐慌的眼神看着光头。

    “再来电话,你就说你在上海很好,明白吗?如果你发出求救的信号,我就一枪崩了你,明白吗?谁也救不了你,明白吗?”光头的枪在高林嫒的眼前挥舞着,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一样。

    高林嫒已经神魂颠倒了,不说话,只是拼命地点着头。

    光头对自己的恐吓效果感到十分满意,一丝得意自脸上划过。突然,《爱情故事》的旋律再次响起,信号灯不停地变幻着色彩,紧张与惊慌再次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哥,怎么办?”小胡子走过来,对光头说。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光头再次将枪口对准高林嫒的脑门儿,口气已经缓和下来,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说。

    “不准求救!”小胡子高叫道。

    实际上,绑匪们是做贼心虚,多虑了,高林嫒绝不会向东方苏云求救,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与绑匪的恐吓更无关。她知道,他老人家是经受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的,她已经有两个早晨没有向他请安问好了,他肯定预感到了什么不祥的事情已经发生,正心急如焚,坐卧不安,她现在必须向他报个平安,让他放心。

    “我不会的,你们放心吧,我不会牵扯任何人。”想到这里,高林嫒竟然不可置信地镇静下来,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那就好,说明你识相。”光头将手机递到高林嫒的手里,又冷冰冰的枪口对准她的脑袋,声色俱厉地说。

    “你放明白点儿!”小胡子帮腔道,匕首也指在高林嫒的鼻尖上,“说错一句话,就要你的小命。”

    高林嫒接过手机,强忍眼泪,按下了接听键。

    “是嫒嫒吗?”手机里马上传出了东方苏云迫不及待的声音,“这两天怎么没有你的声音了,你在上海还好吗?有什么事发情生吗?是不是你生病了?”

    高林嫒百感交集,再次泪如泉涌,她不断地对自己说,镇静,一定要镇静,绝不能露出什么破绽,如果被他老人家知道了自己已经身临绝境,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营救自己,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会引火烧身,后果难料啊!

    绑匪们围在高林嫒的身边,凶相毕露,手中的刀枪泛着寒光。

    “爸爸,我是嫒嫒啊。”高林嫒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强行露出了笑脸,撒娇似的说,“我在上海挺好的,这几天特别累,又是开会又是参观的,早晨起不来了,没给您打电话,您生气了吧?”

    听到高林嫒甜美的声音,电话另一头的东方苏云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自从在自己的庭院里发生了这起蹊跷的凶杀案,他的心里就总有几分不祥在涌动,好像还要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似的。

    “没有,爸爸怎么会生嫒嫒的气呢。”东方苏云笑了下,说。

    高林嫒镇静自若地说,“您的作品展是不是大获成功,轰动齐南了?”

    东方苏云的笑声自手机里传出来:“哈哈,嫒嫒说得对,成功极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注意休息,平安回来。”

    “一定,爸爸,您就放心吧,我回来后马上就去看您。再见!”高林嫒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光头一把夺过手机,歇斯底里地说:“好了,你就等死吧。”

    事到如今,死对高林嫒已经无所谓了,她在心里努力回忆着刚才东方苏云说的话,希望他带给她的这份温馨能够长久些,甚至陪她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

    光头正想给老板打电话请示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老板先打进来了,光头警觉地看了高林嫒一眼,迅速走出小石屋,来到一棵老柿子树下,诚惶诚恐地接起了电话。

    “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吗?”手机里的老板直截了当地问。

    光头的脸马上耷拉下来,露出一副焦躁不安的神色,说:“没有任何进展,老板,她什么也不说,牙口太紧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让她开口。”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问你,东方苏云给她打过电话吗?”老板干咳了两声,然后嗓音沙哑地问道。

    “是的,东方苏云刚刚给她打过电话,她也接了。”光头马上说。

    “噢?东方苏云真来电话了?”老板似乎一惊,说,“她都说了些什么?”

    “您放心,老板,她说她在上海,一切都很好,什么露洞也没出,她还真会演戏,没想到啊。”光头解释说。

    老板这才放下心来,连声说:“这就好,这就好。”

    “老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光头压低了声音,双手捂在手机盖上,小心翼翼地请示说。

    “没别的办法,你们就按原计划办吧。”老板口气凶狠地说。

    放下老板的电话,光头先是冲着老柿子树根洒了泡尿,又冲着尿迹吐了臭痰,然后就返回小石屋,命令两个手下将高林嫒拖了出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星星满天,弯月如钩,如刺的山风也越来越急,还在空中打着旋儿,呼呼有声。

    离小石屋大约十多米的距离,中 文首发就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无论是什么人,如果从这里掉下去,都将粉身碎骨,性命难保。按照绑匪们的计划,这处悬崖将是高林嫒生命之旅的最后一站,她被押到这里后,只要绑匪们轻轻一推,她便会像一块石子一样坠入深渊,连尸首也找不到。

    现在,站在悬崖边上的高林嫒终于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到临头了,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分分秒秒都弥足珍贵。

    悬崖的正前方就是灯火通明的齐南市区,夜光下,高楼大厦与车道桥梁都影影绰绰,模糊不清,犹如海市蜃楼一般。就这么一命归天,高林嫒便想扯开嗓子大哭,却怎么也哭出不出来,嗓子眼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睛就像干涸了的水库,滴水没有。事到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死,觉得这是天意,是上帝安排好的。此时此刻,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东方苏云,没有与他成为夫妻是她终生的遗憾,而没有给他送终,自己却死在他的前头,让他感受到失去亲人的无比痛苦,又让她感到深深的自责。

    “我问你,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光头走到高林嫒的身后,问。

    这是绑匪们两天来不断问的一个问题,高林嫒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声不吭。

    光头怒吼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

    高林嫒摇了摇头。

    “下手吧!”光头恼羞成怒地命令道。

    听到光头的话,高林嫒的呼吸立时短促起来,她似乎能听到绑匪们向她走近的脚步声,接着,便感觉到有两只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用力将她推了下去。

    “东方先生――”高林嫒轻声呼喊道,然后就渐渐地闭上了眼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