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杰的烟瘾很大,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在他的这张并不宽大的古铜色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只硕大无朋的烟灰缸,伴随着一件件大案要案的发生与破获,这只烟灰缸也会时常被装满又被倒空,就像茫茫大海的潮起潮落一样。
作为一名有着二十多年职业经验的刑事警察,接触这种蹊跷怪异的凶杀案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实在是屡见不鲜,不足为奇。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熟视无睹,何况这是一起发生在知名人士庭院中的凶杀案。东方苏云是闻名遐迩的艺术家,非同小可,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是这座城市的名片。东方苏云又是市政协副主席,这个职位绝对称得上是齐南的市领导了。杜志杰心知肚明的是,他必须全力以赴,尽快破案,绝不能等闲视之。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便衣警察丁立琪就坐在杜志杰的对面,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在开幕式上,东方苏云和马正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杜志杰猛吸一口烟,蓦地说。
“没有,最起码是我没有发现。”提起作品展的开幕式,丁立琪下意识地抬了下被杨海冰踩青脚背的左脚,又从杜志杰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点上,说,“特别是东方苏云先生,精神好得很,有说有笑的,神态自若,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杜志杰从丁立琪的嘴里一把将烟夺下,然后按灭在烟灰缸里,厉声责备说:“你能不能少抽点儿?人都快让你呛死了!”
坦白地说,丁立琪的烟瘾并不大,可抽可不抽,他是因为感到太呛,有些喘不过气来,才想起抽烟的,试图以毒攻毒。跟随杜志杰干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杜志杰总会在压力太大的时候发一些无名火,甚至是强词夺理,就像现在这样。
“我不抽,领导抽。”丁立琪忍气吞声地说,“不过,杜队长,抽烟有害健康,你也少抽点吧。”
“小丁啊,你刚才说不可思议,什么东西不可思议啊?”杜志杰吐口烟,看着它慢慢地散去,说。
丁立琪站起来,弯腰按了下青肿的脚背,说:“东方苏云先生是不是有些镇静异常了?”
杜志杰点点头,不说话。下午,在东方苏云的工作室里,他曾单独与东方苏云有过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也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询问。
“东方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有人被砍死在你家院里的?”当时,杜志杰和颜悦色地问。
东方苏云不假思索地说:“今天早晨七点左右。”
“东方先生,是您让马正光报的案吗?”杜志杰又问。
“是。”东方苏云回答。
根据尸检报告,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前后。
“您夜里没听到过什么动静吗?”杜志杰沉思片刻,说。
“没有,我的睡眠一直很好。”东方苏云否认道。
“可是,昨天晚上电闪雷鸣的,还下了雨,您就……”杜志杰似乎不甘心地问。
“哈哈。”听到这里,东方苏云的心里已经猜出杜志杰要问什么了,就打断了他的话,风趣地说,“我从来没有睡不着的时候,只有叫不醒的时候。你知道吗?这也是我的长寿秘诀。”
“那么,东方先生,死者您认识吗?”为了不引起东方苏云的反感,杜志杰起身为他的茶杯加上热水,很随意地问道。
东方苏云马上摇摇头,说:“不认识,我仔细辨认过,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还有,东方先生,昨天晚上马正光为什么碰巧不在?他是几点走的,又是几点回来的?”杜志杰连珠炮似的问。
“马正光为什么碰巧不在?这你就得问马正光了。昨晚十点左右,他说他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就让他走了,今天早晨七点,他就回来了,然后我就让他报了案。警察同志,你问的差不多了吧?”东方苏云喝口茶水,有些不耐烦地说。
杜志杰连忙赔上笑脸,说:“东方先生,请您原谅,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马正光认识死者吗?”
“我问过了,他说他也不认识。”东方苏云说。
“好了,谢谢您了,东方先生。”杜志杰不得不起身告辞了。
这次对东方苏云的询问并没有多大的价值,而且,从马正光那里也没有找到什么值得利用的线索。
那把将第二个蒙面人砍死的斧头现在已经装进了透明塑料袋里,就放在杜志杰的办公桌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事到如今,只有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它没有嘴巴,不会说话,所以,案件现在还是扑朔迷离,毫无进展。
“小丁啊。”杜志杰主动为丁立琪点上一支烟,放到他的嘴角,说,“我想听听你对这起凶杀案的看法,或者说,要破这起大案,应该从何处入手?”
丁立琪知道,杜志杰总是在自己中 文首发有了成熟的主题思路之后,才会向他的手下提出这样的问题,看看能否有君子所见略同的情况,如果是这样,成功的几率就增大了。
“杜队长,根据尸检报告,死者死于斧头的砍伤,持斧者年轻体壮,臂力超群,每一下都可以致命,这显然不是东方苏云或者马正光所为。”丁立琪深吸一口烟,说。
“好,继续。”杜志杰满意地笑了下,说,“现在我想听听,你对一个陌生人在东方苏云紧闭的四合院里半夜被杀怎么解释?”
丁立琪胸有成竹地说:“这只能有一个解释,两个素不相识却各怀鬼胎的人不约而同地潜入了东方苏云的庭院里,他们的最终目标肯定是东方苏云。结果,在具体行动实施之前,他们就先发现了对方,为了自己的利益,双方不可避免地火并了,直到一方被杀死,另一方也落荒而逃。”
“你是说,杀人者与被杀者本无关系?他们在东方苏云院里相遇,完全是一种巧合?”杜志杰立时问。
“是的,完全是一种巧合。比方说,你和我本不相识,却都相中了百货商场里的一双皮鞋,结果分头去买的时候却碰到了一起,于是,我们为争夺这双皮鞋而发生了冲突。”丁立_38605.html琪颇为自信地说。
“那么你说,东方苏云家里的这双‘皮鞋’是什么?”杜志杰做了个格斗的姿势,说。
“钱财或价值连城的佛雕。”丁立琪双拳紧握,说。
“他们都是为钱财或佛雕而来?”杜志杰问。
“是的,队长。”丁立琪目光坚定地说。
杜志杰满意地看着丁立琪,说:“你的话还没有说完,是不是?”
“是。”丁立琪说。
“继续。”杜志杰一拍丁立琪的肩膀,说。
“杜队长,我有个感觉,或者是直觉告诉我,东方苏云昨天夜里曾被惊醒过,而且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切。”丁立琪说。
“仔细解释。”杜志杰命令道。
“一方将另一方杀死后,本应该实施他的计划了,东方苏云家里的这双‘皮鞋’已经没有了竞争对手,可以信手拈来了。”丁立琪停了下,突然反问道,“那么,他为什么突然选择了落荒而逃?”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苏云被惊醒了。”杜志杰脱口而出。
丁立琪惊喜地看着杜志杰,不说话。
“昨天夜里十二点十分左右,住在东方苏云西邻的一个叫王武的中年人下班回家路过那里,先是看到东方苏云卧室的灯突然亮了,并有轻微的咳嗽声传出,接着便有一个蒙面人从院里一跃而下,他躲在墙角大气不敢出,直到蒙面人跑出小巷,才惊恐万状地回了家。而这个时候,王武发现,东方苏云院里的灯也亮了。”杜志杰拉开抽屉,抽出一本案卷,翻看着说,“这是王武的询问笔录。”
丁立琪接过案卷,说:“队长,你早就知道了?”
杜志杰叹口气,说:“东方苏云为什么要否认被惊醒呢?他看到了杀人现场为什么没有马上报案呢?这两个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夜半三更闯入了东方苏云的庭院?东方苏云确实不认识他们吗?”
“还有,马正光为什么偏偏在昨天晚上不在?他究竟干什么去了?打电话将其叫走的又是什么人?”丁立琪补充道。
“好,现在就开始寻找答案吧。”杜志杰紧紧地握住丁立琪的手,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