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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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见查开疆慨然答应前去瞧病,那丽人不由得喜上眉梢,眼波中盈盈倶是笑意。那皇甫松瞧了一眼,心中微微一荡,忙干咳一声,将眼睛转到那画上去。俨然一副道学先生的模样。而那查开疆却双目紧瞅着那丽人,早已经瞧得呆了,征征只瞧着那丽人不语。

    那丽人却也不恼,只轻声催道:“查先生若是已经吃饱了,咱们这就上路罢。”

    说着又转头对皇甫松微微一礼,柔声道:“店后尚有几间小木屋,且喜还是干净的。皇甫先生先休息罢。”

    说着又吩咐焙茗道:“给这位爷的屋子里的炕烧热了,再将新床褥取两床来。不可怠慢了。”

    见焙茗答应了,那丽人笑盈盈取过来时的灯笼,点上火,往就外走。走到门口,待焙茗挑起帘子,又回首一笑道:“听外头风声越发地紧了,查先生还不走么?”

    查开疆见丽人回眸时宛如春季之时牡丹初绽,美艳不可方物,又闻听此言,竟如闻春日娇莺婉转之声,心中一热,忙应道:“这就去了,外头黑,姑娘也仔细脚下才是。”

    见二人忙忙去了,那皇甫松面色郁郁,口中却道:“这么黑的路,王姑娘竟也敢走这夜路么?”

    焙茗忙笑道:“不妨的,前头路上就有车在那里候着呢,并不用走路去的。”

    说着,对皇甫松笑道:“既然咱们姑娘吩咐了,少不得就得招待爷在这里住上一宿了。其实,这店后的松林里确有几间屋子原是为了住宿的。只是眼下缺人手,只店里这几个人,实实地忙不过来,打算明年开春再招些人手才开始呢。不过,屋子里一应家具物件俱是齐备的。火炕也是现成的。”

    说着,从柜台上的墙上取了一大串钥匙,又点了一盏灯笼在前引路,引着皇甫松向外走去。

    从小店向后走了一百步路,焙茗在一株极大的松林前站定,将灯笼高高提起,扭头对皇甫松笑道:“咱们这地方虽小,却还有个名字。”

    那皇甫松趁着那灯光瞧时,却见一块亦是松木做成的木牌钉在树身上,上头有墨迹淋漓的三个大字“松涛园”。

    皇甫松细瞧了一时,点头道:“这个三字笔力虽然不是很老道,中间却透着不俗之意。显见得写这字的人必定是个飘逸不俗之人。”

    口上如此,心下却暗自揣度:如何这样气度不凡的字笔划转折之间隐隐透着些沉郁甚至是癫狂意?

    这里焙茗听了,笑道:“爷这话,咱们二爷听了必是欢喜的。”

    又走了不到五十步,早见前面错落分布着十来间小屋,这些屋子想来都是利用林间的空地建起来的,个个玲珑有致,只是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只就着微弱的灯光,也瞧不真切。

    却见焙茗取钥开了最前面的一间屋子,引了皇甫松进来,皇甫松四处打量,却见此处乃是一个极干净的地方。

    迎面是一盘土炕,四周用松木包了,显得十分整齐干净。炕上已经铺了一领新的苇席,又设了一个炕桌儿,瞧上去亦是原木松木做成。靠东边一个与土炕尺寸相合的低橱,橱上整整齐齐摆了几床被褥。

    屋子南面靠门的西窗下设了一张小小书桌,桌上放着一只土定瓶伴着一个烛台,此时,焙茗早已经取出一根蜡烛点燃了放在烛台上。

    再瞧东窗下却放了些脸盆架等物,看模样件件亦俱是新的。

    皇甫松原是一个极爱干净之人,眼见得屋子里件件簇新,心中十分欢喜,道:“此处果然是一处极好的读书之地,此瓶中若再供得一枝白梅,那此时此地也就四角俱全,再无遗憾了。”

    那焙茗听了微微一征,笑道:“爷这话我们二爷听了必定是十分欢喜的。这瓶子原是他教我们放在这里的,也说了差不多这样的话呢。”

    说着又对皇甫松笑道:“再往后走,有一片梅林,林中总有各种各样的梅花一百来棵呢,等过些日子梅花开了,我领了爷去瞧瞧,只怕爷等不得。”

    说着对皇甫松笑道:“爷且稍坐,我去抱些柴来把火炕烧上,再提些热水来。”

    也不待皇甫松答话,自提了灯笼去了。

    皇甫松在炕上坐下来,先将已经湿透了的靴子脱下来,听着屋外的松涛声声催寒,阵阵如诉。不由得对着一盏红烛发起呆来,那柔和温柔的灯光啊,竟似是一张极美的笑颜,明媚温暖,叫人总在孤单寒冷时无比地想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这边查开疆浑浑沉沉随了那丽人出了门,不知为何,心中只觉得有一种无比安适之意,看着那袅娜的身形在前头迎着风雪急急地走着,竟无故心中生出一股担忧来:呀,这么清灵的人物,可是天上谪下的仙子?不会就趁了一阵风去了吧?

    想到这里,心中一急,口中已经叫了出来:“姑娘,风急雪大,还是我在前头为姑娘稍稍挡些风势罢!”

    那丽人身形一顿,又脚步不停,向前走去。口中却道:“风雪怕什么?比起世态炎凉,好多着呢!”

    查开疆听得此言中似乎暗含着无限愁怨,心下思量却也不好再问,正在踌躇间,却见那丽人已经在一辆马车前停了下来,早有一个马夫打扮的人过来放下一个脚凳,那丽人亲自掀开车帘让着查开疆上车。

    查开疆忙道:“姑娘上车就是,在下只跟着车夫在前头坐着就罢了。”

    那丽人笑道:“瞧先生亦是一个洒脱之人,此时如何又这样拘泥起来?再说,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在外头吃风受冻的道理?”

    说着柳眉一挑,丹凤眼似笑非笑道:“我自信先生是一守礼之君子,难道先生却不自信么?”

    说得查开疆面上一红,心中却欢喜无限,对着那丽人深深一躬道:“今闻姑娘一言,竟如醍醐灌顶,倒显得我迂腐不堪了!姑娘心地一如清风明月,实教在下羞愧难当。”

    说着忙上了马车。一时,见那车夫也扶了丽人进了车子,两个人相对而坐,中间正隔了一个火盆。

    那丽人上车之后,却从车上设的一个小柜里取出一个茶壶,又取出一个红泥小茶杯来,笑道:“先生尝尝我们家里的茶。”

    说着,便倒了一杯,递到查开疆手中。

    那查开疆看到一双白皙如玉的纤纤素玉伸了过来,竟不敢再看,忙将头别到一边,伸手接了过来。

    触手处忽觉温润如玉,情知是不小心触到了丽人的肌肤,不由得更是心慌。从来走遍大江南北,阅尽人间春色素以风流不羁闻名的查公子此时却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又仿佛,这丽人的一双玉手不小心扰到了他内心深处沉寂许久的一种孤单寂寞,一种又酸又热的东西忽然涌上眉间心上,叫他甚至有些怆皇和凄凉。

    鼻端忽然嗅到一抹淡淡的幽香,竟是淡淡的梅花的清香。查开疆心中一叹,这丽人妩媚中带着刚强,可不正是那风雪中犹自傲然开放的梅花么?

    轻啜一口清茶,却觉得茶中犹有淡淡花香,再品一口,却亦是梅花的清香。查开疆展眉笑道:“姑娘原来爱梅?也唯有此花的品格儿才配得起姑娘!”

    那丽人闻听一征,莞尔道:“先生如何知道我爱梅?”

    查开疆笑道:“茶中梅香淡淡,此车中亦有暗香浮动,难道姑娘竟不是爱梅之人么?”

    那丽人笑道:“竟不知先生是如此心细如尘之人!不过,先生却猜不到,原先我是只爱牡丹之富丽的,不过是后来才又爱那梅花呢!”

    说着那丽人面上现出些忧愁的模样,道:“唯有梅花才可在那冰天雪地中可以存活开放,我又奈何?”

    :“不过,”那丽人又扬眉一笑道:“我有一个妹子是极爱梅花的,她还让人在那边种了好多的梅花呢。”

    那丽人笑道:“我虽是个不识文知墨的人,却也极喜欢她常吟的一首词呢!”

    查开疆忙道:“在下洗耳恭听。”

    那丽人曼声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