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汽车到达通往开张镇的丁字路口,这里离开张镇还有五里,停下来等后面的队伍。西一欧不敢懈怠,举起望远镜警戒。赵紫光的马队先上来,一刻不停从汽车后绕过,不大一会儿,金刚的车队也上来。
西一欧突然从望远镜里发现从永济方向开过来几辆三轮摩托和卡车,上面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赶紧命令金刚加快速度。
金刚的马车跑的慢,还没消失在视线里,三轮摩托在西一欧车前停下。电话线被马黑子和金刚破坏,永济的守军只知道金井镇粮库被八路烧了,电话就断了,其他一无所知,派人联系恐怕有误战机,立即调动机动部队护粮。
领队的少佐早就看见西一欧指挥车队,问道,“发生什么事啦?”
西一欧跳下车,敬礼,“报告少佐!土八路焚烧粮库,我们前去开张镇护粮!”
“哟希!干的好!这里由你负责,我们到别处巡逻!”少佐看看开张镇粮库的浓烟,憔悴的眼神更加忧郁,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粮库都在冒烟,呯呯啪啪的枪声一阵一阵传来,不再多停,带人向东而去。
汽车、马队、马车三路人马齐齐奔向开张镇,涑水桥边堵了几十辆来送粮和拉粮的粮车,因粮库起火,都被守卫拦下。西一欧他们上午和卫兵见过面,都是老相识,汽车兵和卫兵更熟,不费力穿过涑水桥、开进粮库。队伍进了一半,从另外两个方向开过来两队增援日军,看到有大部队进入粮库,知趣的拐返回去再找目标。
粮库前停了一溜顺汽车,司机有的在库门口喝斥,有的在焦急的走来走去,两个粮库着火了,七八十个伪军和民夫在救火,可是小麦被牺盟会沾上一层硝,越烧越旺,大有火烧赤壁之势。还有三十多个日本兵小心翼翼地在其它库房里搜查,看看是不是还有定时炸弹。
西一欧数数,有四辆汽车,大半装着粮食,看来是运粮的。西一欧所乘汽车的鬼子和那些司机认识,远远的打招呼。
那些司机见到西一欧,纷纷敬礼,粮库的小队长听说西一欧带队来救,感激涕零,看来两个库房是保不住了,刚才西一欧没来之前已被牺盟会的人骚扰了一把,死了五个日本兵和七个伪军,这个小队长职务也到头啦。
西一欧宽言相慰,告诉他这两个库房不要救了,火势太猛,救也救不了,还不如建上隔离带把其它库房保住。
一句话提醒小队长,对呀,其它的粮库再保不住,自己就得剖腹谢罪喽,命令手下人放弃救火,去搬泥土修建隔离带,西一欧又出主意,把离火最近的两个仓库粮食先搬到汽车和马车上,能保一袋粮食是一袋。
所有人都认为大大嘀有理,如果库房里还有定时炸弹,损失更大,还是长官头脑清楚,怪不得人家小小年纪当上中队长。
于是,西一欧的人搬粮,小队长的人搬土,司机们为了显示对天皇的忠心脱了军服、两拨人都帮。西一欧仍嫌慢,命令在哨塔放哨的也下来搬东西。小队长想想也是,有一个中队皇军在此,别说八路,九路来了也不怕,又自作聪明,把碉堡里的人也抽过来一部分。
两拨人忙的热呼,小队长对西一欧发自肺腑的感谢,西一欧惦记着他的“财物”,大谈定时炸弹的危害,询问有没有感到可疑人员往别的库房里运粮食,那里极可能藏有定时炸弹。小队长越想越后怕,感觉所有民夫都可疑、所有的库房都不安全,可是几万包粮食在库房里堆的跟小山似的,怎么好区分呢?惶惶地拉着西一欧到最靠里的仓库,打开笨重的库门,里面有五个麻袋和四个木箱堆在门口,“中队长阁下,请您帮个忙,把四个箱子转送到安全的地方。”
“这是什么?我们还有任务。”西一欧杀回开张镇,为的就是财物,小鬼子主动奉献,不要白不要,嘴上不能答应这么快,美其名曰欲擒故纵。
小队长小心道,“这些是79联队长从支那民间缴获的字画、古董!”
西一欧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敢情不是钱啊!古董、字画老子又分不出好坏。
那个小队长自知难逃上级责罚,想把古董、字画让西一欧代运走,自己乐得轻松,79联队长可得罪不起,看到他有些失望,以为他不想帮忙,“金银珠宝都已上交,这里没有现钱,不过据森木联队长说很值钱,我怕粮库有失,请您帮忙运到运城交牛岛将军,我嘀感恩不尽。”
西一欧心里把鬼子骂了一百0八遍,嘴上还得客客气气,“没关系,没关系,这些麻袋里是什么?”指指门口的麻袋。
小队长踢了两脚,麻袋软软的,“都是法币,支那政府发行的法币!”
“你们收这么多费纸干什么?”西一欧更加失望,失望之余觉得奇怪,日元在日本占领区并不普及,华北地区流行的是伪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发行的联银券,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在这里形同废纸。
小队长并不在意,“森木联队长说这些废纸要不要都行,如果火势控制不住或再发生意外,我就将它们烧了,但古董、字画必须要上交国库,拜托中队长阁下啦!”
“难得你们这么尽忠职守,这样吧,所有的财物我都替你们运走!您放心守卫吧!”西一欧笑眯眯的拍拍小队长,别人不要的东西老子要,法币不能在鬼子这里花,老子去国统区花,五袋法币照样买不少东西,1939年的法币以5元、10元为大额,还没有50、100元的大面钞,五袋法币在鬼子眼里是废纸,在国统区可是天文数字。鬼子的军纪极严,除了大阪的士兵,凡有缴获均无条件上交,所以法币即便是废纸也被鬼子收在仓库,而古董易碎不好运输,79联队长受伤、无暇顾及这些琐事,让西一欧拣了漏子。
小队长叭的立正,“谢谢阁下!”
“报告!”一个灰土土的传令兵跑进来,“小队长阁下,第28骑兵联队长冈崎正一中佐在外面请您回话!”
“什么?”小队长有些吃惊,“冈崎中佐来了?”
传令兵点点头,小队长才发现他脸上有五个指印,“谁打了你?”
“是冈崎中佐!”传令兵委屈的低头,仍是立正姿势。
“为什么?”
“他说我们光着膀子搬东西,有损大日本皇军形象。”
小队长叹口气,只顾形象就不顾火灾了?救火还管得了什么形象不形象?毕竟冈崎中佐官太大,小队长无可奈何,相比之下,西一欧这个中队长倒是和蔼可亲。
冈崎的到来对西一欧来说,可不是好消息,他不想和日军高官见面,免得穿了帮,要知道,中佐类似于**的中校,不像这个小队长一样好哄。
小队长见西一欧不想见冈崎的样子,也没强求,他本人对冈崎就没好感,自己带着传令兵跑出去,西一欧跟在后面慢慢晃着。
冈崎听到粮库爆炸,立刻带人到公路沿线巡逻,顺便到临近公路的粮库探看情况,看了三个粮库,暂时得出结论是土八路预谋焚烧粮库,好在粮库库房之间相隔较远,损失不大,就是搞不清还有没有定时炸弹,马上用电台向牛岛实常汇报。牛岛实常怒火万丈,小小运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当初在朝鲜驻扎十年也没在这仨月的麻烦多,命令冈崎骑兵联队统统出动,务必抓到放火的土八路、找出残余的定时炸弹。冈崎的一千多号骑兵漫天铺开,像蓖子样从公路沿线向北方突进搜索,他本人带了二十多个骑兵来到开张镇粮库巡视。
小队长简单向冈崎报告情况,冈崎很不满意,死了五个皇军士兵竟然没有抓到一个土八路,直接赏了小队长两个嘴巴,然后骑着马在粮库周围巡视,干活的人们在其阴森的目光注视下个个低头、加快了步子。
突然,冈崎指着搬粮的赵紫光等人向小队长问话,“他们是哪个部队的?”
“35师团的!”
“哦!把他们的指挥官叫来!”
小队长心道,35师团又不归你管,叫个屁,嘴里老老实实的喊叫西一欧,西一欧见躲不过去,勉强露出笑脸敬礼,“长官,有什么指示?”
冈崎抖抖马鞭,“哟希!你嘀士兵带嘀不错!军容威严、训练有素!”
西一欧心一宽,自己的手下衣冠楚楚、比小队长的人光着膀子、敞着怀确实强多了,“多谢长官夸奖,我们为大日本天皇陛下效忠,时刻注意军容军纪。”
冈崎瞪了小队长一眼,“你们要向35师团学学,不要以为20师团是甲种师团就有伤风化!35师团虽是乙种师团不比你们差!”
小队长唯唯喏喏,点头应承。
正说着话,赵紫光牵着马车过来运粮,马车被大火浓烟惊了一下,窜到旁边的战马群里,赵紫光不敢吭声,只紧紧的抓住马缰拖拉,那惊马只是怪叫不肯出来,把金刚、赵紫光吓的不轻。民夫头儿见状上来帮忙,被一个骑兵抽了一鞭,“干活去!”民夫头儿年纪大走的慢,那骑兵又是一鞭子,被金刚抓住,感到一股大力托着动弹不得,脸涨的通红。
西一欧不想惹事,挥手让他松开,“中佐阁下,失礼啦!”
冈崎对自己的警卫很了解,这些贴身警卫功夫都不弱,居然被金刚握住手不能动,暗赞35师团的实力,但又不能煞了自己的锐气,笑道,“35师团刚组建了三个月,连匹马都管不住!”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往前蹿了两步,冈崎飞身跳下,一手拉马缰绳、一手抓马鬃,双手较劲,惊马乖乖的被拖了出来,冈崎手轻轻抚着马头,摸了七八下,那马不再叫唤、安静下来。
西一欧对这个中佐不由得刮目相看,不愧是骑兵联兵长,骑马有一套,双手鼓掌。
冈崎把缰绳交给赵紫光,得意的向西一欧点点头,扫了眼院内的五六十匹战马,问,“你们骑兵怎么穿陆军的衣服?”
西一欧头嗡了一声,忘了这茬了,日本步兵和骑兵的衣服没有区别,区别在于步兵的肩章是红色,骑兵的肩章是绿色,他们没有骑兵肩章,今天在鬼子的地盘来回驰骋,没人在意,不料被冈崎瞧出了破绽,“报告中佐,我们从河南过来没带过多的军衣,天气太热,来不及换洗,只好借了步兵衣服穿。”
小队长在旁帮着说话,“是啊,长官,我们步兵的衣服也不够穿,天天和粗粮打交道、浑身发痒!”
冈崎随口一问,并没什么疑心,看看这些干活的士兵都是灰土大厚,衣服被汗水、泥土染成黑灰色,自觉问的没水平,“以后注意勤洗勤换!我们走啦!”
西一欧和小队长两人巴不得冈崎走,赶紧把冈崎送往镇外,一辆三轮摩托在三人前停下,传令兵叭的立正,“报告联队长,有一股土八路向西北黄河岸边逃蹿,师团长命令,立即调集兵力追剿,务必在晚上八点前扫荡所有可疑地点。”
“知道啦!”冈崎明白,八点天黑以后擅长游击的土八路很难对付,抽出指挥刀,“出发!”
二十多匹马绝尘而去。
西一欧看着冈崎的背影,可惜这些好马啦!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些家伙。
回到粮库,马车、汽车已装满,民夫累的躺在地上,鬼子和伪军刚受到冈崎训斥,累也不敢坐、倚墙而立。西一欧叫过金刚、赵紫光低声吩咐。
随后西一欧找到小队长,故意看看表,“阁下,现在6点多了,我的士兵很累,我们想在这儿吃过饭再走!”
“没问题!没问题!”小队长很乐意和中队长打交道,“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大米,请您的部下和我们一起吃饭吧。”他命令伪军看守失火粮库,三十多个日本兵带领西一欧的人散开吃饭,仓库重地严禁烟火,不能做饭。
三分钟后,粮库里只剩下一个排伪军和五十多个民夫,做饭用不了多少人,衣冠楚楚的一个小队“皇军”和中队部约七十人散在粮库里休息,另外约一百余人去抬大米、铁锅。募地粮库里“皇军中队长”一声唿哨,跟着粮库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唿哨,扑扑之声不绝于耳,相应的啊啊声大作,地上休息的民夫们魂魄齐飞,那些“皇军”从腰后拔出刺刀下了狠手,一刀刀刺向伪军,尤其是那个大胡子军官一刀掷出杀一个,飞脚踢死一个,双手不闲着又扭断一个伪军脖子,勇冠三军。外围碉堡、掩体里的鬼子不约而同遭到“皇军”的袭击,基本上是两三个人对付一个,惨叫声不大,和粮库里一唱一和。随即,“皇军”们快速占领库要塞,哨塔上架起了机枪。
民夫们看着满院尸体呆若木鸡,继而捣头求饶,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个个好似杀人机器,凶残比小鬼子有过而无不及。大胡子军官拔出手枪,“乡亲们,不要怕!我们是中国人!只要你们别反抗,饶你们活命!”
民夫们满嘴“饶命”,聚在一起蹲下抱头,他们跟鬼子相处多了,知道活命“规矩”。
西一欧叫过白玉米,“给石头发报!把鬼子的兵力布署告诉陈师长,现在鬼子兵力空虚,让他立刻派人偷袭鬼子营地。”
“是!”白玉米打开电台,嘀嘀嗒嗒敲起来。
西一欧带上一队凤凰战士直奔涑水桥,这里是咽喉要道。桥离粮库有一里地,守桥的日本士兵听到镇里惨叫,正在迟疑是不是查看,看到西一欧带人来,忙敬礼。
西一欧说是民夫乘乱造反,杀死了一个日本兵,小队长正在处理,让他们回粮库协助审问造反民夫,西一欧是来替他们守桥的。守卫听后勃然大怒,一个班日军急吼吼跑向粮库,不到一会儿,又传来几声低低的惨叫。西一欧用生硬的“中国话”命令桥前的粮车全部留下,人员全部返回,明天早上再来干活,原因只有一个,粮库里的民夫造反,杀了五个日本士兵。押车的伪军和民夫们听到惨叫,看看明晃晃的刺刀,不住惋惜,真有硬骨气不怕死的,在重兵围困之下敢杀鬼子。摇头叹息,听听周围零星的枪声,依言离去。
赵紫光带人把空马车赶过来送往粮库,西一欧暗乐,又发笔小财,粗粗数数,空车有四十辆,满车有十八辆。
粮库里又热闹起来,民夫们看到杀鬼子的人对他们并无恶意,看到有马车过来便明白意思,从粮库里搬麦子装车。
金刚得了西一欧叮嘱,在镇外找个荒凉的地方把古董、字画埋了,这些家伙太骄气、经不起折腾,颠簸易碎、易损。然后把那些法币颗粒归公。
半个小时后,40辆马车装满,金刚请西一欧回来处置剩余的粮库,还有七个,装的满满的。西一欧也无奈,没工具,搬不走啊,骑兵是用来打仗的,他们的马不能乱用,自己又不能离开,怕来了真鬼子、众流氓顶不住,带不走就烧,不能留给鬼子。
事情全部处理完毕,现在只有等待西北军动手了,西北军一动手。时间还早,包一牛带人在外围警戒,西一欧命人把鬼子的罐头、饼干搜出来让弟兄们填肚子,又拿出一部分送给搬粮的民夫。一切由金刚出面,金刚怕吓着民夫,把帽子摘了挂在腰后,和民夫们有吃有喝。
民夫头儿见他们和颜悦色,刚才又得过金刚出手相救,大着胆子和金刚聊天,“好汉,俺早就看出你们不是鬼子!”
“哦!你咋知道俺们不是鬼子?”
“嗨!这还不容易,你看你的大胡子这么长,鬼子哪有留长胡子的?”
说的金刚一愣,即而哈哈大笑,“是啊,是啊,这个俺咋木想到?姜还是老的辣,老大爷,嫩厉害啊!”
民夫头儿喝口水,“好汉,俺不厉害,还是你们厉害,嫩一家伙就杀了三个鬼子,俺们都看不清嫩是咋杀人的,像变戏法似的,这叫啥招啊?”
“这叫----?”金刚一时想不起来招数名字,“老大爷,俺杀鬼子是见机行事,不论招嘀!”
“好汉,嫩别诓俺啦!”民夫头儿不信。
金刚从腰后拿起帽子扇风,“老大爷,天儿太热,嫩凉快凉快!”眼一看到帽子,有了主意,“俺这招啊,叫做帽子戏法!讲究一下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