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市船运站,是最大的债务客户,尚欠二十一万块钱。每天为全国各地的国营工商业运送货物,加上客运,收入本来也不错,只是货物运送后运费难以收回,因此,船运站也是账面上有钱,实际却是没有钱,欠造船厂的钱就一再拖欠。
夏春芝跟着老业务员窦老四找到船运站长朱惠明,朱惠明先是把他们安排在船运站招待所,借口忙,几天不见。而窦老四呢,在招待所里看电视,听收音机,腻了就去厦门的海边玩,夏春芝感到莫名其妙,问:“四哥,都好几天了,我们整天在招待所玩么?”
“不玩咋办?”窦老四也感到奇怪。
“张厂长叫我们来讨债,我们却在这里玩……”夏春芝嘀咕,“我们这效率也太低了……”
窦老四说:“效率低也没有办法,原先我都是这样子的,住个十天半月的,能讨回一万两万的就是最好的,只怕到时候只有几千块钱。”
夏春芝愕然:“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这样?夏春芝,我跟你说,这种事情你以为是好差事?原来厂子是国营的,我讨钱混日子过还不觉得,现在是承包的,我没有讨回钱难以向老板交代,你以为我心里不急?可急有什么用,人家就是不给,我们有啥子办法。哎,等两天再说了。”
夏春芝说:“还过两天,张厂长在家里急着要钱,其他的地方还要去讨钱,我们却在这里浪费时间。不行,四哥,你明天就去找站长,要是不行,我再去找。”
夏春芝是张厂长信赖的新人,又这么漂亮,说不定他们俩人有密切的关系,窦老四不敢怠慢,次日便找朱惠明。
朱惠明三十多岁,个子矮矮的,胖乎乎的,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窦老四。
窦老四还没有说话,朱惠明笑说:“老四同志,你来了也就几天了,我呢,我这几天一直在忙于为你找钱,可是,那些货主单位纷纷说没有钱,硬是一毛不拔,我实在想不出办法,就找了五千块钱……”
窦老四没有说话,表情不好看。以前呢,这个时候,窦老四都是无所谓的,今天却摆出一副愁容,朱惠明笑说:“老四,就这么多了,你回去说明向厂长说明一下情况,中午呢,就在市政府吃饭,我这里还有一瓶山西的老窖酒,舍不得喝呢,特意留下你喝的……”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窦老四就露出喜悦的模样,可是,朱惠明却看见窦老四木木的表情。
“怎么了?老四,有什么心思么?”朱惠明不解地问。
窦老四眨眨眼,为难地说:“朱站长,是这样的,本来我就不说了,也知道你难。以前厂子是国营的,讨钱没有成绩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现在我们造船厂被私人承包了,你们站欠我们厂二十多万,只拿五千块钱回去,厂长会批评我的,而且奖金也成问题——现在厂里管理严格,都不敢于偷懒了。所以呢,你能不能再想点办法,最好就是三万五万,我回去也好交代……”
朱惠明听说是私人承包了,心里打定主意,更是不给钱了,嬉笑着敷衍,拉着窦老四去喝酒。
喝完酒,窦老四已经是醉醺醺的,朱惠明说:“我说老四,好端端的一个国营的造船厂,却承包给私人,赚钱了,还有给你的?不赚钱,你是国家的正是工人,看他还能不发工资呢?所以说,你呢,还是系那个开心点,不要为私人卖力。虽说我手里有几千块钱,可是我们站职工多,开销也大,最近还有几笔开支,我看最多给你两千块钱。”
窦老四口舌不清说:“可……我的……奖金……”
“奖金?”朱惠明冷笑说,“他能给你多少奖金?三块?五块?”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递给窦老四:“我这里有十块钱,就算是给你发奖金了。以后呢,你慢慢讨钱,我慢慢给你发奖金。”
窦老四口中说不要,可是朱惠明把钱塞进他的口袋,他也不掏出来还。
回到招待所,夏春芝一问,窦老四解释一番,表示实在是没有办法,准备次日拿了钱回武汉。
夏春芝哪里肯会去,表示自己再次上门催讨。窦老四挽留不住,只得放行。
坐在朱惠明的办公室,夏春芝表情丰富地向朱惠明诉说了造船厂的困难局面,恳请朱惠明继续想办法,起码也要七八万块钱。
朱惠明只精神集中在夏春芝的身上,对于还钱一事不感兴趣,一面表示继续想办法,一面热情倒茶,希望夏春芝为自己也出主意怎么追讨船运站外面的欠款。
最后,夏春芝表示,一日不给足够的钱,一日不离开厦门,一日不离开朱惠明的办公室。
朱惠明暗自惊喜,假装商谈还钱的事情,巴望夏春芝天天来,指望某天产生感情,与自己深入交往。
过了两天,夏春芝正在办公室里与朱惠明聊天,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进来了。
朱惠明笑说:“陈同志,我现在有重要的业务需要商谈,请你回避一下好么?”
夏春芝翘起嘴巴嗲声说:“我不,你不还钱,我就是不走。”
没有办法,朱惠明也没有催逼。
来者是个香港的商人,叫蒋涛,在厦门开工厂,需要建设厂房,可是,因为钢材紧张,在厦门得不到,只有在汕头弄了一点钢材过来,需要船运输。
而朱惠明呢,生怕蒋涛说出运费来,显得不热情。
蒋涛说:“朱站长,我这批钢材很要紧的,你要安排船早点运输,至于运费嘛,你知道的,我们香港人不比大陆人,肯花钱的。一吨一百块钱怎么样?”
“这个……”朱惠明斜眼看看夏春芝,吞吐着,“要么这样,蒋老板,至于运费的事情,我们再谈,运输嘛,我马上给你安排,给你安排,保证不耽误你的建设……”
蒋涛说:“朱站长,你不要遮遮掩掩的,我知道你们大陆的人就是不讲究效率,这个让我很难堪。价钱不先谈好,怎么运输?我这个厂子很要紧的,欧洲方面的订单都签订好了,明年二月份就要交货,这边的厂房还没有建设好。原来指望大陆的劳动力价钱低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我每吨钢材出运费一百块,你运送我八十吨钢材,就赚钱八千,我现在就可以给定金四千。”
“将先生……”朱惠明看见夏春芝在集中精神听,企图打断。
蒋涛摆手说:“朱站长,你不要嫌弃少了,你每天都有船运送货物到广东,每月收入有几万吧,这个我知道的,可是我这货物正好从你回来的路上,你白捡的,你是做生意的,总不会嫌弃钱多了吧?”
……什么都说了,朱惠明暗自叹息,苦笑说:“蒋涛先生,你们香港人确实是效率高,这样,你到财务处交了定金,我吩咐人就近把你的货物过来……”
蒋涛走后,朱惠明说要上厕所,夏春芝笑着拉住,撒娇说:“朱站长,你还说没有钱,每天都有船跟香港人做生意,都是现金。你今天不答应给我八万块钱,我就不让你上厕所。”
朱惠明生怕人进来看见,央求说:“你松手咯,我答应你还不行么?”
“不行,你现在就给我……”
朱惠明盯住房门,继续央求:“我身上也没有钱,也要办手续的,这样,等下,我给你办了。”
正说时,蒋涛推门而入。
夏春芝赶紧松开手,朱惠明上厕所去了。
夏春芝含羞而坐下,蒋涛看见如此一个绝美的姑娘刚才与站长暧昧举动,顿时生出淫心,笑说:“这位姑娘,很高兴认识你……”
夏春芝抬起头,无限柔情,微微含笑,朱唇微启:“先生……”
蒋涛连忙从手提包里拿出名片,递过来:“姑娘,这是我的名片,我住在厦门海岸酒店301房间,有空来找我玩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