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旁随手拾起一块石子,用力远远的仍到河水中。只听“嗵——!”的一声响,石子快速没入湍急的水流中。转瞬渐起层层幻丽涟漪。
司马辰默默的凝视着奔腾不息的河流,缄默无语。
耀眼的阳光暖暖的将沉默中的两人笼罩,和煦的柔风撩起两人的发丝。周围空气中有股寂寞的味道,被迎面而来的清风吹散开。
心中有丝丝的无奈与愁绪,有前世,也有今生,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声哀惋的叹息。此刻的心是宁静的,一如此刻周围宁寂的空气。
许久,当如梦以为司马辰没有兴趣和她讨论这些的时候,司马辰却突然转过头来凝视着满脸诧异的如梦。“我明白。”简单的三个字,司马辰却说得无比认真。目光深处有隐约的光芒跳动流转,如夜晚丝绒布样密织的繁星。“我明白。那种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人后,仿佛心已不在胸腔内的感觉。活在人世只因那人是唯一的支柱和动力,而失去了就再也挽不回了。好象所有的活下去的勇气与动力都被随之抽走,剩下的只有心如死灰的无奈与孤苦。”顿了顿,司马辰将手覆在如梦的手上,神色认真的凝视着如梦的双眸。“我的母亲生前为了救别人而死,却不知深爱她的人该需要怎样的勇气去承受这样残忍的打击。”覆住如梦的手紧了紧,如梦想抽出自己的手,无奈却无能为力。
有暖暖的热流从一只手缓缓输送到另一只手,如梦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此刻司马辰内心的无奈与伤痛。这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无奈的人不止她一个,满心伤痕的人似乎也多得是。曾以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雏狗。前世今生,她所感受到的都是失去亲人的无助与痛苦。而原来,现在,她的身旁就是一个与她一样有着伤心往事的独行者啊!
手上一紧,如梦惊诧着转过头,怔怔的注视着面前的司马辰。目光触碰到他闪烁迷离的眼眸,如梦想要躲开,却不料司马辰用双手扳过如梦的脸。逼着如梦与他的双眸对峙。如梦看到了司马辰认真的面色,和他眼底闪烁着脆弱的暗芒。
“如果我告诉你有关我的秘密,你还会像这样与我交谈吗?还会用真诚对待我吗?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还是会把我当成敌人看待。”司马辰一气问完所有的话,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怔怔的如梦。
缓过神来,如梦的唇角扬起抹真诚的弧度。“虽然我知道人心叵测,但我还是愿意去相信别人。就算曾让我失望无助过,我也宁愿去相信人都是有善良一面的。”如梦目光坦然的与司马辰对视,没有逃避与闪躲。
许久,司马辰假装漠然的问了句:“为什么?被别人伤害过,又该怎样去相信别人。”
“学啊,因为——没有人从不曾被人伤害,就算是亲人也有互相因为爱而伤害到的时候。可是,如果人与人之间都没有了真诚和相信,那么……。我们也就wWw.失去了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这个世界是因为有真诚和信任才美丽,否则人生的意义也不会得到承认。”
风在轻柔的撩拨起河岸两人的衣殃,轻柔的舞动。
阳光轻柔而温暖的将两人笼罩,仿佛与尘俗世外隔绝开来。没有疼痛,也没有哀愁。
放开如梦的手,司马辰的眼底有一瞬的悸动。“你配得上流云剑!”沉默片刻,司马辰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此话怎讲?”如梦不解,目光淡静的落到司马辰腰侧的佩剑上。那是一把上好的玉剑,剑柄精巧别致,有细细的刻痕。即使剑未出鞘,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它锐利的光芒在随着主人的情绪起伏而震触。
“因为流云剑曾是我母亲的配物。而后她将流云剑转赠给了血松寺的住持。模糊的儿时记忆中,母亲有温婉如玉般沉静的气质,我唯一一次见到她舞剑是在七岁那年。”沉静的面容,静静的诉说着仿佛古老的往事。那模糊的记忆中,是永驻的青春容颜。
“那年我刚满七岁,每天都练习剑术。然而,我却从未见过母亲练剑时候的样子。听我周围的人说母亲练剑时就像下凡人间的仙女,美得让人目眩神迷。而那时的我尚且年幼无知,不懂得母亲空有一身好剑术却从不施展的原因。一日,我过生日时。我缠着母亲送给我生日礼物。当她问我想要什么时,我告诉她想看她舞剑。当时父亲脸色大变,而我却执意要达到目的。而后母亲虽未多说什么,在满园纷落的梨花雨中舞起了剑法。她白衣随风猎猎,飘柔妩媚。她剑法出神入化,让人目眩神迷。当时看痴了的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是这等的美丽。而后无意间,我看到父亲深沉郁痛的表情。当母亲舞完剑法后晕倒在地的一瞬,我的心猛然惊醒。而后痛苦不堪的我才从父亲的嘴中知道实情,原来母亲为了舞这一七星流云剑法而耗尽了心力。终究在最后一刻不支倒地。”
话说到这里,司马辰的面色笼罩上一层浓重的阴郁。遮掩下的眸低,有掩饰不住的伤痛。
过了许久,司马辰才又平复了激烈起伏的情绪。“但当我知道这些时,一切都晚了。那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我而去,那时,我的生日变成了母亲的忌日。此后,我也再未有过一次生日。而以后每年每当到生日那天,我都会想起那把流云剑。”
“所以那天我才会在枫林里遇到你?难道那日便是你生母的忌日,你的——生日?”如梦略微有些惊愕,随即又恢复成以往漠然的神色。
“是。因为我听母亲提起过。她第一次与父亲相遇就是在雪松寺山后那片枫林里,而且他们还因一些小小的误会大打出手。”提到这点,司马辰的唇角咧开一抹奇异的浅笑,然,那浅浅的笑容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哀愁。
“她说,让流云剑回到它该回的地方,她的灵魂便可长眠地下。”声音平静无波,正如此刻司马辰淡然的眼眸。但他身前湍急的水流却仿佛在咆哮,在怒吼。不可竭制的涌起朵朵晶莹细碎的水花。
“那之后,父亲便从未到母亲的坟上看望过。他甚至都没再去过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雪峰寺。我不能原谅他,正如他永久不会原谅我一样。但唯一另我出呼意料的,是那天在枫林里遇到你。当我看到你挥舞着衣袖练剑的时候。所实话,当时我差点以为你是我母亲。”又是一阵宁静的沉寂,司马辰停住了话转头打量着身侧的如梦。
那目光很复杂,犹如一股漩涡在窒息般的宁静中,却暗藏着汹涌的潮水。仿佛下一秒便可将人吞噬溺毙,拉进无底的黑暗中。
“所以——你才会说我可以帮助到你?是因为——我和你母亲有相似之处吗?”小心翼翼的口气,如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湍急的水流中。水流清澈,微微泛着阳光细碎耀眼的光芒。那光芒有种神奇的力量,恍惚迷离了如梦的双眸。
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如梦继续问:“你的生母是当朝皇帝的爱妻,而你,就是当朝皇太子。”
没有惊诧,司马辰低低的闷哼了声。“果然聪明。”抬眼看了看目光涣散迷离的如梦,司马辰突然有种想抱住她的冲动。
微微调整了下呼吸,司马辰终究放弃wWw.了这样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很可笑,似乎他堂堂当朝皇太子,并不该随便去和谁亲近。而且,她的眸子那般的冷漠疏离,使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冷淡的气息。
如梦突然由衷感叹,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我想,你我是有缘人。”司马辰一副大刺刺不拘小结的赖皮表情,目光澄澈的凝视着身旁的如梦。如梦有些发怔,还没明白才刚他说了什么。只见司马辰抬起手要敲如梦的头,如梦赶紧抱住头险险躲开。脑海中一个片段迅速的闪现,记忆回到那个夜风微凉的夜晚。她和哥哥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怔怔的望着夜晚中密布的漫天繁星。蓝丝绒一样的夜空,群星闪烁。正在发呆中的雨稀被轻轻的敲了一记,木然的转过头,哥哥正温柔的牵动着唇角。目光如天上闪烁的星,那般明亮的双眸。
鼻子一酸,将头埋进单薄的臂弯中。低垂下眼睫,努力掩饰眼底那脆弱的伤痛。
见这情形,司马辰一下就懵了。呆呆的坐在原地,不知该怎样做才好。
伸出手想拍拍如梦的肩,以示安慰。然,忽觉身后一道剑影刺空袭来。司马辰感到事情不妙,拔剑出鞘一个横扫。剑波如水中涟漪般一圈圈荡漾开去,泛着凛冽的寒芒破空袭去。对方似乎料到会有这一招,竟及时将身形隐到宽大的衣袖后。身形急速一转,那凛冽的剑气竟被层层溃退回来。司马辰剑眉一挑,唇角有隐约的笑意。清风七式,摇晃着万千清影的清风剑犹如一条急速出击的白蛇。在那万千绚丽的星芒中暗藏着致命的杀气。
杀气渐重,转眼过招的两人已靠近了身形。
如梦暗惊,司马辰手中的那把剑……。
你来我往中,如梦竟全然辩不清双方各自的招式。心底暗然,原来凭她学的这一招半式想独自闯荡江湖,甚至找出灭掉山庄的真凶是全然无可能的。
一阵肃杀之气破空袭来,如梦的瞳孔慢慢扩大。身体刹那间竟毫无知觉,浑身血液开始倒流。目光死死的盯住那把飞刀,却半点挪不开脚步。一双银制飞刀呼啸着朝如梦刺来,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绚丽的光芒。渐渐的……逼近!
想要挪开身形,想要拔出腰侧佩剑。然,无论怎样努力去尝试,终究无法使上半点力气。
如梦心中暗想,可能是从来也没有实战过。所学都只是停留在自我排解忧愁郁闷上,而并没有去和谁真正的打斗过,更没有伤害过谁。而如今,眼看着朝自己袭来的飞刀就要了结了自己的生命,却无能为力。最后一刻,如梦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前世今生,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脑海。
父母在最危难紧急的状况下,推开了自己和哥哥。从此,便生离死别。那夜风雪迷漫的路灯下,自己为了推开别人而倒在了货车下。再醒来却已与哥哥隔开千年的距离。潋滟着璀璨光芒的水晶手链,山顶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姿。那不绝于耳的苍凉箫音,曾渗透到她的血水中,和着泪点点化开。雷雨交加的夜晚,山庄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曾倾诉情怀的古筝依旧静默而立,然,再撩拨它的时候却已非昨日心情。眼中无泪,心却布满伤痕。那一曲伤怀的曲音,如今丝丝颤音都是匕首,片片剜在心口。
意识消散,如梦的身形缓缓坠落。最后的余光中,天边那绯红的云彩如血般艳红。
梦中,雨稀来到一个漆黑的地方。四周寂静无声,有微微的凉风送来阵阵清爽。
这里是什么地方,怔怔的站在床头。雨稀惊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床上熟睡中的人,全身上下都插着各种管子。鼻孔上有输氧关,手腕上有输液管。头部层层缠绕着白色的纱布,却依稀可见红色的血液凝滞在纱布上。
雨稀用手死紧的捂住口鼻,惟恐因为惊恐害怕而喊出声音。怔怔的看着床上遍体鳞伤的人,雨稀不敢确认那真的是自己。
浑身如触电般,雨稀猛然将视线移到床塌边单薄的身影上。那将头紧紧埋在瘦削的臂弯中,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体恤的男孩子,竟是她的哥哥!
如果病床上熟睡的人是叶雨稀,那么自己又是谁?难道——自己只是个没有血肉的灵魂吗,还是,自己已经死去。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雨稀小心的走到他身旁,试图将床上的被单披到他身上。伸手试探,果然——伸出去的手穿透过他的身体。看来——现在的我果真只是一抹游魂啊!一声轻轻的叹息,宛如深夜寂静中那一缕撩拨发丝的柔风。雨稀低垂下眼睑,仰起倔强的脸试图逼退溢出眼眶的泪珠。可是,泪水还是在宁寂的夜色中悄然滴落。
窗外有皎洁的一弯月色,清幽如水。偶尔有轻风穿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响动。
将被单覆在哥哥身上,雨稀的泪水也已风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