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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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庄园的大屋仍是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光芒笼罩着屋宇,光源来自二楼一个半圆形露台。灰袍金发赤足的莎兰以祈祷的姿势静静跪坐,双手交叉护胸,低头闭目,神圣光芒以她为中心波纹般扩散开去,把拥有十二个房间的大屋和侧翼包裹起来。

    曼斯菲尔德庄园领地只有500帝国亩,堪堪符合有地贵族的最低标准,人口不到200,大部分领民都已集中过来,一下子把底楼的厅房都挤满了。然而这样拥挤的环境却反常地安静,偶尔有调皮的孩子打闹下,立刻被大人制止。大屋里,仆人们忠实地执行老管家临走时的吩咐,以贵族家应有的临危不乱的风范,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各人睡觉的地方,但是除了孩子几乎没人能入睡,女人们留在房间里照顾老人和小孩,男人们则握紧了武器聚集在大厅里。

    帝都费沙所在的麦安郡是帝国心脏,富裕、繁华、安全,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瘟疫。但是人们不会忘记,因为同样的原因,六年前,帝国军队封锁了海港城市威尼斯所有对外通道,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无论商人还是工匠,无论外国人还是帝国子民,任何人不得通行。繁荣的城市在两个月内变成死地,三百万居民只有不到十万人生还,与城市一起死去的,还有先皇瑟诺大帝唯一公开承认的私生女维莱公主。

    突然,麦色头发的卡鲁低叫一声冲出房门,“艾妮娅!”古铜色重枪拦住了他莽撞的脚步。

    “莎兰。”爱德华道。

    苦修女抬起头,睁开眼睛,双手缓缓张开,伸向夜空,然后合拢如掬清泉,细密的白色光雨喷洒而下,艾妮娅沐浴其中,满脸紫黑色的死气如污垢般,立时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莎兰重又恢复原先祈祷的姿势。

    爱德华这才放卡鲁过去,道:“彻底的净化等明天吧。”他目光一转,发现楚门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张开的五指上正冒着白色光芒。

    爱德华眼皮一跳,战士修炼到一定级数便会有斗气外溢的现象,按照公认准则是跨入第六级达到中级位阶的标志,这个并不奇怪,问题是斗气的颜色决定属性。楚门外放的那点斗气虽然微弱得不象话,但仍能清晰地分辨出是浓郁的乳白色,而不是薄纱般的白色。

    他还在思量着,楚门已跳下马,走过去抓住艾妮娅的右臂,斗气陡然外放,白色光晕从掌中扩散开来,一闪即逝。紫黑色从艾妮娅的脖颈退到肩膀,被吸血丧尸咬出的深齿印却弥合起来,结成两个血痂。

    爱德华轻按了下额头,见鬼了,果然不是寒冰斗气,具有疗伤属性的只有神圣斗气,这种斗气不属于奥、冰、火、风、地任何一系魔法,有据可查的记载只出现在光明教会的典籍里,传说是至高神信徒独有的神力。他不由自主抬头向露台上的莎兰看去,正对上后者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楚门却没有注意他两个导师之间的眉来眼去,郁闷地向屋里走去,没能完全净化艾妮娅的伤势使他很感挫败。虽然无论在穿越前还是在这个世界,他都是第一次亲手杀人,但是以前的他从来没有那种完全没用对地方的心慈手软的毛病啊。

    接下来却没有太多时间让楚门再胡思乱想,一屋子慌乱的领民需要安抚,有的家庭已经有了可知的伤亡,而最先受害的往往都是脆弱的孩子。至于这个时候还没能赶到大屋的家庭怕已是凶多吉少,明天一早太阳升起以后,还有无数善后的事情需要做。

    楚门耐心地倾听,不时发出几个指令。当终于可以回房间休息的时候,窗外已微微发白,楚门连外套都没脱,和衣倒头就睡。

    一直默默跟随在楚门身后的爱德华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穿过二楼的小图书馆,绕过双回旋楼梯井,在露台前的落地长窗前站定。他双眼中神光炯然,没有丝毫困意,似自语又似感概,道:“那个孩子,长大了啊.薇薇安一定会很高兴的。”

    背对着他的莎兰保持着祈祷姿势,不言不动。

    远处,地平线尽头,依稀有一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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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黄昏,骄阳热力稍减,麦安郡依然景色静谧怡人。漫山遍野青翠满目,绿草茵茵的丘陵,郁郁葱葱的灌木,枝繁叶茂的树林,在这些丰富层次的绿色中是一畦一畦修整得极为精致的玫瑰花田。如果不是特别留心的话,不会发现这片美丽的土地安静得有点过分,除了蝉鸣外,没有任何小动物活动的声音和迹象。

    马蹄声踏破了没有任何生气的寂静,两名骑士奔驰在原野上。楚门已经奔波了整整一天,把领地全部巡视一遍,昨晚没有出现的五户人家可能已经永远地失踪,家畜也没能幸免,除了极少被吸干了血液的尸体,所有的活物都在一夜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些留下的尸体全都是是些小型动物,它们的本体太弱小,在被腐蚀同化的时候无法承受变异而死亡。此外,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残骸,那是楚门和爱德华以及其他家族战士杀死的丧尸,阳光照射后变成了焦炭。

    楚门现正在往图雷镇的路上。图雷,麦安郡西南部最大的城镇,地处要冲,是高地各郡前往费沙的必经之地,庄园所需日用杂货、报纸邮件也都由镇上商人供应。根据帝国法律,发生瘟疫或者超过10人以上任何原因的伤亡都必须立刻上报,图雷镇正有皇帝陛下的政务官驻节,还有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圣阿尔法教堂。

    翻过一片坡度低缓的丘陵,越过杂木林的枝头梢末已可看到连绵屋宇。

    爱德华首先皱眉道:“不对。”

    楚门几乎同时勒住坐骑,他也发现异样,已是晚饭时分,却连一缕炊烟也看不到。这虽然是个魔法普及的世界,但是普通人家是用不起昂贵的魔法器具的,除非钱实在多到没处用,一般贵族家也还都是用自然火,有火必有烟。

    突然,空气仿佛凝定一般,爱德华横枪立马,并无任何作势,沉重的威压无穷无尽散发出来。猛然冰蓝色斗气大盛,随后收拢,在身体表面凝结成宛若实质的铠甲,冰蓝色中更有点点璀璨荧光,仿佛夜空里条条星带。

    这时,那匹健壮的棕马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他的气势,虽然没有嘶鸣没有骚动,但汗如雨下,毛皮上立时蒙上一层油亮。

    爱德华身形一动,已立在平地上,长枪重重顿地,枪杆落地处却片尘不起,一道无形威压直指正前方的参天大树。

    异象顿现,树身突然扭曲起来,再看得仔细点,原来是树身前一片空地的空气在明显地歪曲扭动,蓦地现出一团巨大的黑雾,雾开烟消,凭空出现一辆双辔马车。

    车夫全身罩在一件连帽的青布大斗篷里,看不清面目。

    马车样式轻巧、线条流畅,车帘拉得密密实实。整个车厢外部包着昂贵的天青色天鹅绒,而对于一般贵族来说,这种织物即使用来做车厢内饰也是足够体现身份了。奇怪的是,这么一辆马车上竟然没有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家徽或者纹章。

    爱德华气势不减,缓缓抬起长枪向前平指。

    车夫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挺身立起,右手平伸,一把红色细剑凭空在掌中凝成,剑身透明,内有无数火焰汹涌喷射。他一伸左手把连帽斗篷兜头脱下,一头蜷曲披肩的金发立刻不羁地扬散开来,露出一张戴面具的脸和一身紧身武士服。高手相决只差毫厘,在爱德华面前,他丝毫不敢托大。

    两人均是气势外放,凝炼成实质,竟然都是十六级斗气!

    爱德华却是气机锁定车夫,目光移向静悄悄的车厢,似乎那里的人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隐蔽行迹只是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并非对阁下心存恶意。”车夫开口了,他的嗓音富有磁性,语调十分优雅,对爱德华用上了大贵族的敬称。本来也是如此,十六级斗气无论在大陆上的哪个国家都是绝对的强者,若愿为皇室效力,甚至可以直接得到伯爵以上的大贵族封号,就象车夫的真实身份并非一个车夫,他自然不认为爱德华的身份如服饰所示,只是一个管家。

    嗡地一声震响,爱德华手中枪微振,冰蓝色光芒透体而出,在枪身上凝成与铠甲同样的物质,气势陡然提至最高,分分秒秒会出手。

    车夫的脸隐在面具后,但是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爱德华仍然注视着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厢,道:“里面那位是魔法师吧,不一起请出来?”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