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滚海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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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瑷在前面走着,陈岳默默跟在后面。本来赵瑷是把这次来昌国当作一次旅游的,只是来看了现实情况却心中有些沉重。不能说陈岳和周正不上心,只是现实情况有点残酷,已经很成功了,却还是觉得各种情况都跟不上要求。

    训练的情况赵瑷不是太担心。陈岳这个人,只要交待清楚了,就可以安心等着看成果了。只是大船的事不太好办,赵瑷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一年,如果等不到,就有点麻烦了。

    赵瑷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来到了昌国城里。昌国是个小地方,一条大街走到底用不了多久,然后就出城了。街上只有些小摊小贩,卖些水产之类,再就是卖日常用品的。两人默默地走到街头,又折返回来。

    回到街中心,却被人群拦住了,大喊要建国公做主。赵瑷吃了一惊,回头去看陈岳,不知这厮犯了什么事,竟惹起这样的民愤。陈岳虽有些惊慌,神色倒还坦然。

    赵瑷让人停止喧哗,让个德高望重的出来说话。

    一个白胡子老头站了出来,施了一礼:“小民林弼正,见过建国公,请建国公做主。”

    赵瑷示意他接着说,那老头又道:“近日有一伙海寇,其首领唤作陈小三,因在福建路被追剿,逃到这明州附近海面作过。近几日渔民出海捕鱼,多被杀戳,商贾更是已隔绝。岛上居民视这大海为田,衣食均取自海上,如今被这股水寇坏了衣食。请建国公做主,派大军去平了这伙强人,昌国之民感激不尽。”

    赵瑷望向陈岳,陈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也是,自己兼了明州知州,又何尝去管过明州的事。这家伙兼了昌国的知县,估计也没升过堂。军中又是封闭式训练,外面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再说这几天他去明州开会,周正也分不开身。这些百姓只怕是以为陈岳他们不理百姓死活,才闹出这拦路告状的事。

    赵瑷答应了,表示一定会处理,把众人打发走了,领了陈岳和几个亲兵一起回营。

    回到军营没多久,剿海盗的人却找上门来了。陈岳还没把壶里的水换掉,就有人来报告福建路追剿海盜的人在门外求见。赵瑷怔了一下,真还想不到内地的官兵也有这么敬业的,忙让人带进来相见。

    一会,一个武将急匆匆赶了进来。见他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甚是精壮。进来向赵瑷行了个礼,道:“福建路延祥寨主将郑广见过节使。”

    赵瑷让他坐下讲话。郑广告了罪,坐了下来。赵瑷问:“郑太尉千里追敌,不知这个陈小三是个什么来头?”

    郑广欠了欠身子,道:“这陈小三是个惯盗,为祸福建沿海多年。去年小将受张相公之令,欲将此贼剿除。耐何这陈小三狡猾异常,多次被他逃脱。前几日好不容易探得这厮的老巢,不想事机不细,又被这厮逃了出来,向两浙逃窜,路上收了几股散盗,竟又壮大起来。小将恐被他坐大,故一路追了下来。”

    赵瑷又问了一些情况,便让陈岳带他去住下。陈岳来到郑广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冒出三个字:“滚海蛟。”

    郑广一听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已有怒色。谁知陈岳又冒出一句:“也是一条好汉。”当先出去了。郑广噔噔地在后面追了出去。

    赵瑷不知他们搞什么鬼,索性懒得理他们。

    第二天,陈岳和郑广来见赵瑷,看起来两人的关系挺亲密的样子,也不知这两人搞了什么鬼。郑广又向赵瑷报告了海盗陈小三的详细情况,并说已与陈岳说好了,派人出海探查海盗的巢穴,查清楚了,再去一网打尽。陈岳不时点一下头。

    赵瑷又鼓励了他一番,让他下去了,向陈岳打听这郑广的来头。可惜要从陈岳的嘴里知道一件事情委实有点困难,直到赵瑷急得头冒汗,陈岳的脸都憋红了,才知道个大概。

    原来这个郑广原来也是个海盗,出身却是个良民,只因一个兄弟被官府抓了去,无缘无故怀疑到他和另一个兄弟头上,没办法,两人出海做了海盗,所谓官逼民反。这郑广做了海盗后,取了个混名叫“滚海蛟”,极是悍勇。本来海盗多是污合之众,没什么战斗力,自出了个郑广,这群海盗竟把官兵打得四处乱窜。做了一年多海盗之后,被官府招安,做了延祥寨的主将,这几年下来,竟剿灭了一百多股海盗。也正是这家伙实在厉害,打得本来是海盗窝的福建路的海盗到处逃窜,大多是南下广东了,这个陈小三可能是被打傻了,竟逃到明州附近来。

    赵瑷又打听了延祥寨的情况,才知这郑广的名头听起来吓人,什么延祥寨主将,堂堂的一寨之主,手底下实际只有一百多人,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小连长。这次带了一百多人来剿陈小三,已是倾巢而出了。

    赵瑷见陈岳对郑广蛮看得上眼的样子,问他:“此人与你比如何?”

    陈岳傲然道:“在陆上我擒他不废吹灰之力。”

    “在海上呢?”

    陈岳的神色有点黯然道:“终是要让他一头。”

    赵瑷没想到这郑广还这样有本事,问:“既然这郑广如此能干,又多有战功,职位却还是如此卑微?有什么缘故吗?”

    陈岳叹了口气:“他一个做过强盗的人,正经官人连一句话也不愿与他多说。若不是有些本事,怕是连命都不知哪里去了。”

    陈岳说话难得如此连贯,看来对此深有感慨。

    wWw.  赵瑷想了想:“既有如此人才,留在军中算了。我移文去福建,为他办了移交,谅也不是什么难事。方今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不可放过了。”

    陈岳也是高兴,代郑广谢了赵瑷。

    赵瑷又道:“只是切不可因他曾陷身于贼,在军中另眼相看。想来也是小民无耐,不得已而为之,既是受了招安,就是心中还有朝廷。想来他为官之后,也受得不少委屈,要多加开导,不要心中有荠蒂。告诉他,若是真有本事,立得军功,我也不吝封赏。”

    陈岳一一答应了,赵瑷让他下去准备酒菜,宴请这个郑广,也是对人才重视的意思。

    陈岳下去了。赵瑷想着这郑广的遭遇,才明白了梁山好汉为何对宋江一心要接受招安有那么大的反感。虽然宋朝有民谣“得高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但那是老百姓发泄对强盗做官的不满,真受招安的强盗却没想象的那样潇洒。你做过一次强盗,就一辈子是强盗。做了官不但处处受压制,还要面对同僚的排挤,甚至是无礼非难。曾经被祸害的百姓更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官来统治他们,以至很多被招安的人,后来实在受不了,又转回去做强盗那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去了。最极端的是南渡初年,很多强盗宁愿去投降敌人,也不愿受招安。极有天才的杨么,宁愿死,也不接受张浚和岳飞的招安。赵瑷感叹了一番,又想了好一会,把头都想痛了,也没想出做了强盗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好莫要做强盗,要想活得好。莫说这些做过强盗的,没做强盗的八字军,只因是啸聚起家,在南宋军中还是二等公民呢。

    中午,赵瑷宴请了郑广,向他说了很多夸赞的话,让他留在军中,好好干,会很有前途的。

    郑广站起来,向赵瑷深施了一礼,道:“郑广是个做过强盗的人,能得建国公如此垂青,实是感激不尽。只是此次是奉命前来,若是不回去缴命,恐多有不便。”

    赵瑷笑道:“休要如此说,若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谁会去做什么强盗。你陷身于贼时,又没什么大恶,这几年立了如此多的功劳,已是难得了。至于原来的上司那里,我自去说。这几年你尽力,福建一路的海盗也被你剿灭得差不多了,这不就追到明州来了吗?你不用担心,告身很快给你拿来。你只管在这军中好好干,若有了功劳,我自有封赏。有这样一身本事,当为朝廷做些大事,也好搏个封妻荫子,强似挣扎在如今这样一个小官上受苦。”

    陈岳在一边说:“建国公如此提拔你,再要推辞,可就是不识抬举,无礼了。”

    郑广谢了,赵瑷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吃了一会酒,大家就散了。

    下午,赵瑷与汪应辰、陈岳、周正等人去看新的陆上训练场。只见一群兵士在那儿除草,却都光着脚丫子。

    赵瑷问:“军中没有发鞋吗?”

    周正上前答道:“发是发了的,只是这地上潮湿,兵士怕把鞋弄湿了,都收了起来。他们大多原是渔民,自小赤脚惯了的。”

    赵瑷摇了摇头,这帮家伙真是强悍,如今还只是刚进入春天,地上很凉的,也不怕冰坏了脚。找了些稻草过来,与大家在一边编草鞋。

    其实赵瑷前世是北方人,并没有编过草鞋,还好这玩意没多少技术含量,摆弄了一会,也就出来了。大家坐在一起,一边编着草鞋,一边商量些水军训练的事。赵瑷嘱咐他们一定要把重点放到远洋训练上来,不要再在那里过家家酒了。郑广带了一百多人就把海盗追得满世界跑,那种小船战有什么意思。

    经过大家的群策群力,草鞋的式样终于成熟了,赵瑷让把鞋样发下去,让大家编制,又嘱咐陈岳和周正,要做到军中每一个人都会编,而且要又快又好。如果有人设计出了更好的新式样,要迅速推广。对这支军队来说,这可是个宝哇。价钱便宜不说,在沼泽地区,这可比那些什么皮靴布鞋都实用。

    大家又商量了一会,看时候不早,赵瑷就和汪应辰带了亲兵回明州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