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其神人面龙身而无足。天不足西北,无有阴阳消息,故有龙衔火精以照天门中。太阳顺四方之气。古圣曰:烛龙行东时肃清,行西时,行南时大,行北时严。
《山海经》的《大荒经》和《海外经》两篇中关于夔龙、应龙、烛龙、相柳的记载,并非缪悠荒诞的神话,而是对于原始历法中龙星纪时制度的真实写照,夔龙、应龙、烛龙、相柳分别是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的龙星,四者在《大荒经》和《海外经》图式中分居东、南、西、北三方,正好对应于龙星在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方位。这一记载,为证明《山海经》与上古天文学之间的关系以及《山海经》其书的史料价值提供了有一条有力的线索,同时也为理解龙崇拜及其神话与龙星纪时制度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烛龙是古代典籍中颇有神异色彩的一个记载:烛龙之为物,人面蛇身,身长千里,睁开眼就为白昼,闭上眼则为夜晚,吹气为夏天,呼气为冬天,又能呼风唤雨,显系非凡之神物。因此,很早就引起学者的注意。
其一,烛龙即太阳说。此说最古,上引《易纬乾坤凿度》即开其先河,清人俞正燮发明其说,其《癸巳存稿•烛龙》条备引古书烛龙之文,认为“烛龙即日之名。”并称烛龙之说出自盖天说宇宙观。
其二,烛龙即火烛说。姜亮夫《楚辞通故•烛龙》所据材料全抄自俞氏,但其说却大相径庭,他认为“烛龙”即“祝融”之音转,烛龙传说即“祝融传说之分化”,又谓:“古人束草木为烛,修然而长,以光为热,远谢日力,而形则有似于龙。龙者,古之神物,名曰神,曰烛龙。”。
其三,烛龙为开辟神。袁珂《山海经校注》把烛龙与开天辟地的盘古等同起来,并说:“说者谓此神当即是原始的开辟神,征于任?《述异记》:‘先儒说:盘古氏泣为江河,泣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古说:盘古氏喜为晴,怒为阴。’《广博物志》卷九引《五运历年记》:‘盘古之君,龙首蛇身,嘘为风雨,吹为雷电,开目为昼,闭目为夜。’wWw.信然。盘古盖后来传说之开辟神也。”。
反方面的论点如下:
第一,烛龙“视为昼,瞑为夜”。(《海外北经》),有似于日,然《天问》谓:“日安不到,烛龙何照?”《淮南子•地形训》谓:“烛龙在雁门北,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诗含神雾》云:“天不足西北,无有阴阳消息,故有龙衔火精以照天门中。”明谓烛龙所在为日照所不及的幽暗之域,则烛龙非太阳明矣,故“太阳说”不可从。
第二,“烛龙”与“祝融”固然声韵相近,但典籍中所载祝融之事和上引所载烛龙诸事全不相涉,而以“烛龙”之名缘乎“束草木为烛”之形,则纯属想当然之词,且烛龙之神异又于草木之火烛何涉?故姜氏“火烛说”亦不可从。
第三,盘古为开辟神,《艺文类聚》卷一引《三五历纪》云:“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生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称天地浑沌是由盘古开辟为天和地的。
皆本自《山海经》,故稽考烛龙神话的来历,需从《山海经》入手,纵观《山海经》关于烛龙的叙述,其要点有三:
第一,烛龙的方位。《大荒北经》明言烛龙居于“西北海之外”的章尾山,则烛龙场景居于《大荒经》版图之西北隅,《海外北经》叙事首起西北隅而终于东北隅,烛阴列此经之首,则其于《海外经》版图,亦必处西北隅。
第二,烛龙之形象。《大荒经》谓其“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海外经》谓其“身长千里”,“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则其为物身形绵长,人面蛇身,且为红色。
第三,烛龙之神异。《大荒经》谓“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海外经》谓其“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其视瞑关乎昼夜时辰,其呼吸关乎冬夏季节,其气息关乎风雨气象,则烛龙之神异全在其与时序的关系,表明此正古人之所以关注烛龙的要义所在。烛龙与时序之间的关系既为古人所盛称,则考究烛龙神话的来龙去脉就应由此着眼。
那么,这种身形蜿蜒如蛇、体长千里、烛然如火、呼吸吐呐关乎时序并且以“龙”为名的神异之物,所象征的究竟是何种自然现象呢?只要对于华夏上古大火纪时的习俗有所了解,就不难由此联想到天上的龙,即逶迤于天际的苍龙星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