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生,月儿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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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莫明朗,名字虽明朗,但闻者足以心寒如冰。他是武林中极度恐怖的人物,杀手营中的顶级杀手。任何活物被定其追杀目标,都必会死在他的夺命剑下,从未失手。

    传说夺命与索魂是一对鸳鸯剑,但剑的主人的确不是一对。索魂剑在安月儿手中,我就是安月儿。我和莫明朗确是从小到大朝夕相对,可并不是什么竹马无猜,因为我也是杀手营中极为出色的杀手。杀手只听命令,目中无人,属于高级动物中的冷血动物。我一向认为自己和莫明朗的剑术不分伯仲,但,我错了。

    索魂令破窗而入,我顺势拈在手中。这次的目标是武林中人称“鬼婆”的高手,据说与其交手之人无一生还。我双指拭剑,颇不以为然,确信“鬼婆”会照例败死在我的索魂剑下。

    交手中我才发现这是个极富挑战性的任务,“鬼婆”果然名不虚传,身手轻灵诡谲,狠辣无比。索魂剑刺穿了她的肩部,而我的左臂也被鬼凤剑伤得不轻。搪开刺向我胸口的鬼凤,却来不及避开“鬼婆”下盘那极速的阎王腿。当我仰面倒地时已无招架之力。鬼凤剑闪着凛冽的寒光复又刺了过来,我第一次感到死亡的逼近,有些冷!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杀气从我面前冲过,鬼婆不及发出丝毫声响,颓然倒下。咽喉处出现一道足以致命的伤口。夺命剑!莫明朗!未见出手,只见人影飘飞而逝,但我依然坚定地相信。因为那股杀气是莫明朗杀人时独有的,无人可仿。

    果然不出所料。当我捂着伤臂回去复命时,莫明朗已被铁链锁在水牢里。而我,则被锁在了他的身边。一个未接夺命令而出夺命剑,另一个索魂剑未能索魂却可活着回来。

    漆黑的四壁,冰冷的铁链,冰冷的水,水是循环的,用以保持它恒冷的温度。水齐肩,让我还未经处理过的伤臂在水面时隐时浮。我感到身体里的血顺着剑伤处不停地外涌,死亡的冷感又一次袭来,眼前渐渐被黑暗覆盖了。

    一股热流涌入口中,遍及全身,我终于睁开了双眼。莫明朗左手铁链已断,腕部出现一道伤口,鲜红色的热血正流入我的嘴里。见我醒来,他迅速将手收了回去。我的剑伤处已被莫明朗的一块衣襟包扎好止住了血。我感激地朝他看去,这是我自小至今唯一有感情的眼神。此刻地莫明朗已包好流血的手腕,表情依然冷硬与僵木,只是那双冷酷的眼睛在阴暗的水牢中显得更加明亮。

    黄山之巅,夜风阵阵寒。黑衣白衫在风中飞展,两个杀手持剑而对。黑衣,莫明朗;白衫,安月儿。受罚时的举动,被杀手营主尽收眼底。于是,黄山对决,索魂和夺命双剑剑主只能留活一人。

    死,是杀手天生的宿命,夜风中的我们很从容。能死在同僚手中,从容中似乎更透出一丝欣慰。我和莫明朗对视而立,即将一决生死的两个杀手身上居然毫无杀气。莫明朗的武功高出我许多,从他救我于鬼凤剑下那一刻便十分清楚了,我深信自己必死无疑,但却丝毫没有像先前那样体会到死亡的冷感。相反,深刻地回味着莫明朗鲜血的热度,心中竟然有了些许的温暖。能死在他的剑下,我心无憾。

    光影交错,夺命剑含在我心中间。心好疼,不是因为夺命剑,而是看见索魂竟然刺进了莫明朗的心脏。此刻的冷面杀手莫明朗——笑了,从未料到他的微笑竟会如此俊美,令整座黄山都为之动容。

    “为什么?”

    “我想和你死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来生,我娶你!”

    “我愿意!”

    莫明朗,安月儿。两个令人闻之胆寒的杀手,带着释然的微笑,并肩躺在黄山之巅。剑是一双,人亦有情。

    夜,寂静。夜空,月上弦。

    二、光阴如电,转眼间,算不清的流年。

    此世我生在帝王之家,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锦衣玉食,地位权势,令我并无半点欢颜,只因心间无法剪断那千年的思念。我清晰地记得前生的一切,不知是喜是忧。每日禁锢在血红色的宫墙内,遥望宫外的蓝天,天无语,情何寄?思念如青藤在心中疯狂地蔓延。父皇多次提出为我挑选夫婿,都被我婉言搪塞。可我深知最终也无法逃避赐婚这一劫,明朗,你可记得黄山之巅许诺安月儿的誓言,如今我已到豆蔻芳年,你却似身在云端,令我无从寻觅。

    这日传出,早朝时我被父皇赐婚于一位将军。不愿,不甘,怨恨,绝望,刹那间涌入心头。轻摆柳腰,莲花碎步,急匆匆跑到皇帝的寝宫,对着端坐在龙椅上的父皇扑跪在地。见我如此狼狈慌张,父皇轻声呵斥我不成体统。但听我梨花带雨地讲出不愿出嫁之事后,居然哈哈大笑:将军不愿娶,公主不愿嫁,倒颇似一对冤家。我才发现,身侧角落边竟然还伫立着另外一个人。连忙理鬓整衫,恢复矜持。道过万福,微扬柳眉,轻抬杏目,倒要看看这位不愿娶本公主的将军是何方神对圣!

    清澈明亮的双眼,那阴暗的水牢中唯一闪亮的光点,莫明朗!我的心透过双瞳,诉说着千年的思念,他的心穿过双眸,告诉我没有忘记过从前。两双眼睛充盈着惊喜和欣慰,等待漫长人生苦短,却终于让我们在此刻相见。几乎四唇同启:我愿意!父皇欣喜,我俩亦喜。相视而笑,云中雾里,原来前世今生不过一瞬间而已。

    婚期将至,谁料前方战事竟似我待嫁之心般急迫。莫将军,我的未婚夫君,带领大军披挂上阵。盔甲,像透出云层的阳光般闪射着金芒,笼罩其中威风英武的明朗,回首相望,我泪落千行。

    大军获胜,却是莫将军与敌首同归于尽为代价所得!噩耗粉碎了月儿和明朗两生两世的梦想!刺骨的冰冷包围着我,是死亡的感觉。穿戴好凤冠霞帔,想着明朗天地动容的微笑,我踢倒脚凳,动作轻快而从容。镶着红花的长绸,是丈夫用来引妻入洞房之物,今生用它来结束我的生命,只期待来世能等到一个完美的结果。

    夜,寂静。夜空,月半弯。

    三、朝朝暮暮,岁岁年年,匆匆冬去春又还。

    这最后能拥有前生记忆的一世,却被病魔加快了脚步。如果此生安月儿与莫明朗再次错过,那拂尘云烟之后,安月儿便不再是安月儿,莫明朗亦不会是莫明朗了。但老天没有给我等待的时间,病魔的攻击,让我深刻地体会到身上的某些东西在丝丝地抽逝,不是思念,而是生命。

    爱海滔滔,情海漫漫,为何不见我的帆。莫明朗,安月儿此生命短暂,只恐与你不见胜相见。可那亘古的思念始终将我萦绕牵绊,想将它撕碎,洒向远行的大雁,这样或许可以让你看见,也强过我在四壁惨白的病房里望穿秋水。温暖明亮的病房不及漆黑的水牢冰冷的铁链,只因那里有你明亮的双眼。

    难道此生只是为了让我追忆从前?泪眼问花花无言,我情何以堪?只求别在我死去之后,他再出现低诉生死两相欠。承受千年的伤痛,只为等待一个结果,也许,也许无果便是最好的结果。

    沉痛的病情,沉重的思念,让我将今生的的路草草走完。香消玉殒,化为遗尘。家人为我挑选了一个用玉石精细打造的“小房子”,干净明亮,像明朗的双眼。我的遗尘和背负沉重思念而无法飘飞的灵魂一起住了进去。一切都似天意,今生我只有认命。我,静静地,等待着忘却。

    “月儿。”是明朗!我苦苦思念的莫明朗终于出现,也终究来迟。是倾诉,是埋怨,都已无力回天,所以我只能无语,泪却蔓延。

    “月儿,我是明朗,难道你已将我忘却?”

    “你我最终无缘,我无奈,故无言。”

    “傻月儿,你现在不就在我的身体里吗?你让我想得好苦。我就是这玉制的‘小房子’,你最后的归宿,也是我灵魂的住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这样永生永世地在一起,不用再去轮回,再去追忆,再去等待和寻觅了。”

    看着明朗渐渐清晰的灵魂,我的双眼却渐渐模糊了。当他牵起我的手时,我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明朗轻笑,山河无色。两个明净的灵魂在莫明朗的身体里静静地相拥。我深深享受着他的温度,忽然忆起那世那年的那一天,血流入口中漫遍全身的暖感。好幸福,好满足。

    于是,追寻三生三世的莫明朗和安月儿,自此永生永世不必再分开了!

    夜,寂静。夜空,月儿明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