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蘅皋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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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孟笙的日子比陈宜慧好不到哪里去,回家第二天,目前就告诉她要早起学习,去T大上自习。她母亲沈钰在T大教务处工作,而且郑寒山也在T大念书,本来以为在T大学习的话,有郑寒山的照顾会好一些,结果回来才知道郑寒山跟着学校的老师去韩国参加个什么活动,下个月才回国,在失望之余她不禁把怨气都臆想着撒到了朱濛濛的身上。

    像小的时候母亲送她上幼儿园一样,每天早上她坐母亲的车去T大的自习室上自习;中午她要跟着母亲以及一群办公室妇女一起吃饭,听她们聊她们感兴趣的无聊话题,还要虚伪的称赞,否则会被看成是没有礼貌;晚上母亲下班的时候再把她捎回家。

    何孟笙觉得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如此下去她肯定会精神崩溃的。于是,她向母亲提出了提前返校的申请。“提前回去,学校发现了怎么办?”沈钰一管认真,从来没有糊弄过什么事儿,这次何孟笙跟着陈宜慧她们假实习糊弄学校她本来是不同意的,为了何孟笙的考研复习,勉强答应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个疙瘩_38605.html,怎么也不放心。

    “没什么,我躲着点儿辅导员就行了,其实学校都清楚,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再说还有陶陶她妈呢。”

    “陶陶她妈只能管到陶陶,管不到你。自己还是要小心的。”

    千叮咛万嘱咐的被母亲亲自送回了S大,何孟笙总觉得母亲从来不能信任自己,虽然母亲在大事小情上面总是要跟何孟笙商量以后才做决定,但是那个商量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告诉何孟笙如果不这么做有什么后果,让何孟笙不得不遵循她的选择。以至于何孟笙从小就学会了揣测母亲的心,她总是能判断出这么做母亲高不高兴,那么做母亲会不会生气,何孟笙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让母亲失望过,她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失望。

    何孟笙回到学校以后,节奏就开始紧张了,宿舍里除了她只有杜若一个人,杜若实习的学校比较远,从学校要换好几次车才能到,每天早出晚归的,基本上是这样,早上杜若走的时候,何孟笙还没起呢;晚上何孟笙回来的时候,杜若已经睡了。直到双休日杜若休息,她才正正经经地算是见了何孟笙一次。“孟笙,你回来了五天,我五天没见你了!”

    对于教育实习这档子事儿,学生和实习学校都相当的应付,彰德中学因为有陈宜慧爸爸的缘故,她们还能站站讲台,像杜若这样在本市实习的,基本上都是在给指导老师和指导班主任打打下手,当当小工。“孟笙,你能站讲台太幸福了,我都给我那个教生物的指导班主任批了一个多星期的生物卷子了!”一提起实习的生活,杜若苦大仇深的,一脸无奈。

    其实像何孟笙她们这样不实习或者实习时间严重不够的人大有人在。唐蘅川就直接报了个校外散点,不知道在哪儿搞了个章,找人把实习鉴定给写了,他就没出过学校的大门儿。

    因为保研的事情跟系里闹了点儿不愉快之后,系里还专门找他谈过话,暗示他如果能考本校的研究生,学校里可以给他一些照顾,当时他没有明确的拒绝,但参考书买的全是H大的教材。私下里,钟瑞常常劝他,“你这是何必呢?给学校个台阶下,自己也少费些劲儿不是?”唐蘅川总是摇摇头,很平静地告诉钟瑞:“我总是要有点儿志气吧。”他宁愿自己清苦些,也不愿意受别人的施舍。有些人就如同唐蘅川一样,许多东西他不争,也不抢,你给他他就要;你不给他,他也不会说你什么,但他总坚持着为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努力。

    唐蘅川总是第一个来到教室,最后一个走出教室,面色冷淡,不主动跟任何人说话。若有人咨询他什么问题,他也会耐心地给对方讲解,但那种耐心是礼貌而不是热情。他本来以为,复习备考的这四五个月,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清汤寡水,平平淡淡的,但是他没想到能再碰到何孟笙,也没想到何孟笙的出现会彻底改变他的生活。

    如果没有见识过何孟笙,唐蘅川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有人考研也能考得那么兴高采烈。自习室的人不是一脸凝重,就是愁云惨雾。只有何孟笙,一进教室就对中 文首发他粲然一笑,他毫无表情的瞪她一眼,心里想,见了我有这么高兴吗?

    何孟笙早就看好了教学十一楼的533教室,一来楼层位置高,她一上去肯定没事儿不愿意下来;二来离厕所也近,这样比较节省时间。教室位置好,来上自习的人自然不会少,再加上她又看上了小锅炉旁边的位置,所以早上故意起了个大早,八点多一点儿就到了自习室,却发现在533教室她心仪的位置上早就坐了人,那人还有着一张她熟悉的脸。

    这是她知道唐蘅川名字以后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开了一朵花,本来座位被人抢走的失落一扫而空。刚好唐蘅川后面的位置还空着,她把书包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又从书包里把复习资料拿出来,一本一本地排好,都安置好了以后,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肉夹馍和一盒酸牛奶递给唐蘅川,然后用手指了指小锅炉,笑了笑说:“等熥热了再吃。”唐蘅川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对他这么温柔的人。几句话暖到了他的心里,把他自出生起就在心里筑好的冰山一点儿一点儿融掉,可终究是他会错了意。

    等十点钟的时候,何孟笙看了一上午的《文学理论教程》这种严重伤害脑细胞的书以后,胃里前后打磨得确实让她难受,她只好轻轻地戳了一下唐蘅川的后背,待对方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的时候,带着点儿歉意的悠悠地问了一句:“肉夹馍和牛奶呢?”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并没有因为受了她的打扰而横眉冷对的把吃的跟喝的扔给她,而是一脸幸福和满足的笑着跟她说:“我吃过了,很好吃,谢谢。”

    唐蘅川早上五点钟起床,洗漱后去吃饭,然后晨读、上自习,早上九点左右肚子里开始唱空城计,何孟笙这时候递给他一份吃的,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何孟笙早上习惯了十点多钟吃早饭,这样中午可以少吃一点儿,她把自己带来的早饭递给唐蘅川本来只是让他帮忙放到小锅炉上熥熥,等热了再吃,没成想那位这么实在的就给吃了,她只好冲着唐蘅川笑了笑,说:“不,不客气。”只是唐蘅川不知道,何孟笙挤给他的这个笑脸是多么难得。

    要让何孟笙这种脸皮薄得像纸一样的人走到唐蘅川的跟前儿说:“对不起同学,那份早餐不是给你买的。”那还不如让她饿上一上午呢。第二天何孟笙为了不让唐蘅川再吃白食儿,也发了狠。早上六点半就起床了,七点半到了教室,但是唐蘅川早就已经坐在教室里的最佳位置上了,默默地对着面前的《任汝芬政治序列一》勾勾画画了,她又晚了一大步。

    为了捍卫早饭的主权,她只能采取补救措施。悄悄地绕到教室最前面的小锅炉跟前,轻轻地把刚从食堂买来的珍珠包子和酸奶放上去,转过来准备没声没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书,没想到刚一抬头就碰上唐蘅川含笑的目光,她只好拿相同的微笑汇报人家,那笑容假的,连她自己都打一寒战。结果在经过了自己一系列努力之后,早上九点的时候,她还是闻到了一股肉包子的香味。她无奈的戳戳唐蘅川的后背,无比幽怨地问了一句:“好吃吗?”眼巴巴的看着对方幸福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次她有得饿上一早上。

    这种情况在第三天就得到了解决,当然,解决的原因并不是唐蘅川良心发现不再去多情她的早餐,而是何孟笙很自觉的把早饭买成了两份,然后很坦然的在递给唐蘅川早饭时告诉他:“吃的时候叫上我,咱俩一块儿吃。”

    何孟笙的“好心”还是给她换来了“好报”的,之后的一个月里,唐蘅川每天早上都会打一个电话叫她起床,中午会陪她吃午饭,傍晚还会在她不愿意动弹的时候,顺道给她捎回一个饼夹菜来。杜若听说了何孟笙的“奇遇”,只能笑叹:“何孟笙你走了狗屎运了,白痴路遇大白痴!”何孟笙不以为然,说:“这只能说明我好人好命,或者说唐蘅川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大好人!”

    冒牌实习的一个月,恰恰是何孟笙学习效率最高的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她把专业课要综合起来考的八门课十二本书系统的过了一遍,把英语真题当做精读课文仔仔细细地研读了一遍。当然能做出以上的成绩,她得特别鸣谢唐蘅川。

    唐蘅川是个特别专注的人,正因为他的专注,他才忍受不了何孟笙一丁点儿不专注。所以每天早上,何孟笙走到唐蘅川的桌子前,除了递给他早上的加餐之外,还要把自己已经关机的手机也交给他保管。上不了网、发不了短信、看不成电子书的何孟笙只能用学习来打发时间。而两个人在中午和晚上共同走的路上,讨论的话题也主要集中在今天他们都复习了什么上。唐蘅川的专业在何孟笙看来实在是无聊,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特别爱说话,以至于后来的讨论变成了何孟笙给他复述一部文学作品,两个人偶尔讨论里面的人物、情节。这段日子,对于唐蘅川和何孟笙来说,都算是他们考研生活的最幸福的时光。

    有的时候,有些人,他们原本素不相识,但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他们相遇了、认识了,成了朋友,就像何孟笙和唐蘅川一样。何孟笙一直说人生最铁的关系莫过于“一起考过研的战友”,就像她跟唐蘅川。以后的日子,无论两个人闹得多么的不可开交,回想那段苦中作乐的日子,依旧能笑出一脸的甜蜜。而在唐蘅川来说,何孟笙拿给他的那个肉夹馍就像是一串可以打开他心里保险箱的密码,他让何孟笙走了进去,何孟笙从此便迷失在了那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