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在等着我冷静下来。
清晨,喷薄的晨雾缭绕在两旁的行道树上,冬天里的树叶被寒风吹得战栗。
桥下深绿色的河水泛着轻浅的波纹,两旁的桃树死气沉沉。
头顶交错的电线网,在盛夏时节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在开茶话会。
只是现在都看不到。
这时,褚司回头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当我终于肯抬头和他对视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世界突然变得这么静,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这脚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所吞没。就连时间也随流水一起跑动。
“其实,我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样开口对我说,我注意到他皱着眉的样子,像是真的那样无所适从。“看到你失控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低下了头,褚司伸手抬了抬我的下巴,弯下身,目光像是清凛的涧水,终于让我彻底的安心下来。他微笑着说,“那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很幸福。”
我的双眼再次噙满了泪水,模糊之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有烫得出奇的液体从我脸上上滚落。褚司拿我的围巾给我擦,我带着哭腔,发现自己好像又被他骗了。
“你一点都没有不知所措。”
“你根本就是从容不迫。”
到校门口的时候,进校的学生已经很少了。
还有五分钟就打铃正式上课,宽阔的前门长廊,只有地面上暗灰色的树影还在摇晃着。
将要和褚司分别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清脆的声音高扬着叫他的名字。
我拽紧了褚司的衣角,于是那时,塔夕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穿着一件很多蝴蝶结装饰的浅粉色羽绒衣,看上去像是极怕冷的。她看上去那样的瘦弱,像是一个纤细的蜻蜓,手脚蜷缩在厚重的外衣下。脸上的笑容却是蜻蜓点水那样的恬淡而优雅。
蜻蜓?
我歪了歪头,觉得应该换掉这个奇怪的比喻,可是却找不到更加合适的。
“是不是打招呼的时间不太合适?”她笑吟吟地看着我,然后伸手纤细的手臂,“我叫塔夕,很高兴认识你。”
我低下了眼睛,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十只纤细的手指很适合打鼓。
褚司看了看我,然后对塔夕说,“还是没有必要认识,塔夕,你还是别呆太久吧。我不想让真彦看到你。”
塔夕抬起眼睛,好像对褚司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她最后扫了我一眼,然后略带不满地说,“你起码应该让我见见青歌吧。”
褚司皱了皱眉,侧过颈来对我说,“你自己先上去吧。”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去。
只是步伐有点沉重,我突然被一块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还在哪儿。塔夕的笑容又回来了,她用那样明媚的笑脸对着褚司。我看不见褚司的表情,我只是觉得,自己过分的担心着,过分的害怕着。
这时候褚司突然回过头来,伴随着塔夕的目光,一起聚焦在我的身上。
我站在原地,不知该继续走我自己的路,还是走回去,拥抱他。
“薇拉,你怎么了?”褚司冲我大声地问。
我摇头,风呼呼地刮过我的耳朵,额前的刘海像是凌乱的细线,飞舞在眼前。
褚司怔了怔,随即迅速跑过来,弯下身来靠了靠我的额头,“我希望你没有因为我气疯,嗯?”
我的脸红了红,然后低下头来,飞快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褚司突然伸长了手臂,抱住了我,他在我耳边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真彦在后面,等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记得和他说说话,不要让他太难过。”
我怔了怔,努力越过蜻蜓塔夕去看褚司口中“后面的纪真彦”,可是我的眼中依旧只有缓缓关上的大门,还有两旁高耸的常青松树。
褚司慢慢放开我,然后轻轻推了推我,继而转身走向塔夕。
等到褚司和塔夕离开我,我撒开腿用力地朝前奔跑,当我渐渐停下来的时候,纪真彦在我面前垂着首,喃喃自语着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在上课铃声打响的那一刻,我听清了他的声音,他念着塔夕的名字。
我深深呼吸了一次,然后试着去微笑着问他,“真彦,你还好吗?”
纪真彦抬起头,摇曳的眼神像是一个无知的孩子一样让人心疼。“塔夕怎么回来了?”
“……大概是想你们了。”我走近他,脚步放得轻轻地。
“会吗?”纪真彦眯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要这样否决自己,既然塔夕都愿意再次出现,不是代表……起码,她不那么在乎了吗?”我断断续续地说道,话毕,为自己苍白的言语感到一丝丝的失败感。
纪真彦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声音像干涸的伤口一样晦涩,“夏妩,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乎?”
我上前抱住了纪真彦,抬起头看着纪真彦被灰色占据的眼睛,努力让自己变得自信,“就算有些作茧自缚,但是我认识,真彦是个很好的人,对吧?”
“如果可以的话,当作不知道也没关系,当作所有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关系。”
纪真彦的眼泪突然落在了我的脸上,世界像是下了雨的那样潮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心伴随着身体一起颤抖。“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任性就好了……”
他深深地忏悔着。眼泪滑进了我的眼睛里,非常的刺痛。
“但不久之后我便和塔夕分手了,或许是我心猿意马,又或许是一时冲动。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不是个好男人,也不是好兄弟。”
“以后少和纪真彦来往,知不知道?”
我闭上了双眼。
在这个拥抱里,我没有感到自己所谓的安慰和温暖。
只是两个脆弱的人互相拥抱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