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坐在码头上,身后撑着伞,叶浮白才上岸,他便向他招手。
叶浮白走到伞下,叶寒将横在膝上的物事递到他手里,叶浮白接过一看,是一支碧绿的洞箫,新砍得竹,皮上绿得好像要滴出水来,两尺四寸,做工精细。“试试?”叶寒也不看他,口中淡淡的吐出询问的语调。
叶浮白将吹口房在口边,轻吸一口气之后,按动孔眼,一串音符鱼贯而出,“清越有余,哀沉不足,竹竿还是太小了。”叶寒在竹椅扶手上轻拍,无不惋惜。
“放些时日,竹壁收缩,中空自然就大了。”叶浮白沉吟了一下,斟酌字句,缓缓的道。
叶寒轻叹一声,起身拿回那箫,自语道:“等上许多时日,这箫便不能这般碧绿可爱了。”他咂咂嘴,摇着头,将箫背在背后,施施然就要离去。
叶浮白麻利的收了伞和椅子,跟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道:“这个季节采的竹,做箫不好的。”
“哦?”叶寒微微沉吟,然后回头盯着他,叶浮白窘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现在已经是仲春,竹吸了水汽,质地变软,竹壁增厚,吹出的音凝滞不畅,就算有大小合适的,过上几日,便不能在吹出原来的音了。”他用下巴虚指一下叶寒身后,道:“这一支已经是最好的了。放些时日,必是支极品。”
叶寒极有耐性的侃侃而谈,直到他说完,方才把背在身后的箫拿出来,在他头上轻敲一下,笑道:“班门弄斧!”“喜欢便给你吧。”他笑了一下,将那箫伸到叶浮白拿伞的那只手腋下,叶浮白眉开眼笑,忙不迭的将那箫夹紧。叶寒做的箫只要不满意的,全都会毁掉,要留下一支来,还真的很难。
叶寒摆手而行,口中淡淡的道:“臭小子知道什么,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从来都是不长命的。”
叶浮白微微而笑,心里暗道等你将那最好的东西弄出来时,这寒叶轩里的竹都怕要绝种。
叶浮白眼中的父亲叶寒,就像是寒叶轩中的翠竹一样,天天都在中间来来回回,却永远都不知道它们究竟有多少,究竟如何生活。
叶浮白自记事起便没了娘,叶寒也从来不向他提起,关于他娘的事,就连他自己,也从来不提,叶浮白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孤儿,虽然被人叫做少轩主,但也只不过是恰好被叶寒捡回来的而已,叶寒什么都不教,什么都不过问,任由他在偌大的寒叶轩里孤魂野鬼一样的生活。
寒叶轩有很多人,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唯独没有孩子,连来求诊的孩子也屈指可数,叶浮白能面对的,只有那些提线傀儡般各行其是的人,他们像一个个部件,稳稳托起这个寒叶轩,但同时也让这个寒叶轩死气沉沉。
叶浮白能接触的便只有药药方和病人,寒叶轩的人,连说话都带着药味。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开始和药打交道:不知不觉的学会认字,不知不觉的开始学会写严正的小楷,不知不觉的开始替叶寒抄药方,抓药,不知不觉的学会扎针查看病状,学会对症下药,知道最后学会坐堂施医,一切犹如流入太湖的长江水般顺畅平稳毫不凝滞,叶浮白对于这写东西也毫无感觉,就连自己如何学字,如何学医,都只是淡淡的映像而无深刻的记忆。
只记得最近的了。
最近学会的是洞箫,六年前。
叶寒吹得一口好箫,六年前忽然开始做起箫来,他自己不愿意试箫,理由是自己作出来的东西自己试不出好坏,可是寒叶轩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吹箫,于是叶浮白开始学箫。
那时候开始,叶寒的映像才开始慢慢的清晰起来,但是除了清新淡雅,平和克己之外,叶浮白什么也看不出来,叶寒的箫曲清单空灵,平和不起波澜,让人难以琢磨。
“李姑娘受的什么伤?”叶寒突然停下,皱着眉头道。叶浮白正自走神,闻言惊醒时,脚下已经收不住的往前冲去,叶寒轻飘飘的往旁边让开,伸手在那长长地伞把上轻轻一扶,叶浮白前冲之势便被阻住,叶浮白心中突地一跳,顿时红了脸。
“什么?”他沉默了一下才嚅嚅问道。刚才走神,根本没有听见叶寒的问题,叶寒皱着眉头从他腋下再次拉出那箫,轻敲一下他的头,“想什么呢?”他略显不悦。“我问你李姑娘受的什么伤。”
叶浮白暗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假装思考一下才道:“她身上有三处伤,小腿中镖,肩上受柳叶刀伤,臂上有剑创,伤口深七分,长九分,都是轻伤,小腿手臂上都有中毒的迹象,不过也是轻微的软筋散,估计她的目标是想要活捉她。”
叶寒沉吟点头,旋即又问道:“这小姑娘受过多少次伤?”这一次叶浮白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我接受以来有将近四十次。”“有几次致命伤?”叶寒又问。叶浮白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叶寒怎么会突然关心起病人来,半晌之后他还是摇头答道:“重伤也是有的,但致命伤还真的没有过。”
叶寒点点头,继续往前行去,叶浮白微微吐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叶寒在他开始坐堂之前考察过一次,那次考察让他在药房和书库里整整呆了一年。
叶寒却浑不在意的往前走,自语一般道:“这丫头还真不凡,受了这么多伤,竟然都能避开要害。”叶浮白闻言接口道:“可不,我觉得她是影堂最好的杀手了。”
叶寒微微一笑,将那箫插回他腋下,几步之后,他便消失在大门后。
叶浮白跟在他身后,仔细回味一下刚才的对话,不由得一阵面红耳热。
李姑娘就是今天叶浮白送走的客人。
李姑娘叫李云琪,如果对叶浮白来说叶寒是个淡漠的影子的话,那么李云琪就是最浓烈的彩画。
李云琪是寒叶轩的第二个小孩,但是事实上她是影堂的杀手,影堂年轻一代的后背力量,之所以说她是寒叶轩的第二个小孩,是因为她总是受伤,一年中倒是有多半的时间在寒叶轩度过的。来寒叶轩求医的孩子也不是没有,但是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来的频繁,也咩有人能像她一般给叶浮白深刻的映像,连初次见面的情形都历历在目,她背上那个恐怖的伤口,满不在乎的神色还有馒头乱糟糟的黄头发,甚至脱落了的门牙缺口,叶浮白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将她的情形清楚地在脑子里画出来。
跟在她身边,为她治病疗伤,被她颐指气使的那些日子,是寒叶轩沉闷的生活里最鲜明的色彩。
雷叔一抖,将正在走神的叶浮白惊醒,这才发现刚才要刺在承泣上的针竟然的偏了两分,堪堪扎在雷叔因为过于枯瘦而高高耸起的颧骨上。
叶浮白快速的扫了四周一眼,然后迅速的拔下了那根银针,雷叔默默看着他,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他不是杀手,只是寒叶轩里的老仆人,身体不好,叶浮白便不时的为他扎上两次针开几服药。叶浮白不好意思的笑笑,取出另一根针来,稳稳刺入承泣,推进半分。“这是医家大忌,你还是不改掉这个走神的毛病的话,有一天会丢命的。”叶寒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却威严的在背后响起。叶浮白一颤,低下了头。“还好是雷叔,要是别人,要救你都难。”
寒叶轩里接待的都是怪异的病人,病人动手杀人这样的事情也是有过的。
叶寒转到他面前,手里的玉箫绿得像凝固的水。
叶浮白抬头看了一下,发现暗淡的灯光下叶寒的脸竟然说不出的苍老瘦削。
时间过的还真的很快呢,一眨眼就是这么多年了,寂静空荡的寒叶轩里,连时间的变化都感觉不到,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多年都改不掉一个毛病吧,叶浮白暗暗的叹息。
外面的世界还真的变得很快呢。
这一次见到李云琪,叶浮白赫然发现,那个女孩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大咧咧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小姑娘了,一头黄发已经变成漆黑,用缎带扎成了流畅的发髻,满身的假小子衣服也改成了绣罗衣衫,各色劲装长裙,甚至见到叶浮白时也不再像以往那般高声大气,反而学会了低首敛眉,面带羞涩了。
一曲《梅花三弄》才吹了三分之一,叶寒便匆匆而去,留下叶浮白一个人站在六角亭。
暗淡的灯光下,田田的荷叶颜色显出浓浓的灰褐色,看得久了,才能感觉到上面鲜活逼人的绿色,荷叶刚刚才出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蛙鸣声远远的传来,穿过六角亭又散佚在空气里
叶浮白轻叹一声,把箫放在嘴边,哀哀吹出一支曲子。
《妆台秋思》
叶寒是去见程昱,他是叶浮白的舅舅,是寒叶轩最常见的客人,但同时却也是影堂的杀手,叶浮白对他的映像并不比叶寒深刻,他们都是一个类型的人,叶寒淡然,程昱冷漠。
除了这些之外,叶浮白对这个所谓的舅舅一无所知,他接手寒叶轩三年有余,却从来不曾给程昱疗过伤——他是叶寒的专属病人,同时叶寒也是他的专属大夫。
叶浮白从来不试图从他的口里听到一点关于娘的事情,因为那个舅舅见到他时,脸上总是显示着复杂的情感,遗憾,愤怒,还杂家着难以言状的悲哀,有时候甚至会带着仇恨的神色,叶浮白痛恨那样的神色,那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绑在刑台上的遭人唾弃然后要千刀万剐的罪人。
他从来不和她说话,甚至连叶寒和他想出都让他觉得不舒服。
他们总是做出一副在筹划着什么的样子。
这个庄子里面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是这样显山露水的秘密让叶浮白难以适应。
叶浮白的小舟悠悠的靠岸,抬头看时,才发现叶寒已经在毫无凭借的码头上等候着他。
难得的好天气,天空布满了云,不见炽烈的阳光,却是难得的清爽天气。
叶寒在码头的边缘,微风轻抚,衣袂翻飞之间,背在背后的玉箫下端的挂饰若隐若现,一排飘飘然的神仙姿态。
“送走了?”叶寒等叶浮白走到他身边之后才淡淡的道。叶浮白嗯了一声,将眼光远远地定在湖面上,露出悠然神往的神情,叶寒转头看他一眼,居然也微笑一下,将手中的玉箫抡了一个半圆,继续将眼光定在湖面。
“这一次受的什么伤?”他淡淡的不经意的问。
“伤在背上,几乎与第一次的伤口重合,伤口愈合之后可能要留下伤疤了。”叶浮白微微叹息一声,用无限惋惜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来。寒叶轩治疗刀伤的技术极好,几乎不会留下痕迹。“伤在同样的地方,那疼痛应该很剧烈的吧?”叶寒竟然也带着奇怪的惋惜的音调道。
叶浮白转头看看他的侧脸,皱起了眉头。“过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会剧痛呢?”作为一个大夫,说出这样的错误来实在有点过分了,可是叶寒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也是,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叶寒低低的叹一声,微笑道:“倒是你记性好得很呢,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记得。”不待叶浮白答话,他已经将那箫竖在嘴边,呜呜吹出一支曲子来。
一曲本来欢快的《清商调》被他吹出来,却是愁云惨淡,哀伤非常。
倒也应了这离别的景象。
“你说我下次要是死在了你们寒叶轩的话,会怎么样?”李云琪靠在小船边,伸手轻轻撩起湖水泼到那一片片碧绿的荷叶上面,叶浮白小心的吧竹篙伸进水里,尽力不发出一点水响,小舟在荷叶间滑过,轻如游鱼。
“你不会死在寒叶轩的,寒叶轩还没死过病人呢。”叶浮白撑竿,收起,面带微笑的道。
“我说要是!”李云琪瞪他一眼,伸手撩水泼向他,嗔道。
“还能怎样?只好把你埋了,难不成丢到湖里喂鱼?”叶浮白轻敲的后退一小步,堪堪站在船尾,让过那一片细碎的水花,小船起伏,他的衣衫也在起伏之间随风飞舞,李云琪看着他,忽然忘记了嗔怒,整个人都痴了。
叶浮白玩心忽起,伸脚在船尾使劲一跺,船头在李云琪的一声尖叫中翘起,她忽地脱了手,整个人扑了过来,叶浮白大惊伸手想要扶住她,却为时已晚。
两人一齐大呼,然后在四溅的水花里翻下的小船。
“我不会游泳!”李云琪死死搂着叶浮白的肩膀,尖声大呼。
然而尖叫完了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沉下去,脚下软软的踩着泥,叶浮白身后冒起一大团浑水,而他盯着她,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湖水还不够深,不然怎会有荷叶漂浮在水面。
叶浮白得意的哈哈大笑,李云琪咬着嘴唇,不待他笑完便从他肩上腾出一只手来,捧起一掌的脏水一股脑的泼到他头上,叶浮白大呼一声,两人顿时闹成一团,周围的荷叶在那一阵喧闹里助兴一般的舞出一圈圈绿色的波纹来。
终于把小船推出荷花荡,真正进入太湖时,两人都已经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李云琪懒懒躺在船上,阳光温暖,照得人浑身没有劲头,叶浮白坐在她身侧为她遮这太阳,手里灵活的缠着绷带,为她包扎臂上的伤口。“伤口还没有愈合就沾水,会留下疤痕的呢。”叶浮白低头看着她,满脸戏谑的笑。从李云琪这个角度看上去,太阳正在他的两肩之间,光晕闪动,彷佛给他镀上了佛光。
“你挡着我的太阳了。”她盯着他的眼睛道,并不理会他的戏谑。
“这船太小,我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叶浮白给她包扎好,也盯着她微笑。李云琪拉起衣袖想要盖住手臂,叶浮白伸手拦住她,“再湿就真的有疤痕了。”“有疤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李云琪瞪他。“有了疤那就坏了寒叶轩的名声了。”叶浮白眯眼微笑,阴影里看其来他的五官都变得有些模糊。叶浮白多留了她五天,她背上最后还是没有留下伤疤。
“你这样看着我的手握不好意思。”李云琪绷着脸道。叶浮白瞪大眼,一脸惊异,旋即又变成了关公。李云琪抿嘴轻笑,伸手拍拍身侧,道:“躺下来。”
小船狭窄,躺一个人人尚显宽松,但是躺下两个人的话就嫌挤了,叶浮白犹豫了一下,做出难为的表情,“躺下来!”李云琪瞪眼,做出那个惯常的凶恶表情。
叶浮白诺诺,乖乖躺下。
阳光毫无阻碍的照下来,李云琪不适的闭上了眼睛,叶浮白低叹一声,起身抽出她的剑,将船的顶棚割下一大块来横在船头,刚好把两人的头都罩在下面。
小船在湖面上轻轻的摇动,两人就这样躺着,随着波浪微微的起伏。
“你回去晚了,会不会挨骂?”李云琪懒懒的转一下头,叶浮白死人一样正面朝天躺着,李云琪一转头,将整个身体都翻了半个圈,叶浮白的心突地跳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但他还是答道:“不会,寒叶轩没那么多病人,回去也是闲着。”同时将身体往船舷边靠了一下。
李云琪盯着他的侧脸,脸上浮起怪怪的笑容,身体不经意一般往那边挤了一下。
叶浮白强烈的心跳透过手臂传过来,李云琪裸露在外面的手臂立即敏锐的感觉到了。那心跳带着她的心跳也慢慢的变得快起来,手臂上的伤口痒痒的像有虫子在爬动,最后那虫子全爬到了脸上,她也不知不觉的红了脸。
她翻身躺平,同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叶浮白明知故问,心里的紧张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失落。
李云琪淡淡的笑笑,“没什么。”
“那……”叶浮白想要找点别的来说,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别的话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那你为什么叹气?”
“你想知道?”李云琪转头盯着他,叶浮白也恰好在那一刻转过头来,两人视线相对,又不由自主的转开去,叶浮白沉默了,李云琪低低的叹一声,“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她苦笑,拖着懒懒的音调道:“我想这船就在这里沉了,把我们都丢在这湖里,再也不出去了。”
叶浮白想要说出两句戏谑的话来,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沉重。
“要不,我和他说一下,你回轩里去多住些日子?”沉默了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来。“你叫你爹都叫‘他’,我回去油什么号日子过,整天看你们冷眉冷眼的受气?”李云琪闭上了眼,懒懒的说话,好像已经快要入梦了。
“寒叶轩就是这样的。”叶浮白苦笑,“你不适合寒叶轩,你总是住不惯的,外面的世界比那里好很多啊。”他仰头看着那一片灰黑的棚顶,喃喃道。“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吹箫给你听。”他忽然来了神气,翻身就要坐起来,李云琪却拉住了他。
“就这样躺着吧,晒晒太阳。”她闭着眼,睫毛轻轻的颤动,脸在阴影里看起来有些苍白。
“你脸色不好,回去看看吧。”叶浮白看着她,怔怔道。
“就这样很好。”李云琪将眼睛睁开一点,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总是要忙着走。”她忽然失去了原先的强势,红了眼圈,做出泫然欲泣的小女儿姿态来,叶浮白早就领教过这小雨之后的炽烈太阳,立马浮上笑脸,哗啦躺好,口中柔声道:“怎么会呢。”
李云琪满足的叹一口气,将头靠在他肩上,闭上了了眼睛,叶浮白斜着眼刚好看得见她光洁的额头,微耸的眉骨和小巧的鼻尖,她的脸舒服的在他肩上摩擦了两下,然后含混不清的吐出“你身上真好闻”六个字,然后呼吸随着波浪均匀的起伏。
她睡过去了。
叶浮白没有了强烈的心跳。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湖面安静,荷叶才出水,不会有恼人的响声,小船随波逐流,像一张会摇动的床,这床承载着他们两人,其中一人安安静静的睡着了,阳光蒸起湖面得水汽,温柔的手一样抚摸着他们。
叶浮白盯着那光洁的额头,细细的眉毛还有小巧的鼻尖,在那若有若无的淡淡发香里悠然睡过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