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有礼貌地来到了李兽医家里,正巧遇他外出诊治家禽不在,既然已经踏进了医生家中,不妨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多寻找一线希望。我只好硬着头皮请求他妻子拿温度计为我测量一下体温,然后再根据我的“实际情况”决定是否抓药治疗。我不情愿轻易花上好几块钱去吃药,一般感冒头疼之类的小病,我只要多喝点开水,熬一夜就扛过去了。
我一面揣摩着推脱吃药的最佳说词与理由,一面小心翼翼地将透心冰凉的体温表塞进了自己的腋窝里。大概过了五分钟时间,李兽医的妻子拿出体温表瞧了一番,职业又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八十三点五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赶紧笑着改口说:“噢,错了,不是八十三点五度,是三十八点五度,呵呵。”我心里窃喜:“以前自己听说过有发烧到四十度还安然无恙的患者,我这才三十八度多一点,不碍事,不碍事!”我刻意振作精神,呼哧一下子立起身子,抬高嗓门连声说“谢谢”后,头也不回的匆匆“逃”出了李大夫家的大门。
第二天早晨,我依然置身患严重感冒于不顾,跌跌撞撞的翻身起床后,背起书包继续上学了。
天灾人祸,接踵而至,病难当头遭毒打。当天晚上放学后,我和同村的同班同学斌斌,摸黑爬上了从学校一直延伸到我们家门口的那座大山坡,一路上,因为饥渴、口干舌燥,急于赶路回家的我们默不作声,唯有两双凌乱的脚步声在草丛和黄土地里摩擦得“沙沙”作响,在偌大的山空里显得格外爆响有力。“站住,你们他妈的不是吃粮食长大的吗?”我闻声火速抬头观望,只见眼前这条走了几代学子的田地边上,横着两条大汉。我挺起胸膛直直朝大汉矗立的方向走过去,微笑着求情说:“叔叔,天黑了,我们急着赶路......”
“你们家种地了没有?你们家的地里为别人留路了吗?”我这才反应过来了,原来,眼前的大汉姓魏,是邻村山沟里的村民,这块地盘是他们家的,我们村子里上初中走山路的所有学生,唯有走这块地才能到达学校,之前,那些个头高一点的同学,侵占了他家田地边上半尺宽空闲的位置,大家经常一个脚印挨着一个脚印路过此地上学,使本来没有路的地走的次数和人数多了便踩出了一条路。如今,那些个头高点的同学一个个都毕业了,剩下我们这些新人,便理所当然的要受到田地主人的“中文首发收拾”了。我赶紧实事求是地回应大汉的问话:“我们家种地了,我们家附近有块经常走人的田地,于是就刻意留了一小块出来供大家方便通行......”没想到,我如实的回答却激怒了大汉,他跃起右腿,一连好几个猛力的飞脚毒辣地踹到我屁股上,“给我把这地里结块的土疙瘩踏碎了!”我痛得用一手捂住屁股,难受得不由自主的蹦跳了大半天,一手赶紧拉着斌斌的手拼命踩踏了起来。从此,我们断了这条被村里学生走得光亮的山路,绕道而行了。上学的老路已断,我的老病依旧。没出半个月,我的脸色变得黄里透黑,难以看到一点红润的迹象。区区感冒病引起的头痛发烧和恶心症状,却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激战,悄然剥削着我本来就很瘦弱的身体。一段时间里,我晚上放学后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象征性地喝几口面汤很快就把肚子打发了,白天从家里带到学校的干粮,晚上又原装不动地背回了家里。起初患病的时候,奶奶问我:“为什么日夜咳嗽,要不要看医生?”我故意振作起精神装出一副安然无事的样子笑着说:“没关系的,大概是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被子掀到旁边后受凉了。”奶奶以为我没有什么大碍,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强调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盖好被子。
从小,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家庭和亲生父母的强烈自卑感,就如同亲身经历过一场人世间最残酷的战争一样,痛彻心肺,残留的伤疤在时时刻刻敲击着我脆弱的心灵。没有家和没有父母的孩子,就像一棵生长在荒野上的嫩草,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享受”的权利。
一场场病魔的折磨,一次一次绞心的痛苦,我只能选择默默承受,选择坚强,哪怕在深夜里悄然流淌着辛酸的热泪,也要咬着牙齿说不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