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伤心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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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清晨。

    咸阳。

    仝仁推开门,走了出来,发现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大雪纷飞了。

    这样的天气是很寻常的,因为这里是咸阳,是大西北,况且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七个年头了,但他还是吃了一惊,也许是太久没见过雪的缘故吧,竟令他有些神往,有些惊喜。

    毕竟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喜欢看下雪,因为他喜欢冷。

    他不止喜欢冷,只要与冷有关的他都喜欢,冷酷、冷笑、冷静、冷清……

    因为他正是这样的人。

    无论谁站在今天他这个位子上,都不得不‘冷’,甚至比他还‘冷’。

    他不‘冷’别人,别人就会‘冷’他,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身为三十二家大镖局,一十三家银号,一支强有力的队伍的总瓢子,他做什么事都必须慎之又慎,一点马虎不得。

    他认为自己的生命可以延续到现在,就是遵守了两个字:‘慎’、‘密’。

    他做所有的事情都很慎重,也很严密。

    至于他到底有多慎重,有多严密。江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只有传闻,一些关于他的传闻,这些事归纳起来,也就是江湖人对他的评价。

    冷静---三年前,山西名赫一时的镖武堂出动全部人马,夜袭长延堡,面对着镖武堂的人已将长延团团围困,兵临城下,而仝仁却独自一人在古堡里反弹着琵琶引退敌军。据后来相关资料显示,能让镖武堂的人撤走,仝仁用的是空城一计,因为当时堡里只有仝仁一人和一个看门的老叟。镖武堂回去一后,得此消息,堂主‘赛山狐’之称的洒三虎当场喷血而终。

    冷血---谁都知道,张平是江湖上一个铁铮铮的好汉,人人谈及都会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称好。而三年前在临潼的徐老太的寿宴上,据说就因为张平多看了洞庭神斧门的时任掌门吕勐新纳进来的小妾两眼,就遭吕勐暗算,身上中镖一百三十七枚,刀伤两处,剑伤三处。死相之惨,骇人听闻。仝仁得此消息后,连夜单身匹马,直冲神斧门洞府,手刃吕勐及府上七十三口性命,其中包括吕勐年过古稀的老母和尚不知事的三岁小儿。

    冷酷---当时长安有个怡香阁,怡香阁里的姑娘个个容貌脱俗,如花似玉,而苏容更是长的貌若天仙,气宇不凡,能成为长安城最红妓院的照牌货,这一点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要成为赫赫有名的长延堡的总瓢把子仝仁的女人,还得多买弄点娇媚,这一点苏容很明白,也一直在努力,就当苏容感觉到仝仁已完全离不开他时,偷偷地翻了一下仝仁的折扇,结果被仝仁知道后,剥光衣服在咸阳南城墙上挂了三天三夜。

    “这是对她的一点小小的惩罚”,仝仁事后对人这样解释:“像这样的女人,今天可以背叛别人跟我,明天一样可以背叛我跟别人,所以这样的女人永远都是外人,外人自然不应该去碰主人的东西了。”

    仝仁走了出来,看着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已将门前的这棵长青树覆盖,但树上系着的红色飘带依然随风飞扬。

    七百三十二条飘带,七百三十二条性命!

    每牺牲一个人他就在这棵树上系一条红色飘带,他们都是为长延堡舍死忘生的兄弟。他们应该永垂不朽!

    仝仁用手细致抚摸着每一条飘带,神情已有些黯然。

    忽然,一阵西北风吹来,吹落了长青树上的雪花,也吹动了屋檐下那口沉稳浑厚的风铃。

    仝仁稳了稳神,竟忘了自己还有事要做。

    他转身行去,步上这条略带隋唐风格的走廊。这条走廊不论风格、形式、建造选材、都是拟照皇宫的模式来完成的,其华丽程度则不言而喻。

    无论是谁走在上面都难免带着点帝王的豪气和霸气。

    但这条走廊上走过的人却超不过三个人。

    第一个当然是自己。

    第二个是有‘拂柳追风’之称的柳劲锋,他将燕子三抄水与蜻蜓点水功有机的结合,练就了一套独到的轻功身法,当今天下无人能及,于是便试闯有‘龙潭虎穴’之称的长延堡,结果刚止走廊就被三十二枚金钱镖,十九枚蜂翼镖击落,临死时说了一句‘宁可闯鬼门关,也莫闯长延堡’

    第三个就是仝仁的‘老大哥’有四君子之称的‘表里如一’张守一,仝仁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大哥‘请安’。

    纷飞的大雪使的大厅早已架起了炉火。

    铁炉里干柴烧的正旺,温暖了整个大厅。

    张守一坐在他那把至高无上的虎皮太师椅上微闭着双眼,好象正在感受世间的一切温暖。

    他皮肤白皙,面表英俊,颀长的身材上穿着件洁白如雪的长衫,更显得英姿飒爽。

    但他黯然的神情和深邃的目光及绷乱的胡茬子又在他身上添了一些败笔之处。

    就算是十天十夜寝夜未眠的人都不会这个样子。

    难道他十一天十一夜寝夜未眠了吗?

    不会,刚才黄贵在架炉火的时候不经意发出了一些声音,才吵醒了正在梦乡的他。

    黄贵是跟随他已有十三年之久的下人,从来没说错过一句话,做错过一件事,但惟独今天。

    僵硬的身体使的他有些力不从心,他尽量减缓动作,使得自己的每一步都正确,但还是把铁炉掉到了地上,吵醒了他的主人。

    他的脸已经发红,因为他已经在自己的脸上左右打了十二个耳刮子。

    “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黄贵对于这一点心知肚明。于是,他抄起了一把刀准备砍掉这只几近残废的右手.就是因为这只手没把稳,才使得铁炉掉到了地上。

    眼看就要手起刀落,但黄贵的脸上一点惋惜之意都没有。

    他不惋惜,有人惋惜。

    屏风后的流苏珠帘登时已有人掀起,而且还开腔道:“黄老先生的脾气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倔强。”说话人语气很谦和。

    黄贵不及抬头,脸色已更红,因为他已听出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人。

    “小人跟死,吵醒了主人。”这句话不是说出来的,是挤出来的

    “吵醒了可以再睡,但手没了却不能在长”张守一面带着微笑道。

    “但是——小人——的确——是错了。”黄贵显得很尴尬,尴尬的就像是你和妻子正在房间里亲热,突然母亲闯了进来一样。

    “每个人都会犯错的”张守一突然抬起头,目视远方,道:“世界上没有人永远都是对的。”

    黄贵勉强的点了点头,好象已同意了主人的说法,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并不是因为逃离惩罚。

    若说这世界上有人想死都死不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黄贵。

    他认为:主人的命令可以大于一切,主人让他死,他决不会苟活于世,主人让他活,他也会死灰复燃。

    “吵醒了主人,主人还能睡着吗?”黄贵道。

    “不能”张守一道:“醒了就是醒了,若是再睡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该死。”黄贵还在谴责自己。

    张守一微微一笑道:“好了,你没有错,你先下去,我一个人静一静。”

    张守一依然做在那把虎皮交椅上,微闭着双眼,一点想起来的意思都没有,生怕一起来,就被别人占有。

    这把交椅没有第二个人坐过,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坐。

    这把交椅笼罩了三十二家镖局,一十三家银号,一支强有力的队伍。

    这把交椅人人都想坐,但有能力,有勇气坐的人却只有他一人。

    ‘雁门关外独臂挡万夫’一招‘青天虹日’让契丹人闻风丧胆的独臂都统,郭万年。

    ‘白帝城上一刀诛九魔’一招‘连环霹雳刀’让危害江湖的大魔头心有余悸的单刀赴会,单平。

    ‘凤凰台前一箭射二王’一招‘百步穿杨’让起兵谋反的镇南王和南蛮王死得其所的箭皇成标。

    ‘终南山下一剑救一人’一招‘直冲横入’让千军万马也未瞧见来龙去脉的表里如一,张守一。

    这些就是被天下公认的四君子,张守一固然是其中之一。

    他的武器是剑,但真正见过他使剑的人却没有几个。

    他一生真正出手超不过十次,却一次都没输过。做为一个剑客,输一次意味着什么?即使对手不杀他,他也会羞愤而终。

    他有很多儿子却没有一个是他亲生的,都是他收养的孤儿。

    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似乎这是最令他愉快的一件事了。

    的确,儿子都很孝顺,也很争气,经过一番教导后,已有他的衣钵相传,而且还是一直强有力的队伍,为堡内分忧解难。

    许多事上,他已经不需要在操心了,他那深邃的眼睛已经微闭,面上的肌肉开始放松。

    忽然,一阵风吹了进来,吹灭了炉中的火焰.就像是这个人一样,脸上呈现出的死灰色,如同鬼魅般踏入长延堡,意味着什么?

    张守一似乎已经睡着,根本没有觉察到不足寸许的地方已经站了一个人,一个脸上呈现出死灰色的人。

    这人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把火折子,一拉、一吹,放入了铁炉之中。

    炉中的火焰又开始温暖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这个人。

    他头戴斗笠,把笠帽低低地压在眉毛之上,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但他那双很是锐利的目光看上去却很清楚,他身披斗篷,斗篷上有点湿润,显然刚经过一场大雨,但他那双青布鞋却很干净,没有一丝雨淋过的痕迹,他身材不算魁梧,却很强壮,他看上去还很年轻。

    在火炉的照射下,他的脸上也不在是死灰色,他的脸就像是秋天的苹果,红的天真,红的自然。

    他以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张守一逼近,一步,二步……

    他顺手拎起一件貂皮大衣,貂皮大衣的衣襟上镶的金属饰品寒光四射,正好照在张守一的脸上。

    忽然,张守一的身子微微一颤,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也看到了面前的这个人。

    张守一的表情忽然改变,竟有些怜惜之意.他在怜惜什么?怜惜这个少年,还是在怜惜自己?

    “你回来了”张守一谦和的道。

    “是的,父亲,我回来了。”这人道:“其实我想为你披件外套的,却不知吵醒了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向很孝顺,”张守一道:“但你却忘了一点。”

    “父亲请讲”

    “你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张守一向门外望去,道:“你看看现在外面已是大雪分飞了。”

    “孩儿谨记”这人说:“只是这次有些匆忙。”

    这人又接道:“孩儿首先去了平阳关,诛灭了在此地趁火打劫,为害百姓的大贼头流星腿郭豹,又去了五羊城说服当地的大恶霸大头彪强抢民女一事,而且还诺言以后决不再犯。”

    “这些你做的都很好,父亲也很高兴”张守一微笑着道:“但你若不注意身体,病跨下来,父亲岂不是很伤心。”

    “孩儿谨记”

    “你去没去见你二叔”

    “没有”

    “你应该去一下的”

    “是”

    “父亲已经老了,好多时间需要静一静,以后的事情你就不必告诉我了,告诉你二叔就可以了,他是一个很有能耐个人,相信他做的一定比我更出色”张守一道。

    “父亲……”

    “好了,不必说了,你先见见你二叔去吧。”张守一抢话道。

    “是”这人已转身离去。

    “等等”张守一忽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十月初七”

    张守一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随手罢了罢。

    十月初七,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但对张守一来说,却有些特殊。

    十月初七,意味着自己已度过了三十五个春夏秋冬了意味着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

    三十五,一个很吉祥的数字,对于男人来说,这也正是狼虎之年,正植旺盛。

    但他为什么说自己已经老了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厅里没有别人,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变的很怪异,就像是被人砍断双臂时脸上透露出的表情。

    他忽然起身,拊膺叹息,喃喃道:“十月初七,我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更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可是,可是你……”又是一声长叹。

    她是谁呢?难道她是他的妻子吗?他与她之间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竟令他如此悲愤?

    其实也并非什么难言之隐,只要是在江湖上走动过的人都知道,这便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她是一个女魔头,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还欲杀其丈夫。

    ——她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整天勾三搭四,石榴裙下不只败倒过多少男子汉大丈夫。

    ——她是一个不只深浅的女人,竟有意去盗华山派的那柄独一无二的无暇宝剑。

    种种关于她的传闻,只有坏,没有好。这是事实,也是令他伤心的地方。

    如此一个伟丈夫,意志如此消沉,不是为情那为何?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这一句话古今通用。

    ——她毕竟是我的妻子,她的错就是我的错。

    ——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兽类,也通此理,人又何堪?

    他无时无刻的都在忏悔,也无时无刻的去做。

    自从妻子那次犯下滔天大祸而神秘失踪后,他就在付诸行动:她做错了一见事,我自当百倍,千倍来补偿。

    幸好他有很多儿子,也一直在帮他实现。

    其实只要细心点的人就会发现,车匪路霸,流氓团伙,趁火打劫的全部消失的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想遇见一次比见鬼还难。

    其实只要稍微动一下脑筋的人都会想到,这一切不是张守一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做这么有能耐的事,除了百人社团外,还有那个组织比其严密、庞大。

    这个组织以得到张守一的衣钵相传,可以取已之长,补己之短,可以说无坚不催,天下无二。

    有人算过,张守一平均每天要做二点七三件事,这些事除了他和他的孩子们外,还应该感谢一个人,一个总可以在危险之间出现的人。

    他的二当家——仝仁。

    想到这个人,他忍不住开心的笑了,是为自己而笑,也是替她而笑。

    他是一重感情的人,他始终忘不了她,但令他想不到的是,她再忍心将自己的亲骨肉杀死。

    走时还说了一句让他几乎心碎的话:你不配做一个男人,你是一个窝囊废,跟了你是我八辈子倒的霉,看起来像个人样,内在的却是一个草包。”

    他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肌肉似是在抽搐,牙齿在不停的打战,他不能在想下去了。

    他顺手抱了一个绣花枕头,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难道他真的如同一个绣花枕头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不会”即使是昨天刚入江湖的人也会这样想:“张守一做人做事表里如一,人如其名。”

    张守一每每想起妻子的那句话,心里就如同刀绞。

    他的心一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早以千疮百孔。

    忽然,一张有形的网,已从后窗飞了进来,飞向张守一。

    这张网在炉火的辉映下,闪闪发着金光,竟是金属织成。

    这张网绝不是一张简单的网,应该很有名气。

    而张守一依然躺在虎皮交椅上,纹丝不动。

    他把身子紧缩成一团,就像是为这张网量身定做。

    但就在这时,从大厅门口闪过几束寒光,简捷的击落了这不简单的网。

    也走进来一个人,一个一看到就可以联想到冷的人,一个一年四季都拿着把折扇的人,一个总会在危险的时候出现的人。

    仝仁走了进来,将自己的折扇一收,看到了似乎已经沉睡的张守一,也看到屏风后已有四个人鱼贯走了出来。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一位头大如斗,却身材矮小,面红如血,臂长过膝的老年人,他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向仝仁长长一楫,但仝仁却只看了他一眼。

    第二个走出来的是一位高颧秃顶的老头,脸长如马脸,即使他不姓马,让人第一感觉也会联想到马,他走出来是向仝仁微微一笑,到仝仁却正在注视第三个走出来的人。

    第三个走出来的是一位一身青布长衫,面白如纸,文质彬彬,没有病也带着三份病态的中年人,他走出来时故意将自己的佩剑放在胸前,好象这柄剑就是自己的招牌。

    第四个走出来的是一位身材高佻面表英俊的少年,无论谁看了,都会在他脸上停留两秒,因为他长的好生漂亮,但他走出来时,仝仁却早已走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仝仁走近张守一,一欠身,道:“给大哥请安,大哥可睡的安稳。”

    张守一慢慢睁开惺忪的双眼,身子已坐起,微笑道:“安稳,一切都很安稳,因为有你。”

    仝仁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如此早,竟有些意想不到。”他说话的语气就好象是和老朋友谈天说地,完全没当身边这四个人存在。

    张守一,道:“是有点早,有些意想不到,就根人一样。”他说话一直都很平淡。

    “是的,是跟人一样。”仝仁注视着这四个人:“一样的冷,一样的毫无生机。”

    “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妙”头大如斗的人开腔道:“无论谁一踏进长延堡,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也没有例外。”

    “可是你们却来了。”仝仁说话时永远带着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

    “但是我们却不同。”头大如斗的人,道:“至少我们还可以站在这里说话。”

    “能让绝尘十五年之久的名宿重出江湖,事情当然不同了。”仝仁冷冷道。

    头大如斗的人神情有些意外,但还是赔笑道:“阁下已知道我是谁了?”

    “十五年前以一把鸳鸯剪剪尽天下所有恶人的头,连渤海诸岛的大盗也不敢踏上中土一步的神剪杨嵌,我又再会不认识呢?”仝仁道。

    头大如头的人忽然仰天大笑,道:“仝仁不愧是仝仁,果然眼力过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过奖,只不过见面不如闻名的好。”仝仁道:“闻名还可以在闻,但见面却不能再见。”

    “哦?这倒不一定,我是慕名而来,自当慕名而去,难不成这就是长延堡的待客之道?”杨嵌笑道。

    “长延堡没有客人,就算有,也是登门拜访,绝不是像阁下这样的梁上君子”仝仁道。

    “梁上君子也有梁上君子的好处,譬如说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环节。”杨嵌笑道。

    “但却多了一些麻烦。”仝仁一字一句道:“就是死。”

    “我想阁下绝不会让在下没道明来意就死吧。”杨嵌凝视着仝仁道。

    “但长延堡也绝不是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仝仁也盯着杨嵌道。

    “好,既然阁下如此快人快语,那么在下也不含糊。”杨嵌敛容道。

    仝仁没有说话,听着。

    杨嵌又接道:“在下这次冒这九死一生之险,为的就是一个人。”

    “谁?”

    杨嵌指了指身后那位高颧秃顶的老头,道:“阁下可认识这位?”

    仝仁连看都没有看,因为就算他看了也不认识。

    通常他不认识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面部血肉模糊,根本就辩不出他是何方神圣。另一种就是他根本就没必要认识,因为不够资格。

    杨嵌所指的人显然属于第二种。

    杨嵌又道:“这人就是雄踞天山已有年头的安东寨寨主安德志。”

    仝仁听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安德志虽为绿林中人,但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称得上一位汉子。”

    安德志听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毕竟在江湖上能让仝仁看在眼里的没有几个,能得到仝仁称赞的更是少之又少。

    仝仁好象想起了什么,又接道:“今年五月初七,孩子们拦截了令千斤的抢劫。”

    安德志脸有些发红,点头道:“是。”

    你就是为此事而来。”

    “是。”

    “还请出了绝尘十五年之久的岳父神剪杨嵌。”

    “是。”

    仝仁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好,很好,请。”

    “请什么?”

    “请出招。”

    安德志的神情忽然之间变的复杂,急道:“在下此来并不是打架的,也不敢打。”

    又急解释道:“在下此来又两个目的,一是向贵府赔理道歉,向张堡主负荆请罪的。”

    仝仁听着。

    安德志又接道:“子不教,父之过,我女儿的错做老子的定然要承担。”

    “说第二个。”仝仁好象只看好第二个目的。

    “这第二个目的是……”安德志开始咳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第二个目的是……”安德志又开始咳嗽,好像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才道:“是有一事相求。”

    “请讲。”

    安德志道:“在下女儿遭人挟持。”

    “谁?”

    安德志嗫嚅道:“这个……是……那个。”

    “谁?”

    “聂……三……娘。”听到这个名字,仝仁身子都不由一颤,对于这个人,他一直保持不闻不问,仝仁把眼神已递给了张守一。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张守一身子的猛然颤抖,但谁都看到了他的唇色已经变成了暗紫色了。

    他起身,双目颦蹙,遥视远方,喃喃道:“聂三娘,又是你,你怎么还不知悔改。”

    他嘴上是在说话,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在滴血。这一点也许只有仝仁才看的出来。

    仝仁转身,猝然发问:“你们散网,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安德志脸色也发红,道:“在下也是情非得以,请……见……谅。”

    又接道:“那女魔头走时放出话来,要张堡主的人头。”

    “所以你们宁可冒九死一生的危险,也要带走我们少东家的人头。”仝仁道。

    安德志的脸色更红,道:“在下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只是那女魔头太阴毒了,无论他想让谁死,谁都得死,绝没有例外。”

    “就连绝尘十五年之久的武林名宿也怕她?”仝仁盯着杨嵌道。

    杨嵌低着头,道:“惭愧惭愧。”

    张守一收回深邃的目光,道:“这不能怪他们,这都是我的错,她做错了一件事,我自当百倍千倍来尝还。”他随手褫下自己的腰牌,对仝仁道:“在不能让她放任自流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孩子们去办吧。”他说完这句话看的出来已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

    可是她在那里我并不知道。”仝仁道。

    “在杭州的静月庵。”安德志抢道。

    一座荒陋的高山,一座破陋的庙宇,一灯如豆,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和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和尚。

    远处隐隐传来一席钟声————晚课的时间到了。

    小和尚便问道:“师父,你不说聂三娘是一个天下决无仅有的大魔头吗?”

    老和尚摇了摇头,道:“我只说她是近百年来决无仅有的大魔头。”

    小和尚道:“那近百年来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胜过她、超越她吗?”

    老和尚道:“没有,有的话就不是近百年来决无仅有的大魔头了。”

    小和尚又道:“那是不是就是天下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可以这么说。”老和尚道:“一个能将自己弱点隐藏的非常好的人,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

    小和尚又道:“那师父还说过,一个组织或一个社团可以取已之长,补己之短,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是啊”老和尚道:“那是因为他们都能将自己的弱点隐藏的很保密。”

    “那是不是说聂三娘和一个组织或一个社团都是天下无敌。”小和尚道。

    “可以这么说。”老和尚道。

    “那如果聂三娘和一个组织或一个社团一较高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呢?”小和尚道。

    老和尚颓然道:“这个……”一个与冷有关的人带着一批天下无二的队伍,与一个阴毒无比的大魔女火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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