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将远车笛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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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媛姐的丈夫时已是三天后。是个黝黑的壮汉,小平头。我看着他,他呵呵的笑,是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大哥。

    多像记忆中的那个人啊!我想着。不是林。

    林没有当兵,当兵的是南。那年,南正从高中毕业。

    他问我,你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说,当兵的人。三个月后,南去参了军。

    他留给我的信中说:我希望能成为你喜欢的人。

    当时我上初三,这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年龄,也是一个叛逆的年代。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很奇怪,南常说他的愿望是当一个医生,拿着手术刀穿梭于生死之间。当从一个孩子长成了少年,林问我时,我说,南一直都是我喜欢的大哥。

    南也是林的大哥,他们是亲兄弟。当我牵着林的手,叫南大哥的时候,南很温柔地笑,那时候我不知道,林也不知道,南笑得很开心其实心里很酸。林说他是仰望着大哥长大的,我说,我也是。

    南参军半年后,我转学去了县城的私立中学,然后便很少回家。我在县城里有一所房子,是爸爸留给我的,他说或许我用得到,结果我真的用到了。爸爸在另一个城市。

    南给我寄了照片,我没收到,林后来转送给我,已是一年后。照片上的南咧着嘴,我好像听见他呵呵的笑声,阳光一样的温暖。

    我看见媛姐的丈夫的时候,南已经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多长时间,我数不过来。

    媛姐夫咧着嘴说,你就是小林说的姐姐啊?

    我笑了,是啊。

    原来媛姐带着我参观军营的时候,小林早已跑去找他的爸爸嘴很快的把我给介绍出去了。

    媛姐夫是个很健谈的人,这一点和南不一样。和南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的话不多,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说,他在听。不管我说什么,南都微笑着接受,然后在我累的时候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直到我入睡。林却是习惯抚着我的头发。林总是叫我傻丫头,而南却是叫我小妹。南离开后,我发现,林就越来越像南,只是这个习惯却和南永远不一样。

    我看着媛姐夫看着媛姐温柔的眼神,心里也想着他们看我的眼神也是一样的温柔。

    看过一本书的一的段话:过去的永远过去了,现在的还是现在。南和林都永远过去了,现在我的想念却是永远过不去了。

    打算下一站到哪儿?呆了半天,才明白这句话是媛姐问我的。

    不知道。我望了望远方。该到哪儿就是哪儿吧,反正习惯了。

    媛姐哦了一声,再也无话。看见媛姐夫看了我一下,然后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小林说,姐姐,你不能停在我的家吗?

    我说,不能,小林,姐姐要去找东西,不能停下来,不然会什么也找不见的。

    哦。小林似懂非懂得点头。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想是跑去找他爸爸的战友叔叔去了。

    媛姐夫说,以后有时间就回来这儿看看我们。

    我点点头,没有答话。

    两天后,我踏上了行走的火车。媛姐夫特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陪媛姐和小林来送我,远远得我听见他在喊着:小妹,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啊!我流泪了,为那一句小妹。

    很多年后,我还总在想念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在每个独自一个的夜晚,我总是拿起自己的画笔,在速描本上把记忆中的容颜一一描绘出来,没事的时候,翻一翻,好像自己还没有从他们的身边离开。

    告别了媛姐和媛姐夫后,我又一次蹋上了未知的路。

    真的不知道下一站到底是哪儿。只是茫然地看着火车外的风景一丛一丛地从眼前掠过,而心情越来越沉重。真的很想找一个能够停留的地方歇歇,不再这样流浪,可是,没有,我找遍所有的记忆,都没有能够让我停靠的小站。

    曾经,林的肩膀是我的小站。累的时候把头靠在上面,闭上眼睛,就很安心地睡了。我不知道林看着我的睡颜是不是很温柔的眼睛,但是我知道,当我醒来总是会看到他温柔地一笑,而我的心里,就有一股暖流淌过,很是闹心。有时候,到了这个时候,我会很想哭,于是眼泪就哗哗地流。林笑着说,还是个小孩子。然后从我的口袋里拿出手绢帮我擦干。

    我会撒娇着在他的手掌下安眠。

    前面的路有多长,有人可能会告诉你,就剩那么一截了。可是人生的路还有多长,没有人能够回答。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每次坐在火车上,看着窗户外面的风景一直后退,发觉自己会沉迷于这种感觉。

    手上是一本杂文散记,作者的名字有些陌生,记忆里没有读过他的书。翻到一页,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和一朵绽开的百合花。

    “一个人的流浪充满着一个人的快乐与忧愁。”我想,作者写这句话时应该是同我一样的心情吧。

    “买束百合花吧。”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扎着两个小瓣子的小女孩,圆圆的眼睛镶在有些瘦弱的脸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她的左胳膊上挂着一个篮子,应该是很旧的了,但被人很用心地用小草和小碎花装饰起来,看起来异常惹眼。篮子里的百合花还有很多,看来是没有卖出多少。这时,火车已经停了下来,还不到我该下车的地方。小女孩大概是趁火车停留的这断时间上来看能不能卖出一些吧。

    “买束百合花吧。”小女孩的嗓子有些哑,或许是很长时间没有喝水的原故。这时候,她正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我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似的。

    “一束多少钱?”我问着,一边翻着钱包。

    “五块钱,十块钱两束。”小女孩的声音高昂起来,或许是有些惊喜吧。

    “给我两束。”我把十块钱递给她。小女孩很开心得小心翼翼地收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从篮子里抽出两束花来。

    我拿着两束百合花,仿佛也看见那书的作者手捧着百合站在路旁等待或者向远处张望。

    发呆了一会儿,火车已经重新开动了。我向窗外看了看,没发现小女孩的身影。应该是被车站送别的人群挡住了小小的身子。

    我到现在都没有收过一束别人送的花,就连小小的盆栽也没有收到过。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居无定所的人,不会有时间和耐心去照顾一个小小的花儿。而林是个不懂浪漫而且有些别扭的家伙,要他送花,比杀死他还难。对于送花这一点,林曾与我讨论过,他说,花只是传递情感介质里的万万分之一,最重要的还是心。于是我接受了收不到他的花的事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