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门口像被鬼追一样地跑了出来,没命地跑着,穿过剪成乐器摸样的从草,摔倒,打滚,爬起来,继续跑(在这之间还要小心地护着手里的那把小提琴);然后呢,绕了一个大圈跑到学校后面的树林,因为急着往后看而撞上了一棵树,摔倒,爬起来,继续跑。
流晨像个神经病一样,一口气跑到了湖边。
她边喘着气边爬上了岸边的一块石头,躺成大字型看着天空。
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四处,发尖,衣服,靴子上全都是泥土和草叶,牛仔裤也被泥土溅了半腿,手上还拿着帝兰的小提琴和琴弓。她躺在那里,紧紧抓住比抹布还脏的围巾,只感觉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半晌才反应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蓦然坐起身来,一脸惊愕的回想。
好像……自己三年来一直努力维持的低调生活,在刚刚五分钟左右的表演之下……全都咔嚓咔嚓的化成了一堆灰,被风吹走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遇人不淑啊啊啊啊!流晨满脸悲愤地想到。
她应该什么都不管,在昨天回宿舍,得知李曼泰还没来的时候就再次逃到爱丁堡去的!不过这样的话,说不定他会赖在学校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并且在校门口摆个什么红地毯来迎接她。那家伙就是有那么变态!
他肯定是和帝兰早就串通好,说不定连唯一知道她真正身份的校长都参了一脚。
流晨现在才把一切都连接起来,她捂着脸呻吟了一声。
不过……以刚刚阿泰说话的语气,似乎她在苏格兰的消息,只有他和帝兰两人知道而已。
也就是说,自己应该不会再次迎接一个怒气冲冲跑到这里来质问她的东方澈。
“你做梦吧……”流晨自言自语地说道:“干嘛那么自作多情……他怎么可能……”
她叹了口气,再次躺下来望着天空,手却不觉抚上了帝兰的小提琴。
刚刚的那个,是托斯卡的《星光灿烂》?
她忍不住搭上琴弓,试了几个音。
虽然现在自己应该是整个校园议论的对象,虽然说不定明天阿泰就会把消息泄露出去,虽然平静的生活真的被打破了……
但是……但是……
好爽啊!
能够自由自在地,尽情地拉奏小提琴……
不用再努力地把能wWw.力保持在一个中等的水平,不用再忍住想要纠正其他学生的错误的冲动,不用继续在平庸无聊的演奏之中保持笑容。她可以站在台上,一如平常地那样,接受众星捧月的耀眼光芒和掌声。
说不定她真的是如帝兰所说的那样,天生就属于站在演奏台上的人。
“混账……”想起帝兰,流晨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看向湖水,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提琴扔过去。
但最后,她还是皱着眉,重新地拉起了刚刚的那首《星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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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钢琴系么?”李曼?泰打了个哈欠,拿起咖啡杯想到了什么问道。
学校里的餐厅里有弥漫着兴奋和激动的气氛。下午的课程原本就为了李曼泰的到来而取消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演奏会结束之后,所有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餐厅里热烈的讨论和猜疑着。
但明明是当事人的两位男子,却正悠闲地喝着咖啡讨论着流晨的事情,似乎早就习惯来来去去的学生们的眼光和指点。
“嗯……我入学的那一天看到她还吓了一跳。”帝兰点燃一根烟,淡淡地说道:
“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样子,变了一个人似的。”
阿泰笑了笑,喝了口咖啡,没有答应。
“三年前,除了她父母去世之外,她和东方澈,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帝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那家伙真的和诗世结婚了?”
“怎么可能,阿澈虽然看起来是对音乐以外什么都不关心的人,但一旦认定什么,还是会坚持到底的。只是……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流流又行动得快,在我们刚刚得到她父母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离开维也纳了。”
李曼泰皱着眉回想,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打着:
“她根本没有去找阿澈要解释,直接消失地彻彻底底……阿澈都快疯了。不只是他,连我们都吓得要命。你也知道流流那种疯狂,一冲动起来什么都不顾的。后来还是她的律师打电话给我,叫我不要担心,我们才知道她已经回国了。”
“东方澈没追回去?”帝兰问道。
“怎么没有?抛下乐团不管,直接飞回了中国。但流流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他……”阿泰沉思了半天,才道:
“从最初的愤怒和担心,到失望和冷漠。这次我到苏格兰来找你们之前,找了他谈了谈……”
“他怎么说?”
“他淡淡地说,哦,帮我打个招呼吧。”阿泰模仿了一下当初的表情。
两个人沉默片刻,都幸灾乐祸地微笑起来。
“很像个怨妇吧。”李曼泰开心的笑道。
“不过也是啊,当初什么就不说就走了,连最简单的再见都没有说。就算是骄傲如东方澈那样的人,在一段时间过后也会有:‘啊,原来我并没有那么重要’的想法吧?”帝兰笑得狡猾说道:
“难得看到这样一个人有被抛弃的感觉,真是好玩呀。”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阿泰忽然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想到:
“就算流晨做事不经过大脑,不按牌出事,但忽然这样彻底地消失……也还是太奇怪了一点。”
“应该受到很大的伤害哦……”帝兰吐了口烟,淡淡地答道:
“能够让她变得那么沉静那么冷漠,甚至低调的话,肯定受到什么打击了。”
“打击?伤害?她有对你说过什么吗?”阿泰惊异地挑眉。
帝兰摇摇头:“我对那些事情没有兴趣,她不说,我就不问。不过……”他忽然住口,又好笑又好气地问道:
“这两位小姐,请问你们要听到什么时候?”
他和李曼泰之间隔了一张铺着白布的桌子,而桌子的两旁,左边蹲着爱丽莎,右边则是安娜。两个人都撑着下巴,蹲在椅子的旁边,专心地聆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
“哎呀,他们发现了呢!”安娜掀开桌布,在桌底下对爱丽莎说道。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知道了!”爱丽莎忽然说道,从桌子底下回头,笑眯眯地对帝兰说:
“我们在找戒指哦……”
“什么啊?”阿泰哭笑不得,把他们当白痴么?他放下烟蒂说道:“找了那么久?从我们坐下来的时候你们就蹲在那边了,腿不酸么?”还好他和帝兰的对话是中文,亏这两个英国人有那么大的毅力一直蹲在这边,专注地看着他们。
“坐吧,两位小姐”帝兰也苦笑着摇摇头,拉了两把椅子过来问道:“你们不是流晨的室友么?”
“是啊,我是钢琴系的安娜。”左边的那个跄了一下,扑到在椅子上又爬起来说道。
“我是弦乐系的爱丽莎,拉大提琴。”右边那个双腿颤抖地微笑答道。
“流流的室友么?”李曼泰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能够告诉我,她在这几年到底是在做什么么?”
“别告诉他!”忽然餐厅门口响起了流晨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她满身灰尘泥土树叶的走了进来。
随着她的出现,整个餐厅也忽然寂静了下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