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也就是村里的老人,村长帮忙料理了爷爷的后事,埋在了儿子儿媳的旁边。冬天的土好硬好硬。爹死了,妈死了,爷爷也死了。一家五口人死了三口。悲愤的宝忠已经掉不出一滴眼泪,麻木的眼神,空洞的望着这个命运不公的世界。
空荡荡的家里没有丁点值钱的物件。白茫茫的胶东大地异常的寒凉。十四岁的初中二年级的宝忠下学了,父亲惋惜学习努力一直是班上前十名很有希望的学生。但是宝忠谢绝了任何人的挽留。谢绝了任何人的好意。宝忠要去找相依为命远在他乡的姐姐。宝忠要离开这个给他带来苦难的故乡。宝忠要逃离这个只能带给他苦难的伤痛的老家。
望着生活了十四年的老屋,明明知道天还要下雪,明明知道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宝忠依然拿起了扫帚打扫着飘满雪花的老屋。破败的老屋。令宝忠心酸流泪的老屋。
拿着给爷爷上供的馒头,宝忠包好了包袱。在雪地里给爹妈爷爷亲人磕了一个响头。宝忠义无反顾、头也不回的走了。宝忠这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十四岁的孩子要到上千里路的他乡去寻找相依为命的姐姐。。。。。。
《我实在是写不下去了。我不能想象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将会遭遇怎样的磨难,遭受着怎样的痛苦。在冰天雪地里一个只穿着单鞋的宝忠将会走向那里?去向何方?》只知道省城那个方向是西面。坐了汽车,转火车。不用两天的功夫就到了。天真的宝忠以为真的是那么简单。他没有想太多。宝忠只想找到姐姐,至于找到以后怎么办,那时以后的事情了。
过了年,到了正月了,雪不大,但是依旧在下。胶东的天总是如此的寒冷。从地图上一指的距离可能要走半年。宝忠再一次打开了包袱,里面有一本地理书。地理书上有省城的名字。“我现在在这里”。宝忠对照了根本就失去比例的教学地理课本。家中没有值钱的东西,带的东西也不多,但能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沉重的包袱压得宝忠肩膀生疼。
最开始的满腔热血找姐姐的念头,在真实的现实中不是那么容易的就能实现。路很滑,宝忠在风雪中艰难的走着。包袱里已经没有吃的了。临走时带的为数不多的馒头被饥饿的宝忠吃的一点不剩了。被风吹干冻硬的馒头也没有了。宝忠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望着前方遥远未知的路。
黑影人得知了宝忠出走的消息是由衷的高兴,终于去了一块心病。长吁了一口气。望着长相和王基法模样差的不多的宝忠,听到人们对老姜头被杀的风言风语,黑影人都是暗暗的心惊。宝忠在村里在眼前来回的晃,黑影人都是恨得咬牙切齿。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现在宝忠出走了。黑影人在放松的同时,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黑影人知道:人活百年,终有一死。自己就是再隐藏,也早晚肯定败露。想着自已的一儿一女,黑影人百感交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爹”女儿的叫声。坐在椅子上抽烟的黑影人慢慢转过了头。。。。。。。
周胜的心情也不好受,十年了,明知道王基法是冤案,不是疑案,但是翻案真的很难。自从喜迎退回了周胜七八年来,不是,是七年零八个月的一共四百六十元钱开始。周胜就萌生了退休的念头。但是,既然当初三年前答应了喜迎,帮助喜迎找出杀害老姜头的凶手。周胜就想这也许是自己退休前的要作的最后一件事了。找出元凶。还王基法一个公道。不然,周胜无法面对喜迎和宝忠两个苦难的孩子。
曾经的一名人民公安,如今的政法委书记。周胜经历了太多的风雨。面对王基法这样的疑案,冤案,却不能翻案。是周胜的耻辱。是压在周胜心中的伤痛。得知宝忠去找姐姐了。周胜拿起了电话,从来没有为自己办丁点私人事务的周胜用恳求,甚至于哀求的声音向认识的不认识的,到省城的沿路所有公安局长一把手请求找自己出走的孩子-------王宝忠。
那里知道,就在周胜打电话通知通向省城沿路的公安机关寻找宝忠的时候,宝忠已经在远在数千里路外的异省省会太原。
包袱早就丢了,多亏天冷,宝忠把能穿的衣服全部穿在了身上。当作参照物的地理课本也丢了,向西,一路向西。宝忠疲倦,劳累,辛苦,艰难的走着,用脚步丈量着人生漫长的路。
露出脚趾头的胶鞋早就穿烂了,多亏沿路好心的人可怜着这个叫花子。头发长长卷在一起露出麦秸,晚上宝忠就在村子外边草垛里睡上一宿,用麦秸来抵御晚冬早春的严寒。流着脓血的脚趾粘在破旧的鞋里,走一步都是刺心的钻痛。
从海边的老家,终于来到了胶东的腹地烟台。美丽的城市,大千的世界。那里是可以容身的地方?哪里有可以容身的家?家在那里?路在何方?……
流浪在烟台的街头。整整走了半个月的宝忠终于来到了姐姐说的可以坐火车去省城的地方。一个满身脏臭的叫花子,穿着一双不一样颜色,不一样大小的旧鞋。十四岁的宝忠学会了怎样的点头哈腰,怎样的奴颜婢膝。怎样的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万花筒般的世界里生存。
没有钱,买不了火车票。宝忠只好找机会钻到车站里。不远的路宝忠都走了十来天。不坐火车,不知道又要走多久。宝忠真的走不动了。宝忠沿着向西延伸的铁路已经走出去一里多远了,想了想,又折了回来。还是偷偷的上火车吧,火车快。
客车是上不去的,有列车员。宝忠在铁道上找着可以上去的车厢。终于找到一辆能上去的车厢了。虽然是拉煤的,黑乎乎的,脏兮兮的。但是没有人。宝忠爬上了车厢。这是一辆来自山西太原拉煤炭的火车。
宝忠紧紧的抓住车厢,最初的好奇,惊讶,兴奋,害怕。被饥饿,寒冷,眩晕所替代。宝忠拄着车厢干呕,但是几天没有喝水吃饭了,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东西了。开始时还吐出了苦胆汁,但最后宝忠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干裂乌黑的嘴唇裂开了血口。往外冒着血丝。被风吹干,又结成干痂。
周胜的努力没有半分的结果,沿路传来的消息都没有宝忠的任何信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去找姐姐的路上失踪了。宝忠你在那里?
一声“爹”,黑影人缓缓的转过了身子。-----钱永利的眼皮不停的惊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现在钱永利也感觉不到是那个眼睛在跳了。脾气暴躁,阴险恶毒的钱永利已经变了。变得“慈眉善目”起来。两年前钱永利的老婆上吊死了。在匆匆安葬了老婆之后。钱永利搬离了原来居住多年的老屋。
从生产队那时起同样受尽贫穷的钱永利,干起了买卖,做起了生意。在最初的政策无息贷款下来时,买上了汽车,搞起了运输。靠着坑蒙拐骗。生意红火了。发财了。
“我终于挣钱了,我终于不用为了三十斤小麦就去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十四年没有喝醉的钱永利喝的酩酊大醉。十四年来就是逢年过节钱永利也没有喝过醉酒。钱永利不敢喝醉。连睡觉都从梦中惊醒的钱永利甚至于连梦都不敢做,不敢睡得更香!
手上沾满了鲜血。你杀害了老姜头是误杀,你欺骗哑巴王得宝喝下了卤水也是误杀?连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你都不放过!还有,还有你上吊匆匆火化的,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给你生育了一双儿女的老婆也是误杀!?
女儿长的太象老婆了。眼神嘴唇手势,连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被酒精燃烧发了疯的钱永利丧心病狂的扑向了亲生的女儿。。。。。。。
半年多了。就是爬也爬到省城了。十四岁不大不小的年纪。但是音讯全无。周胜脾气大了起来。办公室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这个到了“更年期”的小老头。
“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种在校园里,希望花开早。一天看三回。。。。。。”“喜迎,有人找”。唱着歌的喜迎在学校食堂里刷着碗。一年多的大学生活,喜迎出落成一个懂事漂亮的大姑娘了。
“周叔叔”。喜迎惊喜的喊道。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从故乡来的周胜。周胜到省里开会,也特意来找喜迎。周胜关注着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姐弟俩。现在宝忠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喜迎还不知道弟弟已经下学了。每个月写去的信都压在村委的抽屉里。
周胜以为宝忠在省城,结果两下都着急了。周胜安慰着喜迎,但是宝忠究竟在那里呢?
拉煤炭的列车在太原一个煤矿停靠。饿的奄奄一息的宝忠连下车的力气也没有了。最后还是煤矿上发现了宝忠。把宝忠抬进了矿上的医务室。在打了三天吊瓶后,宝忠活了过来。
“小胶东”。“唉”宝忠伸直了腰答应着。在太原的铁路线沿线散落着煤块。宝忠就靠着拣拾煤块来维持着自己的生活。这帮孩子都是没有文化没有知识的苦命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家出走或者流浪,铁路线两边散落的煤块就是他们生活的来源。宝忠已经没有能力再回到老家找姐姐了。宝忠害怕下次如果再搭上煤车,会拉到更远的地方。宝忠决定多拣拾煤块,多卖钱,好买一张能回到老家省城的车票。
日子总是过的匆匆而无奈。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人和人之间贫富分化的距离拉大了。原来生产队解散了。是龙永远是龙,是虫永远是虫。宋廉政成了村里的首富,也成了整个十里八乡的首富。
承包着几十亩山林的宋廉政,又承包了几十亩的海滩。在山和海的空间里无限的发展。比我大一岁的独生女宋秀秀,我同班的同学,在娇生惯养的生活里富裕的生活着。山村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掀开各家的锅,有吃馒头的,有吃饼的,也有吃玉米面的。还有吃着地瓜就着咸菜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