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自弧月门中徐徐步入,湖蓝水锦麟龙衫,水色翩延。黑发理得极整,面方端正儒雅,眉态竟颇似柳叶,而wWw.较之一般柳眉,稍粗之相却把这眉压成平板;乌黑瞳孔盈盈如女子,那有神之色却不知被什么一遮再遮,以致望去时只能望见一坛的似支离破碎般的晶块;双唇紧闭且微上撅,苍白唇色上偏又有道道极明显的沟壑之纹密布,似那纹路是从周围白嫩细致的肌肤上延伸而上,将属于男子的阳刚与稳重,逐逐淹没。
步履渐渐,白亭亦缓缓入眼。倏忽,他竟愣住,目中破碎的晶片似乎瞬间紧紧纠缠——亭中那抹杜鹃般的红影,随风摇曳,亭亭玉立!
妍儿!苍白双唇赫然一抖,他急急转身就要奔出园外,迈步之际却已被人叫住:“怀天!”
瞬间,双脚如生了根般抽之不动,他直挺挺立在那里,恍若雕塑;身后,稀松莲步渐移,伴数抹妖冶之香自他身后缓缓逼来——妍儿约他来此,他岂能不知是何用意?方才父皇的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父命难为,大局已定,纵鹣鲽情深,纵情深意重,她——她是他的姐姐啊!
“怀天,为何要走?”悬在半空的手忽然被一双细嫩小手柔柔握住,如水肌肤似春风酥酥荡漾,顷刻间叫他浑身如遭雷击!“不!”他立刻抽开手,踉踉跄跄退到一边,“……不,妍……怀妍姐姐,不要这样。”
怀妍愕然,看着他如见蛇鬼的惊慌神色,她只觉得心仿佛一下子落入悬崖:“……怀天,怎么了?以前你、你不是都唤我做妍儿么?”
他倚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目中晶片一揪、一放,混乱且慌张!
心中一股洪流突然滚滚而上!“怀天……怀天!”她冲上去紧紧搂住浑身颤抖的他——“你就愿意看着我沦为父皇政治利益的工具吗?你忍心把你的妍儿送走吗?你甘愿看着赵怀景一步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吗?怀天,你我本就两情相悦,为何你还要如此缄默!”
“放、放开我!”几近癫狂的吼叫,却被颤意扭得体无完肤!纤弱红影被陡然推开,趑趄几步后“啪”地跌坐在地上!他目瞪口呆,空乏双目被惊讶与懊悔狠狠挖出一个大洞,脸颊剧烈地收缩,一声声粗喘、掷地如闷雷!
“怀天!”她心似被人紧紧捏住,似乎下一刻便会四分五裂!他呆若木鸡,干涩唇瓣只是蠕弱地一抖:“怀天……祝福姐姐新婚!”
“怀天——怀天!”她嘶声大叫着,却仍不能留住那仓皇逃离的背影,湖蓝衣衫只在墙角留下一个似有似乎的犹豫,便匆匆消失!心瞬间被死死攥住,她的喉,她的脑,她的鼻,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窒息、痛苦,长驱直入——怀天,他难道不明白,她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啊!难道,他真的冲不破那一脉相牵的血缘吗……
“公主!”有人急忙跑来搀住她的肩,她紧紧咬着唇,悲痛与无奈毫无保留地肆WWW.soudu.org虐着她的肌体!身边那娇弱粉影微做踌躇,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公主,您……您也无需这样,十一殿下素来不善表露情感,加之、加之这件事,又并非殿下一人之力可以……”
“难道我就要沦为父皇为稳定赵怀景太子之位的契机品?!”她怒然回目,鲜艳瞳孔中怒火暴然!侍女着实一惊,忙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怀天,他在怕什么?鲜丽眸子忽而黯淡,树影轻摇,一袭红衣,逐逐失色……
“姐姐,姐姐——”
一青涩声音传来,她微微打颤的手随即被轻轻握住——“怀妍姐姐,你的手怎么了?沾了好多灰噢……”
好多灰?心也蒙尘,手上这星点尘埃,又算得了什么?脉脉回头,抬手按一按眼前这个及她腰高的弟弟的头:“怀民怀民,我们的怀民倒也真怀起民来了。”
“唉,别说了!”男孩灵动的大眼即刻塌边,“这些天啊,父皇时不时便把我们兄弟几个叫到某些地方,比如五天前是御书房啦,三天前又是御花园啦,写写字儿画画画儿啦,吟个诗做个对啦,可把我逼疯了!我真是怀疑父皇最近是不是没事干了找我们寻乐子!”
“呵呵,怀民也会发牢骚了?”真是的,都十二岁了还那么爱玩,怎么办噢。怜惜地点一点怀民翘翘的小鼻子,却在触及鼻端的瞬间被一道雷光刺入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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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树翠蔓,紫藤轻花,满园春色,只当是清风一抹;小道蜿蜒,一旁野菊浅笑,小桥下流水潺潺,其中,五色游鱼悠然回游,时而吐珠,却惊乱池边人冷静对弈的潇潇倒影。
白玉青台正立,四小凳围边。坐于左方的正是大皇子赵怀景,身后杨义单手执头盔,饶有趣味地望那黑白二子相间之景;为右者是一俊秀男子,鹅色挽金墨银袍,秀玉方珠流绢冠,却只叫他更似神人;面如冠玉,眉若纤刀,眼似琼脂,唇如玉露,精致柔和的脸庞上无不似精雕细琢,更说那双珠圆玉润目,竟是一望无底的深邃,却有一层似有似无之物缭绕,似雾纱迷蒙,似清泉悠悠,如此飘逸之人,粗望之真叹是只应天上有。此间他眉宇稍凝,晶目微聚,那潺潺细水虽被愁色所罩,却也温和清柔,满怀柔情,似欲涓涓。
这如玉公子身后却是位眉目激灵的主儿,圆圆的脸蛋上两个黑不溜秋的眼时而打转,时而互斗,千奇百怪,却总不得安生;略厚的唇上下互咬,两个腮帮子一收一放,倒像是憋气之态了,虽说这副细白嫩肉也衬得他貌色不俗,但较之他身前的温玉公子确实大相径庭,那身描龙鹰坠金长束袍也救不得他那小家姿态。此间那双黑灵灵的大眼正死死盯着那美公子修长指端的白子,却见那公子略加踌躇,便将指缓缓下落,白子随即点入棋盘右上角——“错啦!”
几乎炸开的清脆声音吓得那公子肩膀一耸,他几近僵硬地回过头,玉目之中满是无奈:“怀光,别那么一惊一乍行么?”
“四哥,不是我说你啊,怎么每次你都喜欢往虎口里送啊,这一大片已经是大哥的了,你放着好好的金边不去守反倒去抓肚皮了,你说你这不是……”
“哟,怀光也知道金边儿肚皮之分了?”那清秀公子莞尔一笑,唇角隐隐;怀光哈哈大笑:“那是,我赵怀光是什么人,自五年前便开始看你与大哥对弈,五年来做你赵怀夙的军师为你赢得胜仗无数,上天无敌下海无阻……”
“哎,我可不记得怀夙有胜过我。”看着十弟手舞足蹈滔滔不绝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势头,赵怀景亦不禁将声笑了——这十弟啊,啰嗦的本质是一层未改。“还有,这五年来我与怀夙的棋局,十弟可还记得是为何而止么?”
“哎哟!”赵怀光玩笑似地扇扇嘴巴,“当然记得啦!不就是——”
“就是——”赵怀景、赵怀夙一同戏谑似地拖长了音,面露狡黠之色;赵怀光顿时恍然大悟般堵上自己的嘴:五年来打断两位哥哥棋局的,貌似——貌似都是自己哎……
“打扰几位殿下。杨将军有礼。”
忽而有人打断谈话,声色恭敬。赵怀景侧过头去,却见是方才在重华殿内宣旨的明公公。只见这老者将袖一摆,做礼禀道:“陛下有旨,请众位殿下速到点将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