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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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黄昏。

    杭州,静月庵。

    静月庵是一个很小的尼姑庵,小到庵内只有一个尼姑。

    她即是僧尼,也是主持。

    但是今天庵内却没有一尼姑,因为那唯一的尼姑已经猝死在自己的云房前!

    云房里很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却可以听到微弱的喘息声。

    云房里有人!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窗户纸,照进云房时,就看到了她。

    她一身黑色轻装,在黑暗的光线下,只可以看到他那副呈满死灰色的脸。

    她双手合十,跪在黑色的蒲团上,跪在黑色的神龛前。

    她喃喃低诵,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黑色的神龛里究竟供奉着那路神仙,没有人知道。因为神龛前被一层黑色的神幔遮着。

    她突然起身,走近神龛,掀开神幔,模模糊糊的可以看见神龛里的神柢。

    神龛里的神柢看上去并不熟悉,只可以辩出是一个女的。

    当然,庵里是不会供奉男的——神柢。

    这本是千百年来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但今天却有点寻常,因为神龛里供奉的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

    严格来说,只是一个头颅,一个滴着血带着腥的头颅。

    她走过去用鬼爪般干瘪的手一把揪住头颅上的头发,放声大笑:“哈哈哈,你就是安东寨寨主安德志的女儿,你就是外号‘太平公主’的安平,你就是自称可以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你倾倒的小魔女。”她用力握着,手上的青筋暴起,目光露出凶煞般的寒光,道:“但有我聂三娘在,就不会有你小魔女,因为我是大魔女,哈哈哈。”

    云房外风声渐起,忽紧倏慢。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这样的日子让人联想到旧历七月七。

    七月七——群鬼团聚的日子。

    云房外一片漆黑,黑的阴森,黑的可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就连这个人站在云房门口,似乎都是若隐若现。

    若眼眼睛不好使的人,绝不会当他存在!

    但她却不同,她是大魔女,大魔女的眼睛岂非要不别人利害的多。

    自他站在门口时,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他身上半步,她正一一的打量着。

    他头戴斗笠,把笠帽低低地压在眉毛之上,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但他那双很是锐利的目光看上去却很清楚,他身披斗篷,斗篷上有点湿润,显然刚经过一场大雨,但他那双青布鞋却很干净,没有一丝雨淋过的痕迹,他身材不算魁梧,却很强壮,他看上去还很年轻。

    她看的很仔细,就像是公婆看新媳妇时的那么仔细,但唯一不同的是,她面无人色,就像是活见鬼了一般。

    他是谁呢?他们认识?她面上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表情呢?

    她双眉一锁,厉声道:“你是谁?”

    “人。”

    “废话,”聂三娘道:“老娘当然知道你是人,你是什么人。”

    “男人。”

    这一句无非也是费话,就算瞎子也听的出来他是一个男人。

    但聂三娘却骋怀大笑,道:“男人?你也配做一个男人。”

    又接道:“老娘这一辈子不知道见到过多少男人,但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人突然把笠帽掀起,一副清秀俊美的脸呈现出来。他看起来倒像一个孩子,道:“我怎么了,我怎么就不是一个男人呢?”

    聂三娘道:“在老娘面前,你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贼。”

    “我小毛贼?”少年道:“我告诉你,我昨天二十岁生日已经过了,如今已是成年人了。”

    聂三娘仰天大笑后,罢了罢手,道:“好,好,好,就算你是成年人了,你今天来就是想告诉老娘这些?”

    她虽然已经承认了他所说的话,可她的脸上却露出了腹诽之意。

    的确,在臭名昭著的大魔女面前,他只能是这个样子。

    她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败在她石榴裙下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

    这样的女人,对男人一向很了解,所以才会玩于手股之间。

    在她眼里,这少年不但很幼稚,还很有趣。

    少年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你。”

    “找我。”聂三娘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老娘是谁?”

    “当然,你就是聂三娘,是大魔女聂三娘。”少年极有把握地道。

    聂三娘有些意外,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就是大魔女聂三娘,那你还敢来?”

    “不来当然不会找到你。”少年道:“别人怕你,我却不怕。”

    聂三娘更意外,她一向以阴毒见长,手里不知道已有多少冤魂了。

    “你让老娘想到一个人,一个社团。”聂三娘目视远方道:“因为你太像他们了。”

    “我就是我,我是美貌与侠义并重的天下第一剑客,高扬。”少年道。

    “你是天下第一剑客,你叫高扬?”聂三娘道。

    “没错,我就是天下第一剑客,高扬。”高扬道:“虽然临行时,师傅一再叮嘱,说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不要太张扬,怕别人说我们太小家子气,但我若不说,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聂三娘笑着点了点头,道:“你是应该说的。”她话音一转,“可是你现在说了,老娘还是没听过你的名号。”

    “没听过?”高扬很意外。

    “没听过。”聂三娘板着脸严肃道。

    “没听过也无妨”高扬道:“不过等我杀了一个人后,江湖上不知道我天下第一剑客的人恐怕就没有了。”

    “你要杀人?你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聂三娘凝视着他。

    “没错。”高扬肯定道。

    “你想杀我?”聂三娘道。

    杀一个为害江湖的大魔女的确可以扬名立万,这也是所以江湖人向往的事,但真正敢做的并没有几个。

    “杀你?”高扬摇了摇头,道:“师傅说过,好男不和女斗。”

    “那你想杀谁?”聂三娘道。

    “张守一。”高扬道:“我要和他来一次公平的比试,他用剑,我也用剑,我倒想知道到底是我的剑快,还是他的剑快。”

    聂三娘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知音,道:“你想杀张守一?你知不知道他的剑到底有多快?江湖上能杀他的人有几个?”

    高扬挺胸,昂首道:“这个我不管,做为一个剑客,要知道对方的剑到底有多快,只有试过才知道。”

    “那你就不应该来找老娘,你找的是张守一。”聂三娘道。

    “就是因为我找的是张守一,所以,我才来找你?”高扬道。

    “哦?”

    “我虽然自命不凡,但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高扬道:“谁都知道长延堡有龙潭虎穴之称,里面的暗器多如牛毛,擅自私闯定是难上加难。”

    又接道:“因为这并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强项是剑。”

    “所以,你就来找老娘。”聂三娘道。

    “没错”高扬道:“我听师傅说过,你以前是张守一的女人,你一定可以带我进去。”

    “你肯定老娘一定会带你进去?”捏三娘道。

    他怔住,他不能肯定。良久,勉强咽了一包口水,道:“大不了请你在御斋轩吃一顿。”

    咸阳,依然大雪。就连仝仁门前的这棵常青树上的红色飘带将要淹埋。幸好,仝仁及时地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拨去飘带上的雪。

    在他心中,这些飘带永远是飞扬的,永远是有生机的,他不允许一切毫无生机的东西掩埋它。

    这些都是长延堡舍生忘死的兄弟,他们应该永垂不朽。

    这些都是无数次血的见证,才换来长延堡的今天。

    这些都是无数次的漏洞,才有这么多刚正不阿的兄弟倒下。

    但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能让长延堡长延百年、千年。

    仝仁的脸色有些黯然,但瞳孔却在收缩。

    他在为‘漏洞’而忏悔,他在为‘漏洞’而愤懑。

    “今后的计划绝对不允许再出现漏洞”仝仁一直这样在告诫自己。也一直在努力的去做。

    他转身,向屋里行去。

    屋子里光线很暗,就连那些价值连成的摆设,看上去都毫无生机。

    屋子里没有生火,窗户上的窗户纸早已冻裂,一阵寒风袭来,整个屋子就如同冰窖一般,就连那把豹皮交椅也冷冷地发着寒光。

    这些都是仝仁的意思,因为他喜欢冷。

    他认为:一个人冷静的时候,做任何事都很严密,也很慎重。

    他走过去,坐在那把仅次于虎皮交椅的豹皮交椅上。

    这把交椅同样没有第二个人坐过,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坐。

    就连这位不知是冻的还是热的满脸通红的少年,始终和交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但少年却开了口:“二叔,到底什么时候去静月庵,什么时候去杀那女魔头。”

    仝仁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少年接道:“现在都过了几天了,不知道那女魔头还在不在那里,我们应该及早出发。”

    仝仁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甚至连动的意思都没有。

    少年又接道:“看着父亲日渐憔悴,二叔难道不难过吗?”

    仝仁微眯的双眼突然睁大,盯着少年,愠道:“你知不知道聂三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一个阴毒无比,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魔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知不知道静月庵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是一个设满机关和暗卡的葬身场。”

    少年不敢再说话,显然有畏葸,继续听着。

    仝仁又接道:“你看没看到门口那七百三十二条飘带?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我们不能再牺牲一个兄弟了,不能再有一次漏洞了。”

    少年低下头,听着。

    “这次静月庵我们是不能去了。”仝仁的语气慢慢地平和下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圈套,等我们往里面钻,等钻进去后就只有死。”

    少年一听,道:“我们宁愿死,也不原父亲如此消沉。”

    “你认为死可以解决问题?你认为到了静月庵就可以和聂三娘拼命?”仝仁盯着少年:“那她就不会等我们走了以后,再来长延堡。”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有些颓然,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不会”仝仁摇了摇头道:“过几天华山要举行武林大会,聂三娘一定会去。”

    “为什么。”

    “为了那把无暇宝剑。”

    “无暇宝剑?”

    “可以削铁如泥的无暇宝剑。”

    “她要无暇宝剑干什么?”

    “杀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