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锦毛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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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黑狐精被这突如其来的娇喝惊呆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眼前这三人竟能透过结界找到这里。而床上的莫澈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你这淫妖!”楚问东怒目而视。

    黑狐精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理了理耳边有些凌乱的头发,不去理睬楚问东的怒骂。

    当她与沈碧琳的双目对视时,沈碧琳那双杏目正愤怒地瞪着她,珠齿狠咬,“你真无耻!”

    “沈碧琳!我今天就杀了你!”黑狐精恶狠狠地扑向碧琳,欲至沈碧琳于死地。沈碧琳满眼怒火定定地直视她,无半点退却之意。

    柳浩风紧张地想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的楚问东拦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如何努力,黑狐精都只能行至沈碧琳面前半米处便再无法向前移动寸步。反复几次,她终于放弃了,悻悻地举起衣袖,轻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苦笑道:“是你,真的是你,他把一千年修行的仙灵毫无保留地给了你!我之所以一而再地诱你到奇异峰,是因为我发现你身上有仙灵,好似莫澈的,得不得到你身上的灵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杀了你引莫澈出来哪怕只看上一眼,就算被他杀死我也无憾。有件事虎妖是不知道的,其实我早在几百年前就见过莫澈,不过匆匆一瞥便终生难忘,从此我加紧修炼化成人形,多次艰难地寻找到他,向他倾吐,他都不予理睬,几世轮回他都能找到你,然后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注视你,忧你所忧,喜你所喜,千年过去,他心里只有你。你还想得到什么?你拥有了他的灵,他的心,为什么还不放开他的人!”原本抽泣不止的黑狐精说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地吼叫。

    楚问东欲上前去收了这只淫妖,却见碧琳对他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爱是自由的,也是无求的,是看着爱的人幸福而不一定拥有他。没有人有理由强占另外一个人,只有他自己愿意,才可以!爱,要心甘情愿!”沈碧琳此刻反而平静了,好似对面站着的并不是一只吸人脑髓的黑狐精,而是一个因得不到爱而发狂的哀怨女子。

    黑狐精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接着则是一种无奈的绝望,“你和他的话竟如此相似,无数年来他不去打扰你就是因为他对你无求,看着你幸福他就快乐……”黑狐精全身散发着颓废的气息,转眼看向楚问东,“你在这里,我无处可逃,也不再想逃,我心已死就不劳烦你动手了。”说完这些,她再次将目光停留在沈碧琳的脸上,嘴角露出一丝诡异,让沈碧琳的心忽地下沉,“不过对你们来说有件事真地很遗憾,莫澈的心脏已破裂,失了我的驭魂散他也活不过数日。”说完她转过头饱含深情地望向躺在床上形似木人的莫澈,“莫澈,在你的茅屋中同你生活过一日,拥有你一次,我再无遗憾!先行一步了。”话音方落,黑狐精一掌击中自己的心脏,她要和莫澈相同的死法。

    刹时,一具心脏碎裂的黑狐狸尸体横在当地。

    “若在奇异峰顶,我未必有降伏她的胜算。”楚问东抱臂坦言。

    “这里是莫澈居住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她的梦。”一直沉默的柳浩风面无表情道。

    沈碧琳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忽然感觉很淡很淡……

    振威镖局。

    莫澈颀长的身体包裹在白衫之下,孩童般安宁地躺在床上。夕阳照着他灵秀俊美的面孔,像镀了一屋金色的暖芒,长长的睫毛倒映在眼睑上,关闭着他两汪清澈的潭水。

    沈碧琳握起他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心痛地凝视着他,眼泪像决堤的深海无止境地顺流而下。屋内一片寂静,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渐渐碎裂的声音。莫澈纯澈无尘,却被黑狐精伤害,并霸占了身体,生无多日。她能做些什么,能做什么呢!

    柳浩风不知何时来到床边,轻轻将一件衣服披在沈碧琳的肩上,轮廓分明的面庞依然冷峻。碧琳转过身扑在浩风的怀里:“浩风哥,我能为他做些什么,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想他离开我……”

    柳浩风轻轻搬开沈碧琳的肩,凝望着她被泪水浸泡得微微红肿的双眼说:“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浩风哥,我……”沈碧琳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莫澈,“是,我爱他!浩风哥,对不起!”

    柳浩风绝望地闭上双眼,不再看沈碧琳满眼的歉疚。转过身,拉开了房门,“碧琳,不用说对不起,你并没做错什么。别太难过了,哥帮你想想,该怎么办。”

    夕阳将柳浩风离去的背影坠在地上,孤独而落寞,歉疚像藤蔓般在碧琳的心头疯长蔓延。但她知道,无论怎样,他都是最疼爱她的浩风哥,这一点绝不更改。

    “碧琳,是你吗?”躺在床上的莫澈竟然睁开了双眼。

    “是我,是我。”看着莫澈那双恢复了神情的眼睛,沈碧琳又忧又喜。喜的是他终于醒过来了,忧的却也是此事。碧琳好怕莫澈记得他服食驭魂散时被黑狐精霸占之事,对于一个高洁的男人来讲这是莫大的耻辱。沈碧琳的手不禁有些颤抖了。

    莫澈努力坐起,反将碧琳的手握在双手之中轻轻揉搓着,“碧琳,怎么了。我没事啊,别担心。我好像记得被那个大胡子道士刺了一剑后,便不省人事了。是不是一直昏迷到现在?让你担心了,真地对不起。”莫澈含忧而笑,心疼地凝视着双眼含泪的碧琳。而碧琳在忧伤之余不免庆幸,他并不记得受辱之事。那样残酷的现实他不记得最好,就让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吧。闭上双眼,沈碧琳轻轻倒在莫澈那熟悉而温暖的怀中,享受着这为时不长的柔情。

    月光似水,温柔地凝望着院内一对恋人。

    一席棉毯上,莫澈倚靠在沈碧琳的怀里呼吸显得微微有些困难了,“碧琳,我想吹箫了。”

    “这……”碧琳担心犹豫片刻,还是取来了玉箫放在莫澈的手中。

    低沉而凝重的箫声在月夜呜咽而起,萦绕着整个振威镖局,传入每个人的心扉深处,让人不禁动荡着伤悲。沈碧琳痴痴地听着,深情地看着她爱的人,心中的悲伤酸楚随着箫声慢慢凝聚成一种坚定,她要随莫澈而去,不能再让他孤独地一个人飞升飘散。心意已决,她如释重负地勾起一丝笑意,微微拥紧怀中的莫澈:“澈啊,无论到任何地方,咱们两个都不分开,好不好?”

    莫澈将箫拿离唇边,抬起头,“碧琳?”沈碧琳从容地微笑着,温柔地抚摸着莫澈的脸颊。四目相对,爱了于心,莫澈眼波如月,微微荡漾,满足地笑意挂上嘴梢,“好!”

    月光下,一对生死相恋的年轻生命紧紧相拥。

    树影后,柳浩风眼中的忧伤胜过夜色的凝重。

    在柳浩风失踪的第二天,楚问东带来了他的留信。

    沈老镖主展开浩风留下的短信:义父:您老对我这个异姓儿子恩重如山,这一点浩风莫齿难忘。浩风渐已成人,欲知亲父之踪,故此离去,义父勿念,待找寻之后必归。

    我来向问东告别时,得知他已找寻到医治莫澈的良方,望在莫澈身体恢复后,义父选个良辰吉日让碧琳和莫澈这对生死相恋的人完婚,我心便无挂念了。

    义父保重!

    妹妹、妹夫幸福偕老!

    浩风跪拜看过信,沈老爷子泪眼迷朦:浩风这小子,怎么能这样不告而别呢,什么找寻亲父,不过是为了躲避出去,好让莫澈和碧琳二人顺理完婚罢了。真是让人心疼又心恨的孩子啊!

    沈碧琳低头轻泣。

    楚问东面色凝重地将一个小瓷坛递到莫澈的面前,“请你服下,一滴不要剩。”莫澈接过这坛药,面色突变,惊诧地看向楚问东,问东不语,表情沉痛而郑重。莫澈犹豫片刻,俊目浸泪,将这坛珍贵的药一饮而尽,一滴未剩。

    药到病除,人人称奇,柳浩风的离开被新姑爷身体恢复的喜悦而替代。只有“功臣”楚问东阴愁着面孔,拍拍莫澈的肩膀说:“喝下这副灵药,你已是人非妖。碧琳体内的灵我也已经帮她取出,以后不会再有妖物来纠缠了。一定要好好地疼爱碧琳,和她白头偕老,不要……不要辜负了浩风的这颗心。”

    莫澈紧握着拍在他肩膀上的手,“问东兄,放心吧,我会连同浩风哥的那份爱一起加倍疼爱碧琳的。”

    楚问东点点头,双手负于身后紧握折扇离开了。

    莫澈轻轻捂在跳动的心脏上,含泪说道:“浩风哥,请放心,我会疼爱碧琳永生永世。”心跳震动着莫澈的掌心,像是浩风在默默地点头。

    明天便是大喜之日,沈碧琳驻立在山头远望。青山傲骨的轮廓如同浩风哥那孤傲坚毅的面庞。

    莫澈静静走到身后,轻轻将她环在怀中。

    “澈,你说浩风哥明天会来吗?”沈碧琳的目光依然望着远方。

    “会,一定会。也许浩风哥从未走远,一直在哪个角落里看着你。因为,你是他最疼爱的人!”莫澈的目光顺着沈碧琳遥望的方向远眺着,又像在回看自己的心里。

    衣衫轻扬,乌黑的发丝陪伴衣衫在风中翩翩起舞。二人在青山宽广的怀抱中紧紧相依。沈碧琳幸福地靠在莫澈的怀中,真切地感受着那颗至死不渝爱她的心,就在她纤细的后背处,深沉地——跳动着。

    大喜之日,张灯结彩,披红戴绿,客人陆续而入。楚问东依旧一袭绿衫长袍,手摇折扇,唯一不同的是,在他肩头,伫立着一只有灵无心的——锦毛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