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睿换了套干爽的衣服,窝躺在他爷爷的竹摇椅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椅子,懒散的目光没了定向,从旁边望去,还以为他是看着窗外阔叶上的雨水发呆。段老爷子的滴水观音在水汽阴浓的角落里尽情舒展大片大片心形的叶子,肉质的根茎扎在青瓷描画的小花盆里,给人一种饱满的视觉感官。
楼板上响起了段依玲富有弹性的脚步声,声音相比以往,多了份急促和气愤。段睿微微收了散涣的思绪。果然,段依玲推门进来,颇为愤慨的样子,见他就嚷:“阿睿,你给我出来!”
她脚上的花雨靴迅速在楼板上摊开一汪水迹,她是冒着雨从学校里过来的。
段睿没理她,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片被雨水濡湿的叶子,身下的摇椅加快了摇晃的速度。
段依玲顾不得擦靴上的雨水,气鼓鼓地踩过珍贵的波斯地毯,几步并在一起来到弟弟面前,伸手拍了WWW.soudu.org下他:“你对静影说什么了?她哭成那样。”
段睿懒洋洋地转过wWw.脑袋,随后慢慢又转回去,毫无精神地说着:“我能对她说什么,我们两个星期没见面了。”
“那她怎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我怎么知道,”段睿的嘴角牵起一丝嘲弄的冷意:“你该去问她。”
“你们吵了?”
“面都没见,怎么吵?”段睿不耐烦段依玲的问题,起身离了躺椅。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起了怀疑。在他心里,林静影曾是完美的,人如其名,柔静如一朵在掌心绽放的百合。她风铃般的笑声和蝶一般轻盈的脚步沾了阳光的清冽,柔美如拂面春风。虽然有时候过于小心翼翼,甚至有点敏感,这在他看来不啻为一种可以理解为温柔的优点。
段睿容不得心里完美的女友有任何缺点。可雨中的那番话就让他彻底颠覆了原先美好的印象,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日子女友对他若即若离的原因,原来是怕自己知道她的身世,还有她那可怜的妹妹,她竟然可以对自己的亲妹妹说出那样的话……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抵不过她要的虚荣。
人已走到门口,还是回过头,一手把着门,笑问段依玲:“姐,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挺会装的?”
这句话就把段依玲给得罪了,她甩了手里的雨具,绞着步子来到段睿面前,指着弟弟训开了:“还说自己不知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把她弄哭的?”
“不是。绝对不是我。”段睿摆摆手,下了楼。
“我回学校问她去。”段依玲摇着步子,经过段睿身边的时候挤了他一下,抢先下了楼梯。
段睿无精打采地来到园里。贴墙的树杪又抽出一截浅浅新绿,雪蜜子剥了旧衣,露出丰实的内瓤。春冰似的眉月掩在枝梢后,黄昏欲来未来。
阿瞒不在园里。一会儿,他出现通往阁楼佣人房的外梯上,一手提个小袋子,急匆匆往碧瑶住的地方攀去。他来到紧闭的门前,咚咚咚地敲着门,边敲边嚷:“碧瑶,开门哪!俺给你送吃的来了,你最喜欢的地瓜干。俺娘刚从乡下捎来的,又软又糯,香喷喷的!”
门内没反应,阿瞒又敲:“你有啥事就跟俺说嘛,俺帮不上忙,帮你宽宽心还是可以的。别哭了,哭坏身子就不好了啊,阁楼里闷得很,你还是到俺那里坐坐吧,跟俺聊聊……”
平常嬉笑开朗的碧瑶今个儿突然伤心欲绝,她抽噎着从园里经过的时候,阿瞒就开始担心。念在平时关系不错,他继续咚咚咚地擂着门,心想她一定会打开。敲了半天门,里面全无反应,一转身,见段睿也顺着楼梯上来了。
“阿睿少爷,”阿瞒见到他,像是一肚子话要说,脸上写满担忧:“也不知道咋的,就见她一路哭着进来了,从来不会这样子的啊,让人给欺负了?想想也不会,谁会欺负她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