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在二女的服侍下起了床,一番洗漱过后,先进了后堂吃早饭。大富大贵也起了,一个个呵欠打的,显然也是还没睡够。按说年轻人起个大早本来也算不上什么事,可要是每天都这么天都没亮就起来,也总是会意犹未尽的。热腾腾的被窝,谁不想多窝上片刻不是?
“你们俩个家伙,昨天本想找你们陪我喝酒,居然闷声不响吃了饭就出去听什么大书了,现在还一个劲的呵欠直打,合着我不是找了两个跟班,是找了俩会享受的大爷啊”!陈峰喝着热粥,看见两人的举止就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到。
“大人,不能怪咱们啊,实在是那讲杨家将的说书先生讲的太好了,这不两天没去,都快接不上了。要不。。。大人今晚带上夫人、岳老爷的,也同咱们去瞧瞧热闹去”?大富大贵被陈峰一阵训斥,刚还懒散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此刻赶紧坐在陈峰下首的位置上满脸堆笑的套着近乎。陈峰自从一路扶摇直上,尤其是进了京后,这身上的气势就愈发的浓郁起来。
先前那个和善客气的陈峰,随着如今一路做到身居兵部右侍郎的高位,慢慢的也养成了那种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气势出来。其实这也是正常,你一个大官平日里不摆谱,那叫平易近人,亲近下属。可你要是整日里有事没事的,见人就是嬉皮笑脸的,恐怕就有人当你二百五了。
“我有的是事情要忙,没你们俩那闲工夫。看吧,哪天得了空再说”陈峰不管二人殷切的目光,将碗底剩余的粥喝了,就起身去换朝服了。说实在的,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对古代这种无趣而又乏味的娱乐活动,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大富大贵其实就是俩二愣子,陈峰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俩反而乐了:这种气势太对他们兄弟的胃口了。最近总听说书先生讲的那句台词“小将,头前开路”,他们俩做梦都想做那种给大帅开路的小将。
“得~~令”两人神经质一般的学着说书先生的语调,抱着拳拿腔拿调的说完,赶紧端起碗喝起了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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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峰先是去了后院一趟,他选了一百株人参以及五十张貂皮,让丫鬟拿下去找盒子装起来,他过会还准备去武清侯府孝敬下侯爷和夫人呢。忙完了这里,又转身去书房换上了朝服,拾掇停当了出来的时候,大富大贵已经备好了马,在正门等候他了。
京师作为整个大明的中枢,其建造规模和占地面积自然是整个大明最大的。里里外外几层城池套在一起,显得是蔚为壮观。最里面自然是皇帝住的紫禁城,也叫宫城;外面套着一层,叫做皇城,主要包括了万岁山、太液池、太庙以及社稷坛,以及内廷的各司、间、府、库等。再外面,是京城,并非老百姓统称的京城,而这是一层城池的称呼而已,主要就是北边的钟楼、鼓楼,以及南边包括六部等在内的中央官署等。
像陈峰这种京官,有点品级的,住的就是这京城。每天早上去午门前集合的时候,陈峰总能多多少少的碰上几个同去上朝的京官。有些个和他熟识的吴党官员,偶尔还会从轿子的窗户里同他打招呼,可是更多的,却是自顾自的坐在轿子里,丝毫不关心从自己身边过去的那顶轿子里,坐的是谁。毕竟像陈峰这种骑马上朝的,是极少数,大部分官员还是窝在各自的轿中而已。
陈峰的府邸,是万历御赐的,原本也属于宫里在紫禁城外的产业,被万历赏赐给了陈峰而已。按照陈峰对目前大明官场的认知度来说,他的府邸多半也是先前哪位大员的宅子,这一点从规模,从位置来看,就足以证明他的观点。以他的府邸到午门的距离来说,在整个京官宅院中都是排在前列的,所以从府里出发用不了多久,就能达到午门广场了。
此刻的午门广场也已经有不少官员在等待了,他们显然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晚上没有娱乐活动、更兼年纪大了一天下来也困倦了,早早的便睡下,第二天醒的比鸡都早,自然是一大早的就出门往这午门广场来了。好在这里也有门禁在宫门外的屋舍,让这些老年官员们有个避寒、稍息的地方。
一大群品级不等的官员在午门口等候着,瞧着时辰差不多到了,厚重的午门吱呀呀的在数十名禁军的推动下缓缓的打开了,不过只是微微展开了一条缝隙,并未完全打开。众位官员很是惊讶,这唱的哪一出啊?
虽说打开的只是一条小缝隙,可那是相对于午门高大的城门来说的,换了是个普通人,已经足够从那条缝隙里较为轻松的侧身而出了。这不,一个小太监拢着袖管,臂弯里夹着把拂尘,瘦小的身板从门缝里一闪就出来了。
几位靠近午门前的官员赶紧迎上去问问,这都快到时辰了,怎么还半掩着宫门不开呢?只见那小太监也不着慌,打着哈欠慢条斯理的和几位官员攀谈着什么。陈峰也不过去,远远的在那看着,反正总要上朝,搞什么幺蛾子出来都不管用。
可是几秒后,当那几个前去和小太监交谈的官员回过头来的时候,陈峰从他们的脸上就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有事情!陈峰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对劲,看那小太监和几个官员的神色,不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又有种含在嘴里说不出的感觉。
“几位大人,这是怎么了”陈峰看到方才几个去和太监交谈的官员中,有几个吴党的官员在,所以迎上去就作揖问到。可是几个官员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着,挥了挥手没说什么就走了,丝毫不管陈峰牵着他们的胳膊想问个清楚,轻轻的推开陈峰的手摇着头就走了。
“陈侍郎,回吧”身后一位吴党官员坐上来时的轿子,挑着轿帘淡淡的说完,叹了口气放下轿帘就让自家的轿夫抬着走了。陈峰还想拉住个官员问清个中缘由,却哭笑不得的发现整个午门广场上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官儿了。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状似泥人的禁军门卫,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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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峰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想着,一直回到府里,都还是顶着满脑袋的问号。到最后他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索**也就懒得想了,管他娘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许别人回去就不许我回来了?
反正今天原本就有一系列的打算,现在就当是沾了**放假的光呗!陈峰自我安慰的想着,让府上的下人把今早就收拾好的礼物拿到正门前,让陈大贵提着,主仆三人就直接向武清侯府的方向而去。
陈峰也一个劲的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本来就想借着给侯爷送礼的机会,要点自己需要的人员,例如能给陈家军战马配置点马夫、兽医什么的,顺带着还能问下午门前那件事的幕后原因。这侯爷虽然是勋贵,平日里不用上朝,但久居京中,想必这官场上的一套套路数,他老人家也是了如指掌的。
武清侯府原本就离陈峰的府邸不远,这边陈峰在马上还没想完,那边武清侯府熟识的门房总管已经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大富大贵双手抱拳的打着招呼,那边几个站门的下人也过来俩个把三人的马缰绳接过,绕过院墙牵往后院上细料去照料着了。
本来陈峰就在武清侯府住了那么久,和夫人薛贞又最是和善,从没对哪个下人丫鬟红过脸的,是故小夫妻俩,连带着大富大贵,主仆四人在武清侯府上都是极具人缘的。更何况现在陈峰一路扶摇直上,前程似锦,这些个武清侯府的下人更是笑逐颜开的上前奉迎了而来。
“陈大人,好些个日子没来了,今天来看望侯爷、夫人呐?您快里面请”今日武清侯府门房当值的,远远的就做着揖高声说到,一边还不忘赶紧吆喝手下去府里张罗“我说你俩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眼,整日里嚷嚷着要见见陈大人的英姿,今日里陈大人来了还*站着干嘛,还不麻利着进去通报”?
陈峰一路上笑着在下人的带领下向后院而来,其实他压根也不需要什么带路的,他自个儿在这侯府里就住了那么久,早就是轻车熟路的了,有个下人头前带路,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般的规矩罢了。毕竟是侯府,总不能自己就直入内院吧,那样就显得太唐突了。
偌大的侯府,陈峰即使熟门熟路,尾随着头前带路的下人,也走了很久才到内堂。那边侯爷听见是陈峰来了,也不换什么衣服,就常服接见,都是老熟人了,就这关系再往近的说,就是自家人了。见自己家里人,还用摆什么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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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陈峰,拜见侯爷”进了内院,先前带路的下人已然退下,改了个丫鬟引路,走过庭前的花园,就来到了内院的后堂。陈峰虽然和武清侯亲近,但这下级拜见上级,尤其是拜见勋贵的礼仪,陈峰还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贤侄请起,都是自家人,这样就是生分了”堂上武清侯端坐在太师椅上,抬手作势虚扶一下,算是尽到主人的客套了,陈峰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又作了个揖,这才自己朝下首的交椅上坐下。
“贤侄有些日子没来了,目今在兵部任职,可还习惯?近来有否开原来的信件”?武清侯也不讲什么客套话了,开门见山的就询问起了陈峰的近况。当然,也不忘顺便问下自己远在开原的儿子的情况。
“开原那边没什么大事,小侄也有些日子未曾前来拜见侯爷、夫人了,失却礼数之处,还望多多海涵”陈峰抱拳恭谨的说到,表面上是下级面见上级,另一个层面上,也是晚辈在拜见长辈,是故陈峰一脸的严肃,丝毫不敢有轻浮的样子。
武清侯抚着胡须满意的点着头,一旁的夫人也是和蔼的笑着,长子远在开原任职,两个次子尚且年幼,这个和自己儿子相仿的年轻人时长的前来拜见,就像是自己儿子那般的恭敬,也正好弥补了俩位老人的思子之情。其实在心里,侯爷以及夫人,一向是把陈峰当个儿子来看待的。
“小侄通过伯浩的关系,现在准备在京师和开原之间做些小买卖。前日从开原运来了些物资,小侄特意挑选了些精品,今日前来献上,聊表寸心”陈峰说完,就从身后大富大贵的手里接过来带来的东西。
“这一百株人参,是女真人从长白山上采集而得,很是滋补,特献与侯爷泡酒。这五十张貂皮,也是女真人在深山老林里猎取而来,毛水很足,料也细软,献与夫人,想必制成几件裘衣也是够了”陈峰笑着介绍着,一边恭谨的将礼物献给俩位老人,哄的俩位老人乐的合不拢嘴。
其实武清侯里要什么没有?做长辈的,还不就是图个小辈孝顺恭敬?看到陈峰有心惦记着自己俩个老头子老婆子的,自然是开心的很。武清侯夫人一个女流,慈祥的含笑看着陈峰孝顺谦恭的样子,想起自己远在的开原的儿子,眼中不免含了点泪花,说什么都要去挑几件宫里女儿送来的首饰让陈峰带回去给薛贞。
一旁的侯爷则是沉稳的多,眯起一对老花眼,仔细的捏着几枝人参端详起来,边看还边不住的评价一二,连连点头表示满意。陈峰看着俩位老人满意的样子,也跟着笑到,一边还不忘陪衬着说上几句。
“贤侄啊,你有些日子没来府上了,随本候去书房,陪着本候说说话”武清侯放下手中的人参,接过一旁的丫鬟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起身招呼着陈峰。夫人见他们爷俩有话说,笑着让丫鬟先把陈峰带来的东西收起来,连带着让人通报厨子中午多烧几道好菜招待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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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清侯府,书房内。
“贤侄近来可好,我听说方从哲当了内阁首辅大臣,没对你有什么动作吧?薛姑娘怎么样,你也不带儿子来给我下回可千万别忘了带来让我们瞧瞧”!先前在后堂里,武清侯还因为有下人在,摆足了侯爷的架势。现在在书房里只有他二人,语气随即柔和了起来。
“托侯爷的福,家里一切安好”陈峰坐在书案后的交椅上,对着武清侯微笑的回答着。
“那就好,那就好”武清侯若有所思的回答着,随即接下去说到“贤侄啊,府上可缺什么,和本候就不必客气了,要什么尽管开口”。
“如此小侄也就不客套了。侯爷也知道,小侄的府邸,是当今圣上御赐的,颇具规模,眼下显得未免有些空荡。实不相瞒,小侄最近招了些人手,准备练点看家护院的出来。眼下什么都不缺,就是少了些马夫、兽医的,所以今日前来,也有向侯爷讨上几个人的意思”陈峰不好意思的说到,他知道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不过张口向人要东西,总还是有些尴尬的。
“嗯,不错,就以上次本候赏赐给你的那些下人来说,在你府上确实是少了点。现在你准备养些护院的家将也是对的,放手去干,缺什么只管开口。我待会就让人选几个我这的马夫、兽医”武清侯听完陈峰的话,沉吟了半晌,点头表示支持。
“如此,多谢侯爷赏赐。还有一事,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陈峰他知道武清侯让他到书房,就是为了方便说话的。想到了今天早上午门前的事情,忧郁再三之下,还是支支吾吾的准备问出来。
“但说无妨”武清侯也没想到陈峰会这么默默唧唧的,抚着胡须一摆手说到。
“今日陈峰去午门上朝,众位大人尚未到齐,就从午门里出来了位年轻的公公,先到的几位大人上前去问了之后,一个个就上轿回了。小侄也找不到人问,今天斗胆请示侯爷,此为何故”?陈峰本想问是不是万历生病了休息一天的,可是想想自己一个臣下说这话不就等于是在咒皇帝么,所以还是委婉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谁知陈峰一说完,武清侯反倒乐了,抚着胡须大声笑着,把个陈峰笑的丈二和尚**不着头脑。良久之后,侯爷才止住笑声,慢慢的说到“贤侄毕竟还是太年轻啊,这也怪不得你。本候问你,先前来京师前,可曾听到什么关于当今圣上的传言”?
“未曾”陈峰毫不犹疑的摇头表示着。一来他不管是今世没有听过任何关于万历的传言,那可是当今圣上,哪个家伙活腻歪了给随便谈论?二来他从自己的脑子里思考着后世的书上,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就老老实实的表示自己是真的不明白。
“这就是了”武清侯双手按着书案,微微的将身体前倾,轻声问到“你可曾听说过,当今圣上久不上朝”?
“未曾”陈峰很是惭愧,继续无知。不过还是不甘心的问到“圣上不是经常上朝么,何来久不上朝定是些许宵小之徒恶语中伤,实在是罪大恶极,其心可诛”!
“贤侄!你碰上的正是陛下上朝的那段日子,难道你真的从没听说过,陛下许多年未上朝的消息么”?万历听到陈峰的话,脸色有些难看,沉声说到。
陈峰刚想说话,突然像被电到了似的,张大了嘴巴。他突然想到了著名的“万历怠政”,堂堂大命天子几十年不上朝。可那是后世添上的说法,他可不敢公然指责当今圣上怠政,那要是被人捏着把柄,九族被抄斩个N遍都不够的!
“怎么样,明白了吧”?武清侯看着陈峰的样子,笑着问到。陈峰立即点了点头,武清侯这才接着说到“当今圣上确实是久不上朝,难得上朝几天,让你赶上了。陛下年轻时让张江陵压的太憋屈了,所以后来被朝臣一逼,干脆不上朝了,是故现在的朝政,主要被内阁以及内廷司礼监的大太监两边把持着”。
“那万一太监使坏怎么办”?陈峰担忧的问到。
“陛下年轻时,冯保太监的故事,这个你知道吧”?武清侯进一步循循善**着,陈峰从后世书上看到的知识一结合,点头表示理解,武清侯继续道“如今的司礼监提督兼掌印太监,就是陛下的身边的林公公。而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的,是王安王公公,他二人都算刚正不阿,所以外廷的各位官员也没有意见”。
“那就是说。。。今后陛下都不上朝了,那朝政怎么办”?陈峰直到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这个。。。
“这个谁也说不准,陛下哪天有心情了,就上上朝也说不准。平日里的朝政,外有内阁呈票拟,内有司礼监披红确认,两相掣肘,相互制衡,这才能保证国事的正确处理。内廷还有御马间,不但掌握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以及勇士营、四卫营等禁军,还掌握各地草场、皇庄、经营皇店,其与司礼监可谓内廷的文武二班”。武清侯今天是彻底的给陈峰来了个明朝官场知识大普及的入门课。
“如今陛下不上朝了,贤侄更要多加小心,不要让人抓着把柄给**了。目今齐楚浙党当道,内阁虽然是两边对半分了职位,可首辅大臣毕竟是方从哲,**嘉善老头子未必事事都会同方从哲对着来。是故如果你真的闯了什么大祸,他想保你都未必保的住,所以你还是要自己多加小心为妙”武清侯和善的看着陈峰,一字一句的叮嘱着,恨不得把自己大半辈子的心得都惯熟进陈峰的脑子。
俩人聊了一上午,当然是处在书房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所以说了聊到了很多平时不能说到的话题,也让陈峰认清了一些事实:官场上的水太深了,就像自己拼了命的想融入进去,也只觉得被那浮力给托上来。再大的力气挥在水里,也只觉得打到了空处似的。。。
但总算有一点,武清侯给自己讲清楚了目今朝廷里的时势,那边该提防的,自己也好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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