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傍晚时分,灰色的天笼罩了这座城市,好似一个牢笼似的苍穹,自来到这里以后,我不再看见过蓝天和白云,或者干脆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蓝天和白云。刚刚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却已足以冲刷掉空气中弥漫的尘埃气息,若不是这雨,真不知道桥下的河流里散发出来的该是什么样难以入鼻的气味。
“车祸,”她说,“她男朋友发生了车祸,她就这样了。”
一下子听到这许多,我顿觉一层一层的迷雾正铺天盖地地扑过来,而我,需要理出一个头绪来,使得我不致迷失自我在层层迷雾之中。拨开了wWw.这迷雾后又是哪般景象呢?茅塞顿开么?还是不以为意,不悲不喜?再或者是在迷雾的尽头是万丈深渊?
我实在不想,也不敢去胡乱猜想,只是这个故事告诉我,个中曲折并非一两句轻描淡写的阐述就能掩盖了的,因此我又忍不住去想象后果,以免到了不可收拾的余地时,我心里的防线又被再次冲破。
“是不是觉得这又是一个俗气的爱情故事啊?”她问道。
而我能怎样回答,当她告诉了这个故事的主调的时候,我不用去追究细枝末节也能猜到这是什么样的痛苦。因为我也曾是那个迷茫的人,躲藏在回忆构筑的温棚中不愿出去一睹这个世界,这个真实的世界,以及它的真实内涵和以它为相互依赖的人的生死问题。
这个世界的很多人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件,我一直都这么认为。好比一次次盛餐,每个人上的主菜都是大同小异的,仅仅是辅菜或者是着料的差别,然而,有时候这样的差别却带来天壤之别的口味,真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发生在杨谨的妹妹身上的事情让我不自觉地将其与小风比起来。
35
有一次,我和小风去爬山,就在KL城的一座山上。从远处眺去,一幕赫然矗立在眼前的平顶险峰拔地而起,山的边缘,几乎是垂直而上,乍一看,并无一处可供攀爬,而山也着实不矮,相对于旁边的小丘来说,足有几百米富余。山上光秃秃的,在深秋里,断无生机,偶有几只疲惫了的飞鸟划落在敦厚无华的峰巅,休息足够了的时候,扑腾着翅膀渐渐远去……
上到山脚,秋日暖阳紧紧地尾随臀部,作依依惜别状,近了又远去。
“来这里干嘛?”我问闫小风,“这地方鸟不拉屎的,什么都没有。”末了,忍不住埋怨几句。
“别急,”小风不慌不忙地回应道,“过了这里就好了。”说话的当头儿,我们已经逼近山崖的底部。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山石铺就的小路,路似乎是建在了石缝之间,却足有四十厘米左右的宽度,最主要的是外围有铁栏护着。小石路曲折而上,这一段看不见下一段的路途,下一段也不知该是进发向何处去,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走,因为只有这么一条路。选择变得少了,需要的抉择就不会那么难,当只有一个选择时,甚至不用去抉择,而直接付诸行动即可。
在山脚潺潺泉水里取点水,慢悠悠地摄入口中,甘甜之味难以言表。
拾级而上,天空在石缝间缓缓收缩,太阳也胆怯地逃逸到石缝外去,小石路上寒意渐逼。行到中途,有一条岔路,约摸十米左右的路程去的是一座观世音菩萨的石膏雕塑。从石缝中穿行而过的光线扑打在那慈善的面孔上,反射出纯净的宁谧的回光。
我借着余光,瞥了一眼功德箱,有机玻璃制作的透明箱子里零星几个硬币和几毛纸币。这里不是寺庙,单就一座观世音菩萨的雕塑倒也与WWW.soudu.org这些施舍相符。我想,若要什么都没有,就连这个功德箱都没有了才好呢。小风往里面投了十块钱,在那些零零碎碎里面显得分外突兀。我望了望他,一直静静的跟着他又回到岔路口。继续往上爬的时候我压着声音问:“小风,你怎么给那么多, 你没看见那里都是几毛钱吗?再说有谁看得见你扔的是多少啊?”
小风回眼瞪我,只蹦出一句话:“没见识。”
我讪讪地径自跟着前行。
36
山顶一下子就张开在眼前,空旷的草坪在秋日里堆满了黄澄澄的一大片,岩崖边上最险要之处是一座亭子。山风在这里仿佛更加狂妄,肆意地拨乱了头发。我们在亭子里坐下,太阳又绽放在了亭外。阳光与秋风在那里撕扯、胡搅蛮缠。
闫小风霍地站起身,踩到了坐凳上,头伸往亭外,而亭外是绝壁。我大叫一声:“闫小风,你干嘛呢?”他转过头来,嬉皮笑脸地道:“大惊小怪什么?你还真以为我会跳下去啊?”
“那你也不用那样吓人啊!”我责备道。
“跳了才好呢。”他说,“跟你说,有时候我就觉得像这种高高的地方总有一种神秘的东西,你只要一站在那里,就会有一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当然咯,不是因为着了魔啊什么的,反倒还有一丝的神圣。哎,你说怎么就会这样呢?”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你就装吧,”我驳斥他,“你就会装,什么事都装得神神秘秘的,还搞得挺像个哲学家似的。你说你刚才那一下子怎么就没把你拉下去完成你神圣的向往去呢?”
“切,滚!”
我们在山顶上胡作非为,肆无忌惮地演绎最真实的自己,狂奔,大声呼唤,破口大骂,数落人和事……在那一地玩了一会儿,小风说要往前走去。我们沿着一条不成路貌的小径漫步,踩着凹凸不平的山石,跳跃在每个独立峰巅的小石笋之间。少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巨石。到得此时,方才想起来转过身去望望来过的路。不想只一小会儿,竟然走了那么远,小石笋貌似又在重新排列着相互的相对位置,我竟然辨认不出来时的路径了。
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攀上那块巨石,凝目远眺,远处几里开外坐落在城郊的火力发电厂燃烧炉里滚滚浓烟蔓延向郊外,另一头是散落在山间的小山村,一片萧索,隐隐约约听见几声鸡鸣。
“嘿,”小风眉开眼笑,“这情景也不错。对了,你怎么没把你那根箫带过来啊,在这里吹奏肯定特别有感觉。”
“你怎么不把阿沁也带来呢?这样更好,还省得你在这里尽现遗憾。”
“说你没见识吧,你还真没见识。”小风认认真真地教训道,“你叫一个女的过来陪你一块爬山那能行吗?嘿嘿,再说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这地方鸟不拉屎的。”
“我看不是那么回事吧?”我奸诈地一笑。他马上蹙眉不语。半晌,说:“你懂什么。”他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凑近来,狡黠地笑着说:“你喜欢校长那妞是不是?”
“谁?不认识,校长有女儿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我不愿提及。
“你比我能装,真能装,我说的初中校长的女儿,高中这校长我知道他娘的是谁啊?”小风一挥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别乱说啊,”我冲口而出,压制着我的做贼心虚,“怎么可能呢?我和她就没说上几句话。”
小风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啪地一声拍在我的脑门上,咬牙切齿地道:“你小子还搞一见钟情这一套!你说读书干嘛要读得像你这么死呢?喜欢就喜欢嘛,有什么难说出口的?”
37
阿沁,小风的女朋友,我没见她跟着小风在一块过几次,但是小风说阿沁就是他的女朋友,而阿沁也不否认。
临近高考,我收到一封来自同座小城的一所高中寄来的信。拆开信,信上说:“章延,你好!感谢你的来信。”接着是一阵寒暄和抱怨近来的学习和生活。信的末尾写到: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向我表白,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真的高兴。只是我们现在就要高考了,我也没想过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想我们现在唯一一件可以值得做的就是好好奋斗,努力学习,争取考个好学校。
加油!”
落款整整齐齐写着“刘燕”,刘燕,初中校长的女儿。突然莫名其妙地收到一封没头没尾的信,我在心里使劲地回忆,问自己,我什么时候给她写过信了,我又什么时候向她表白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小风,小风聚精会神地听完,说:“看来有人比我俩还会装。早知道就不让她有这个虚荣心了。”
小风的话如当头棒喝,我反应过来后,痛骂道:“好啊闫小风,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后来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