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孤寂
长乐宫长信殿中，太后上官燕正有些坐立不定。侍奉太后的宫女太监，很少见到向来恃重的少年太后有过这样的情况，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今个太后怎么了。
今儿个大早上，太后年轻的外祖母、博陆侯夫人许显，进宫来看望太后，一直到近午时，宫里要开午饭了，才告别太后而去。自博陆侯夫人走后，太后就显的有些心不在焉，连午饭也是只吃了两口，就推说胃口不好，命人撤了下去。
宫女们见太后眼神总往长信宫门看，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心说难道是博陆侯夫人给太后约了什么人？还是……对了，今个上午，年轻的皇帝好像没有来，皇帝自从登基以来，小半个月了，每天早朝之后，必定会来长信宫向太后请安，然后陪着太后说会子话，虽说大多的时候，都是皇帝说，太后听。
每天上午，也是宫女们最喜欢的时候，皇帝来了，虽说皇帝是看望太后的，可总也会见到宫女不是？可皇帝今个突然没来，宫女们一下子还真不太适应。
莫非太后，是在等皇帝？
不对啊，皇帝病了，昨个太后还专门嘱托皇帝，若是皇帝身体不舒服，不用大老远的前来请中 文首发安了。难道今儿个太后忘了不成？
除了等皇帝，太后还能在宫里等什么人呢。不对不对，太后怎么能这样坐立不安的等皇帝呢。
宫女们想起来了，博陆侯夫人和太后说话的时候，拐弯抹角的都在打听皇帝的事，还说起了她的女儿，也就是太后的小姨，说太后小姨，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难道博陆夫人想……
“太后，皇上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样了，好了没有，太后要不要派个人，过去看看。”
上官燕心轻轻跳了两下，转头看去，见说话的小宫女，正是前几天蒙妃身边的宫女青儿。那天上官燕见青儿很是看重感情，宁可放弃留在宫中的机会，也要陪着蒙妃，上官燕就将青儿留在身边侍侯。“皇帝的病，确实令人担忧，这小丫头果然知心。”上官燕心里想着。
想到这里，上官燕开口说道：“青儿，你去将宫里放的那株朝鲜人参带上，代哀家看望下皇帝，给皇帝说安心养病，没事，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青儿应了声是，在其它宫女羡慕的眼神中，取来了一个细长的盒子，打开取出那株朝鲜人参，请太后过目后，叫了个相好的宫女，一起动身，要往未央宫代太后探病。
上官燕见青儿两人刚走到长信宫门口，就见另一宫女欢叫道：“太好了，太后，皇上来了，皇上来了。”上官燕的心不争气的跳个不停，有些恚怒：“这个不知规矩的丫头。”见青儿抱着盒子，轻轻拉了一下小宫女，躬在门侧。
上官燕听说皇帝来了，下意识的就想起身迎接，又想到自己身份，扭了下身子，这才端坐不动。这会见皇帝那高大的身影进了长信宫门，只是皇帝手上，还扶着个小太监，想来皇帝的病，还是没好。
青儿两人看到皇帝来了，连忙向皇帝见礼。
刘贺看到青儿怀中抱着个细长盒子，随口问道：“怀里抱的是什么东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声音嘶哑低沉。
青儿低着头，将人参向前送了一送，脆声答道：“回皇上，这是朝鲜人参，太后挂心皇上的病情，着奴婢去探望皇上，带给皇上去呢。”青儿的话远远传出，上官燕听在耳边，觉得双颊发烧，心说这丫头怎么这样说话。
“哦。”刘贺听了，不禁抬头看了眼屋里坐着的上官燕。见上官燕还是像以前一样坐在哪里，刘贺放开扶在苏善身上的手，接过人参，也不打开，就抱在怀里。
青儿说道：“这个是太后珍藏多年的人参呢，皇上也不打开看一下。”
刘贺笑道：“太后给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哪里需要打开看。”说着话，刘贺已经到了屋里，就抱着人参，向太后施礼道：“太后，朕昨儿个吃了点药，就起的晚了，一直到这会儿才来，请太后恕罪。”
上官燕点了点头，说道：“皇帝请坐。皇帝身体要紧，哀家不是说了么，若是无事，就不用来回跑着请安了。”
刘贺见太后的神情，似乎于往日有些不同，但仔细看时，却又看不出有何差别：还是冷着一张脸，一如既往的高傲。只不过这时候的冷，又透着些不同以往的东西来。
上官燕见皇帝进门之后，就盯着自己看，心中有些恼怒，不由的开口道：“皇帝看什么呢。”说完这话，上官燕心中后悔，怎么是怎么了，这话，说的怎么那么暧昧呢。
刘贺也没想到太后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来，不禁呆了一下，笑道：“太后的神情，今日有些不同哩。”
“哪里有什么不同了。”上官燕又说出一句话来。说过之后，上官燕几乎就是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嘴，好像不由心一样，净说这样的话来。
刘贺笑道：“太后今日容光焕发的样子，分外的好看呢。”刘贺说完，感觉自己的这话中，透着一丝的轻浮，现在在太后面前，可不敢这么说，忙加了一句：“精气神足的很呢。”
上官燕感觉自己听了刘贺的话，心中竟升起一丝的窃喜来，再抬头看见刘贺，把装人参的长盒子放在怀里，双手还在盒上有意无意的上下抚摸，上官燕就想起了那天握着自己双手的这双手，甚至感觉这双在盒子上抚着的手，好似抚在自己身上一样，太后好似坐的不大舒服，不禁扭了下身子。
刘贺说完，不见上官燕回答，这也是前几天来，常有的事，刘贺也不意外，装着很痛苦的样子，轻轻呻吟了一下。
果然，上官燕开口道：“皇帝的病，还不见好转么？可再请过御医？”
刘贺点了点头，说道：“昨个请了医者令冯赏来看了下，说是这病过于劳累的原因，得休息一阵子才好。”
冯赏。上官燕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一凛，先帝病时，也是这个冯赏为先帝看的。听说冯赏医术很是高超，可最终还是没看好先帝的病。想到这里，上官燕叹了口气，说道：“皇帝还是要多请几名御医会诊的好，一个人的医术再高，总有疏漏的地方。”
刘贺抬眼看了下太后，点了点头，说道：“是，太后，朕记下了。”
“若是皇帝身体不舒服，明个就不用过来了。”这话，上官燕已经是第三次说了。上官燕说完，虽不敢抬头看向刘贺，却也竖着两个耳朵，还真的有些担心刘贺再来句“是，太后”呢。
刘贺说道：“那哪行，朕每日来向太后请安，这可是不能缺少的礼节呢。”上官燕听到刘贺这样说，心中真真的沉了下来，眼中才有的那一丝的暖意与希冀，也变成了冰冷。
上官燕说完话后就低下了头，刘贺自然也无法看到太后神情上的变化，自顾自的话到：“就是今儿个，朕身体不舒服，原本想听了太后昨个的话，就不过来了。可是心里始终是过意不去……”
上官燕的心里，已经变成了冰冷一片：只是过意不去么。
“……这才抱着病过来了，可是没想到朕一进这长信宫，一看到太后，朕这心里一下子就暖洋洋的了，好似能看到太后，朕这病，就似好了一大半一样，不信太后你看，朕现在的精神多好。”上官燕听到刘贺最后的话，心中本来的坚冰，也变成了暖玉，竟然真的抬头，去看刘贺。
上官燕甫一抬头，正看见刘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咪咪的看着自己，上官燕心说要死了，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心中跳个不停，不停的问着自己：今个自己是怎么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上官燕只觉得再不开口，自己要坐不住了，偷偷舒了口气，说道：“今个博陆夫人来宫里了，专门问过皇帝的病情呢。”
“霍光的老婆来问病情。”刘贺无意间的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一凛，“难道霍光，还是没有对自己放心么。”刘贺没有接太后的话，只是抬起眼看着眼前一脸高傲的太后。
刘贺知道，太后的高傲，不是针对自己的，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甚至可以说是高贵。显赫的家世、至高无上的地位，造就了太后的傲。
上官燕看到皇帝看着自己，觉得脸上发烫，转头看着地面，轻轻说道：“哀家还有一个小姨，乃是博陆夫人的嫡女，也要到出嫁的年龄了。”
刘贺愣住了，不知道太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自己么？这是太后的主意，还是霍光老婆的主意？亦或是霍光的授意？
只怕太后，是做不了主的。刘贺忽然很可怜眼前这名女孩，不错，正是要用女孩来称呼。虽然说她贵为太后，在人们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是谁，又真正想过她心中的孤寂呢？毕竟，她才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在后世，正是人们称为的花一样的季节。
至高无上么？刘贺心中冷笑，什么事，是这个萝莉太后能做主的？一切，若是霍光不开口，她有什么事，能做得了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