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卡诺斯是哥哥,但德丁看起来更为稳重,卡诺斯却要稍微活泼些。所以,泽丽塔主母通常都是吩咐德丁去办事,而德丁却离不开卡诺斯。伊加诺觉得这个现象相当的奇怪,除了人类之外,他从没有听说其他生物有这么浓烈的感情。
在来路上,伊加诺已经听过他们陆续说起的一些事情,综合维克娜的家族与迪佛家族的事件,伊加诺已经知道,黑暗精灵社会是相当残酷的――残酷到,与人类邪恶阵营的一些规则相似。
在黑暗精灵中,杜西多克家族算是相当奇怪的一个。这个家族的延续可追溯到精灵大战前;而重视传统的杜西多克家族,每一代都会把家族和种族的传统完整的沿袭下来,导致到了如今,像杜西多克这么传统的一个家族,看起来已经与其他家族大不一样。
杜西多克家的每一代主母,都记住了太多的演化与变迁;而这些变迁通常是黑暗精灵种族内的,属于其他家族的――对于杜西多克家的主母来说,他们甚至不大喜欢如今的这种变化,她们更加思念家族记载中的,史前的黑暗精灵的那种生活方式。
所以他们的家族教育,与其他的黑暗精灵有些不同。暗夜城中,也有一些古老的家族,苦苦支撑着那剩余的一丝信念,但这种家族,毕竟不多了。
在黑暗而残酷的地底世界,有些黑暗精灵不信任任何人,但杜西多克家族的主母却认为,以家族为单位的黑暗精灵社会里,黑暗精灵们需要忠于自己的家族,忠于自己的家族成员。或许是史前祖先留给如今家族的记忆,外界的斗争越残酷,家族成员也就团结得越来越紧密。但在黑暗神后堕落后的今天,一些越来越残酷的观念也不知不觉中渗透着这些古老的家族。
黑暗精灵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种族;而杜西多克家族又正是一个在这充满矛盾的种族之中更加矛盾的家族代表。与其他古老的家族一样,杜西多克家族在传统与变革之中徘徊,火焰已燃烧到了家门前。
德丁苦笑,摇摇头:“你是查斯提罗的孩子,我们希望你过得更好,受到更好的教育。虽然你有人类的血统,但毕竟是查斯提罗喜欢的女人生出来的,我们希望你回到我们的怀抱。”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母亲一声?”伊加诺简直哭笑不得;黑暗精灵对人类真的很有成见。
德丁朝嘴里扔了一小块干酪,说道:“别傻了,她才不会容许我带你走呢。”
是这样吗?还是说,根本把人类当做敌人,把公爵的庄园当做敌人的堡垒,潜伏的目标?以他们的思维来说,语言又不通,还是直接绑走比较快吧!
黑暗精灵这种生物,真是有够奇怪。
“你可以对我多说些父亲的事么?”伊加诺问德丁。
一路上,伊加诺已经问过德丁许多次,关于父亲的一切,德丁的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不肯开口。
伊加诺与德丁面对面坐在小房间里,他的肩上卧着迪亚戈,迪亚戈被烫伤的部分,已长出一层绒绒的毛,看来已不再可笑了。德丁掰下一小块干酪,浓酸的乳香泛开在口中。
这是地底的产物,地底有野兽,也有魔兽;乳制品不需要植物就能制造,只不过,没有地表的乳制品那么甘甜。
浓酸似乎让德丁变得软化了,他开口道:“他是非常优秀的战士,在卓尔之中,我从没看过有谁比他更优秀。”
黑暗精灵们也被称为“卓尔”。这不仅是黑暗精灵对自己的称呼,也成为整个大陆,研究黑暗精灵们的贤者们的共识。
“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可能是听多了母亲讲的那些远古的传说,他维护家族、维护自己的弟弟妹妹、他甚至痛恨男性低下的地位。母亲常常呵斥他,因为她觉得,若我们的家族有朝一日失去了黑暗神后的信任而覆灭,那么原因一定是查斯提罗。
“虽然如此,却没有什么能妨碍查斯提罗成为黑暗精灵中最优秀的二哥。在他心里,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他从没有想过争夺长子的地位,因为在他眼里,根本不可能继承主母地位的长子,是十分可笑的。即便如此,一个次子的地位也比不上一名普通的女祭司。若他成为一名法师倒还好,可惜,他偏偏又表现出惊人的战斗能力――在后来的战斗中,他救过他的同伴无数次,虽然他并未因此而获得其他家族的称赞,但却成为我们眼中最厉害、最伟大、无所不能的二哥。
“在其他黑暗精灵家族里,男性的地位绝对比不上杜西多克家。何况,亲人之间会互相信任的传统,似乎也快要灭绝了――查斯提罗他,用生命证明了信任是愚蠢的,但他到死前的一刻,还不愿去痛恨害他的人。查斯提罗,是我们所有杜西多克家男性的榜样。
“他招来了妒忌――他是被谋杀的。”
伊加诺虽然早有猜测,但事实被揭开时,还是忍不住要震惊、要难过。恐怕父亲并不仅仅是被谋杀的,而且还是被亲人谋杀的――所以德丁才会一直维护那个人,不肯在他面前说出真相。
如果真如德丁所说,那么刺杀父亲的人,也应当是父亲十分信任的人,他在父亲心中地位必然是十分的高。所以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也仍然不愿去恨他。但这次事件或许让父亲心灰意冷,他宁愿死去,死在地表,死在母亲面前;若按黑暗精灵的一些传说,他说不定期望自己变成不死生物,终生守护着母亲。
只可惜,父亲死后,一直被葬在墓穴里,再也没有露面。就连伊加诺自己,也不知道做过多少白痴的梦,梦见父亲突然间复活,出现在他面前,以后再也不离开。
“你想要为你父亲报仇么?”德丁嘴里嚼着干酪,问道,“我……可以告诉你,杀你父亲的凶手是谁。”
或许有些意外的,伊加诺并未响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闭上双眼说道:“如果父亲心中并无仇恨,那么他的决定,一定是为了维护什么。我愿终我此生,维护父亲留下的遗愿,你,以后也不必告诉我,杀死父亲的是谁。我怕我知道了,会忍不住违背父亲的遗志。”
德丁愣了,半晌,摇摇头道:“真不了解你母亲,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教育你的?那些人类,他们的心思还真不能理解――到底是愚蠢还是聪明呢?”
他又叹口气,说道:“不论如何,你的选择,让我很高兴。”
傻子也看得出来。伊加诺撇撇嘴。
伊加诺并非不想为父亲复仇,而是他真的担心――若是不认识的家伙还好,纵使德丁再重视,他也下得去手;但若是德丁和卡诺斯中的哪一个,他该怎么办?
他们之所以接自己回来,是因为愧疚么?所以一路上对自己那么照顾;黑暗精灵之中,绝没有宁愿将自己的生命抛弃,也要保护另一个安全的传统;而在对付熔岩火蜥时,他清晰地看到了卡诺斯和德丁坚定的目光,若真的是他们中的一个杀了父亲,他能下得去手,来复仇么?
就算他将刀尖对准了德丁或者卡诺斯,他们也不会还手吧!
但是就连父亲,也恨不起来的他们,让父亲宁愿自己死亡,也要保护的他们,伊加诺若真的杀了他们中的一个,自己会开心么?
伊加诺走出房间,不论是哪里,他需要出去走走。
德丁在空荡荡的黑屋子里发呆。他想起当年的一切,有如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啮着自己的骨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