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了。”江楚彦的声音骤然响起。
阿芜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转过头,便看到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坐在桌旁轻敲着茶盏。
“刚才……”她还想问方才碰到的事情。
“你神游了很久而已。”江楚彦放下茶盏,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可是明明那么深刻地印在脑海里了,怎么就仿佛跟梦一场似的呢?而且他还那么不想让自己再提起。阿芜不甘心,张了张口,声音还没发出来,门口已经有人走了进来。
是芸香。
她眼睛倒是灵,看到桌子上空了的茶盏,便立即笑着放下带过来的药汤,捧起茶盏笑道:“我给公子换茶。”
经过阿芜身边时,不由满心欢喜:“可真麻烦阿芜你了,公子现在似乎一点气都没有了,那药也交给你服侍了。”
看来压根把她当救世观音了。
阿芜可没那兴致,更没那心情。她抬眼看了看桌子上黑乎乎的药汤,闻闻就知道有多苦了,她吞了口口水,便将碗推了过去:“喏!赶快喝吧,再吐血可真没救了。”
“你,担心我?”江楚彦却不去看那药汤,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轻轻地落在阿芜的脸上。
阿芜无语地抬头望苍天,又听他重重的一声叹:“早死也罢,省的在这里碍手碍脚。”
心里头竟也泛起酸酸的感觉来,阿芜扭回头,看到江楚彦低垂着头,面上的表情被散乱的头发遮住,看得不够真切,但那笼罩在他身上的无奈和凄清,似化为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揪住了阿芜的心。
“好了,我伺候你喝药,江大公子!”阿芜撇了撇嘴巴,端起碗,绕到了江楚彦的面前。
“自然是好,别忘了你丫头的身份。”江楚彦已然抬起头来,脸上的悲戚之色哪里还有丝毫踪迹,那分明是带着一分得意的笑啊!
阿芜心里像被猫挠了一般,牙痒痒地直想将那汤药泼到他那万恶的俊脸上!
“唉?凉了就没药效了,要趁热的。”看阿芜鼓着腮帮子,一肚子火没出发的样子,江楚彦心里更是舒坦,伸手捞过阿芜细细的小蛮腰,便直接凑过脸对着还在她手里的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似乎从来没觉得这苦苦的汤药竟也这般美味。
和江楚彦也似乎是有了默契,那日的经历没有再跟任何人提起过,不过说她和江楚彦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才对!
自肖重非回来之后,整个将军府里就忙得七荤八素的,每日都有很多访客上门,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也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机密大事,连一向轻闲的阿芜都被调到后厨去帮忙!
这意味着什么,你能够想象得到吗?
你以为她当初在莫问酒楼露了酱爆乳鸽那么一手,就以为她的厨艺相当了得?错错错!她也就从她娘那里继承了这么一道菜罢了。那么她在后厨的生活?请看——
乌烟瘴气啊乌烟瘴气。
掌勺大师傅去蹲茅房了,阿芜见空着的大锅,又看到一旁收拾的大公鸡,心里一思忖,那乳鸽和大公鸡其实也差不了多少的。
于是那白花花的大公鸡变成了乌鸦。
掌勺大师傅拎着裤子回来,憋着气将大勺从她手里夺过:“你忙那些细致点的活儿!这重任交给我就好。”
瞧这话,说的多好听!阿芜知道是自己遭嫌弃了,可听着就是乐活,忙起来也格外有劲儿。
烧火丫头被人唤出去了,阿芜便自作主张地上去帮忙,本以为柴火扔进去,再煽风点火就万事大吉的,可没想到只有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厨房。
十分钟之后,掌勺的大师傅直接拎着她扔出了后厨:“走走走,别添乱了!这屋子都给你烧没了,还做什么菜啊!去帮忙沏茶吧,那儿也忙得慌。”
阿芜使劲抹了一把脸,顿时五道白条条出现在黑漆漆的脸上。她撇了撇嘴巴,头一扭,便提着裙子朝茶房奔去。
五分钟之后,负责储藏茶的刘伯苦着一张脸讲她推了出来:“阿芜丫头啊,这,这茶的事就不劳烦你了,要分清那些茶,实在是太难为你了,你还是去帮忙布桌吧,眼看时辰就到了。”
于是,阿芜一把松开手,将那些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茶叶放进茶壶里,便又提着裙子朝前厅走了过去。
三分钟之后,负责布桌的张妈一脚将她踢了出去:“臭丫头,你都打碎多少碗了啊!你以为将军府上的碗不要钱啊!走走走,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再于是,我们可怜兮兮的阿芜丫头又拎着裙子走回了花园。
轻岚正坐在石桌旁捧着书卷轻念着,看到垂头丧气的阿芜,便柔声地问了一声。听到事情的原委,也只能忍住笑,指着一旁的花道:“那就给花浇水吧,也不知道哪个丫头疏忽了。”
体现人生价值的时候到了!阿芜撒丫子跑去打了水,艰难地提着水桶走回来,弯腰,舀水,撒!再弯腰,再舀水,再撒!
阳光下,倾泄而出的水闪烁着点点的光斑,定睛看去,竟有七彩的颜色来。阿芜乐滋滋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样的工作,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辣手摧花说的就是阿芜你吧。”
阿芜一愣,慌忙扔了水瓢朝花园里看去,那些可怜的花,本来开得还是很妖娆很美丽的,但不过眨眼功夫,怎么个个都蔫了脑袋?再看向花盆,耶?发大水了?阿芜歉疚地转过身就准备道歉:“对,对不起啊……”
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这几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肖重非。
心里的报仇大计又再一次涌了出来。看!她压根都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记了。
只要解决了肖重非,她就可以立即和姐姐会面了!希望就在眼前,光明就在路上!
当晚,她就光明正大地走进了肖重非的书房。
叩门,极其得温柔有耐心。
“进!”肖重非冷飕飕的声音从门缝儿里传了出来。
阿芜轻轻地推开门,端着备好的汤摇摇地走到了书桌旁:“大少爷,这是轻岚小姐特意吩咐的汤,大少爷您还是歇歇吧。”
“恩,放那儿吧。”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那桌上的案卷有什么好看的!
阿芜嘀嘀咕咕,甚是不甘心地朝门口挪着,倒是肖重非终于抬起头来:“对了,跟轻岚说声谢谢了。”
那不咸不淡的口气,压根儿也没觉得在乎啊。其实话说回来,轻岚姐除了对江楚彦很关心外,一直也对这个“肖大哥”很上心的。江楚彦是药罐子,撇开他不说,难道肖重非就没对这么娴熟温婉的轻岚姐动心?
怎么就异想天开向云碧山庄求亲了呢!明明做了坏事在先,还不知道避一避!丫的,脑袋撞坏了不成!
赶紧喝啊,别顾着案卷啊!那可是她花了重金买来的药啊!你喝下去,保准从此不举!
阿芜邪恶地笑了笑,就连伸出去要开门的手,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阿芜?”肖重非又抬起了头,朝着肩膀不住抖动的阿芜唤了一声,“你怎么哭了?”
是啊,你再不喝我真哭了!
阿芜苦着脸龇牙咧嘴地转回了头,缩回刚刚碰到门的手,抽了一口气,解释道:“夹着手指头了,不,不碍事的,少爷还是赶紧喝汤吧。”
肖重非半信半疑地低下头,伸手要去端那碗,阿芜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可他却还是放了下去,抬头看着阿芜:“你可以回去了,待会儿会有人收拾的。”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变得如此细心,如此能体谅下人,如此之温和,如此之如沐春风呢!
阿芜怨念地开了门,怨念地恰好路过窗口,怨念地看着肖重非推开碗,再次俯首于案卷之中。
这么下去,可不成!她要等待何年何月?那药本就不是一次就能搞定的,还得日积月累才能达到效果,要是像他这样总是落个三次五次的,那她的报仇大计岂不是完成不了?
干脆下狠手吧!阉了他!就算是被砍脑袋,也对得起那早早失去童贞,又神志不清的姐姐了!
阿芜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屋里,爬上床从放包裹的箱子中,掏出了一直都带在身边的小匕首,那可是他爹爹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听说是锻造了七天七夜,那可是削铁如泥啊!所以,用它来做这项工作,是在大材小用了一些。
将匕首绑好在胳膊上,放下袖子遮掩好,阿芜再一次溜达进肖重非的书房。
叩门,依然格外地温柔有耐心。
“进!”还是冷冰冰的口气啊。
只是走进去一看,那更加冷冰冰的是那碗原封不动的汤药!
阿芜蹙起眉头,可也不能抱怨,只好摸摸地收拾好碗。
肖重非抬眼撇了她一眼,“让我身边的人做就好了,你好好伺候轻岚。”
阿芜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声,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近肖重非的身。他可是堂堂大将军啊,身手必定不凡,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不太靠谱。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动作就迟缓了许多。肖重非见她半晌没动静,只能咳了咳,清了嗓子问:“你这么晚在我面前出现,究竟想做什么?”
吓!难道他还猜到不成?
“你进将军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肖重非终于放下了笔,抬起视线锋利的眼眸,牢牢的锁住了有些惊慌失措的阿芜。这么久以来的疑虑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一切答案都将呼之欲出,“你究竟是谁?”
危险的气息一步步地靠近,阿芜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那眼神如同雪原上暴烈的风一般,将她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端着碗的手也渐渐无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失手,那碗跌落在桌子上,汤汁溅了肖重非一身。
“啊,少爷!”阿芜立即奔了上去,拽住袖子就要给他擦拭。
肖重非皱了皱眉,却并无抗拒的意思。阿芜低下头,嘴角渐渐浮出得意的笑来,袖中的匕首慢慢地滑了下来。
然而,冰凉的匕首还没碰到指尖,就有人突兀地敲响了门。
阿芜立即收拢匕首,悻悻地站起身,低着头收拾好摔碎的碎瓷片。
来人走进之后,也没理会阿芜,径直抱拳道:“将军,又有女子被掳。”
肖重非也不在意身上湿嗒嗒的衣衫,“腾”地站起身来,厉声道:“哪里?”
“莫问酒楼!”
刚刚拾起的碎片,突然割破了手指头,殷红的血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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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吆喝,不许霸王不许霸王不许霸王不许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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