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大阪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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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猪举着火把在地道里领路,西一欧带了上百流氓跟在后面。

    地道时高、时低,但曲折宽大,可以通过马匹,走的不算费劲。当初挖了两条通往山路的超长地道,一条在张店北五里附近,一条在老爷沟南六里处,两者之间并不远,这条就是后者。

    想想头上就是密密麻麻的地雷,西一欧心里还有点发毛,不停的给自己壮胆,它们在头上五米,不碍事,不碍事。

    出口在山路约七十米的小山后面,皇协军很够意思,在雷区和非雷区之间作了标识,出口离雷区有十步的距离。

    白天早就用望远镜侦察过,公猪麻利地用工兵锨挖开出口,把带土的野草小心地放在洞旁,这些草不能扔,回来的时候还需要它们。

    西一欧带上几个人换上日军和皇协军的衣服伏在小山后观察了半个小时,山内比山外祥和多了,各有一公里的雷区在两侧护卫,不用怕土匪袭击,不怕怪兽骚扰,中央军又没长翅膀飞过来打炮,驻防的日军反而觉得这里是安乐窝,在据点外搭个帐蓬就敢睡觉;皇协军白天太累,巡逻的也不多,偶尔过一队还举着火把大摇大摆,牛比哄哄的样子,比山外惶惶不可终日的皇军神气十倍。运输的车辆从张店方向开来几辆,从庙前镇那边还未来一辆,山谷众多,炮声听不很清,若有若无,估计都被大山挡住了。

    等到十点钟,打炮的声音一点都没了,西一欧带人举着松木棍子火把开始熟悉山路。

    中条山的山路没有直路,不远一个弯,几里一个洞,有断崖、有桥、有水。西一欧向南走了一里多地,遇到一个隐蔽碉堡,碉堡里和外面帐篷里打呼噜的声音清晰可闻,山涧野兽的怪叫也无法惊扰他们的美梦,野兽也是怕地雷嘀,几天死了两三百只野兽,再也没有野兽敢到地雷阵觅食。向北回了三里,又是一个据点,靠,据点的距离可真够近的,看来就得在这四里地之间下手了。

    等到11点,庙前镇方向还是没来车,西一欧听听,很安静,炮声早没了,打个拐弯的地方守株待兔吧,这里一边是断涧、一边是山地,好下手。

    马达哄哄,从张店方向开过来一辆汽车,西一欧使个眼色,身后12个人在路两旁站立。

    车到跟前,西一欧伸手拦住,他想探听探听日军的消息。

    嘎吱,汽车停下,副驾驶从车窗里探出疲惫的头,用日语问道,“什么事?”

    西一欧递上香烟,“前方有支那军队打炮,小心点。”

    副驾驶接过烟,感激的说道,“谢谢。我说北面怎么不来一辆车?”回头对驾驶员说道,“咱们等等吧!”

    两人下车,手里拿了一盒饼干送给西一欧,“曹长阁下,辛苦啦!”

    西一欧笑笑,招呼其他人继续巡逻,自己单独和两人聊天,其实是怕手下露馅。

    这两个日军是辎重队的士兵,看肩章也是曹长(上士),脸晒的黝黑,可能是连续运送物资疲劳过度,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可又不敢睡,“前线打的太激烈啦,今天打了八百发炮弹。曹长阁下,您尝尝这个。”

    驾驶员拿出一把饼干,“这个是新出的品种,很好吃。”

    西一欧尝了两块,觉得确实和以前吃过的不一样,故作惊奇的问,“你们太有福气啦,能吃到这么好的饼干。”

    两人低低的叹气,把饼干盒递给西一欧,“吃吧,曹长,我们算什么幸福,你们才是大大嘀福气啊!”

    西一欧不可思议的问,“难道您俩有什么难处,我可以效劳吗?”

    副驾驶坐到地上,“不用效劳,曹长,现在士兵们都能以驻扎在山内为福。”

    “为什么?”

    “在山外流血、打仗我们不怕,怕的是死的不明不白,天天担惊受怕,不如上战场和敌人拼刺刀。你们这里是避风港,我们实在是羡慕你们啊!”副驾驶越说语气越低。

    西一欧心中暗笑,脸上一本正经,“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哪里干都一样,我们夜夜巡逻到深夜,都是为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效忠。”

    说的地下的副驾驶腾的站起鞠躬,“曹长阁下,您说的对,我们不应该有别的想法。”

    西一欧从兜里掏出两盒香烟,“战争太残酷,两位太辛苦了,我这里没什么表示,我不抽烟,这两盒烟送给两位提神吧!”日本军队每月为士兵发香烟、酒是制度。

    两个鬼子兵喜笑颜开,接过香烟,他们的早吸完了。驾驶员友好的拍拍西一欧肩膀,“曹长,你们步兵吃的不如我们,我再送您点礼物。”

    和副驾驶对对眼神,副驾驶翻上车箱,西一欧跟着站在车边偷瞧,车上空空,估计是运货的车。

    副驾驶抱了一个已拆开过的木箱回来,驾驶员手里已多了两包东西。副驾驶打开木箱盖,“曹长,这里还剩四盒饼干,全送给您。”西一欧接过,大大嘀感谢。

    副驾驶笑笑,指指驾驶员手里的两个薄布包,神秘的说,“这才是好东西。”

    西一欧看着如拳头大的纸包,漫不经心,“什么东西?”

    驾驶员轻轻的说,“阿片!”

    “哦!阿片?”西一欧往后退了一步,日语中“阿片”即中国的鸦片,“你们怎么会有阿片?”

    两个鬼子得意的低笑,曹长太年轻,知道的太少,不如汽车兵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坐下,曹长,慢慢聊。”两个鬼子点起烟,狠狠吸两口,西一欧打开饼干盒,三人吃着、吸着、说着。

    罂粟,原产于欧洲东部,大约于日本的室町时代(1336-1573年)间传入日本。每年五至七月开红,白,紫色花,将开花后发育充分但未熟的浆果摘下,榨取乳液,干燥后即为鸦片,鸦片及其制品则被分为“生鸦片”、“规格鸦片”、“烟膏”、“海洛因”等不同级别。日本国土小、山多,缺乏资源,国家太穷,又连年打仗、入不敷出,想到了用鸦片来补偿国力。日本在国内大阪、和歌山县、国外占领地印度、土耳其、越南、朝鲜及中国内蒙古、新疆、华北等地大面积种植罂粟,初始时候是用鸦片挣钱,种着种着,国内学术界把种鸦片演变成一种削弱中国人民反抗力的“战略”,学术界有一句名言“中国只要有40%的吸毒者,那它必将永远是日本的附属国。”日本政府高度重视“鸦片战略”,甚至连天皇的侍从武官也会经常问及此事,整个工作由军部、特务机关,以及政府下属的“兴亚院”负责。兴亚院是当时日本负责中国被占地区工作的部门,以日本首相为总裁,外相、藏相、陆相和海相为副总裁,成立了“儿玉机关”和“里见机关”等专门的秘密机构,具体负责对各个地区的鸦片生产、销售、分配,以绥远省、察哈尔省(今内蒙古)为最大的生产基地、以天津为加工基地,销往北京、上海、天津、华东、广东、东三省等地,大肆攫取中国人民财富,拆散了无数中国百姓家庭,日本的鸦片和吗啡产量约占全世界的90%,每年收入3万亿美元(注:当时的汇率1美元约合4日元),占日本国内总收入的三分之一,而同期国民政府每年的总收入才5万亿美元。

    这两个汽车兵经常运送鸦片,近水楼台先得月,私下里克扣点运输品中饱私囊,饼干、鸦片就是这样来的。

    西一欧好心提醒,“两位,如果让长官知道了不太好吧!”按照步兵条例,士兵是不许吸食鸦片的。

    两个鬼子干干的笑两声,“咱们为国出力,理应得到照顾嘛,你可以拿回去换成鸡、鸭、鱼、肉,改善改善,也可以多慰安几次!”

    西一欧装做害怕,四下看看,自己的手下都在远方巡逻,快快的把鸦片塞进怀里,两个士兵见他收下,很高兴,“这就对了嘛!要学会享受生活,我们大阪的士兵向来就是这样的!”

    “你们是大阪的士兵?”西一欧张大了嘴,哑然失笑,他曾听美蕙子和罗涛说过大阪的士兵。美蕙子曾向他说了很多日本的风土人情,但没有告诉他一件关于日本军事秘密的事,有关部队的只有一个,就是大阪的士兵,大阪士兵的代表就是由大阪人组成的第四师团。

    日本部队一听番号就能看出三六九等,1----20师团(里面缺三个,共17个常备师团)是国内的甲种师团,是最有战斗力、也是待遇最好的师团,无一不是勇猛顽强、宁死不屈,用中国话说“个个是亡命之徒”。唯独第四师团极具特色。

    日本自古以来,农民、土地全部归大名管辖,所以农民、平民效忠于大名,大名类似于中国的诸候,大名全部向天皇效忠,千年不变的遵循着这个规律,形成了上下级分明、无条件服从上级的特有精神,这也是日本军队普遍狂热、无比忠诚天皇的原因。全国只有一处例外,那就是大阪,商业发达,农民对大名的依赖不大,见钱眼开,对大名不很尊重,相反,大阪的平民百姓针对苛捐杂税和大名讨价还价,大有维权之风,在维权过程中,大名节节退让,助长了大阪平民的气焰,对大名甚至天皇的忠诚度大大折扣,几百年来,大阪的士兵就不受日本军部待见。第四师团的士兵全是大阪地区的小商小贩,延习了“大阪精神”,虽是日本资格最老的师团之一,“爱好和平,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思想深入每个士兵之心,下辖四个联队,超一流的武器装备,其中第八联队是主力,但在1904----1905年日本与俄国战争中,屡战屡败,赢得了“败不怕的八联队”之美名。打仗不治事,不等于第四师团无能,1933年,第四师团二等兵松井洋二在大阪市中心闯红灯和执勤警察发生冲突,被警察抓走,师团长寺内寿一中将为了“维护大日本皇军的尊严”,勇猛果敢地带兵砸毁了警察局,被历史学家称为“大阪Go-Stop事件”。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军从国内抽调了大批兵员赴华参战,第四师团划入关东军战斗序列,为了改善其战斗力,关东军军部调派了在新加坡打得英国中将帕希瓦耳举白旗、素有“马来之虎”之称的山下奉文任师团长,精训半年,结果该师团又被人评价为“兵熊熊一窝、将熊熊一个”,山下奉文一世英名毁誉参半。

    中央军旅长罗涛请西一欧喝酒的时候告诉他一件趣事,去年徐州会战后,李宗仁四十万大军逃出日军重重包围后,已是丢盔卸甲、弹尽粮绝、人困马乏,在过鲁苏皖一条重要公路时,突然遇到一支装备精良、配备坦克、大炮的日军部队。中**队当时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却发现这支日军部队停下来布置警戒哨后开始支锅做饭,谈笑风生,对身边成千上万、毫无战斗力的中**队视而不见。大着胆子的中**队集合起来,从日军部队眼皮底下一队队经过,竟然平安无事。事后,这支部队的指挥长向上级汇报,“严格遵守皇军作战纪律,我们中午12点准时开饭,且没有得到向支那军队开枪的命令绝不开枪”。消息传到中**队那里,中**队连忙查实,原来正是第四师团主力,很快,“大阪的士兵不会打仗”的消息不胫而走。大阪师团在随后的长沙会战中屡屡战败,未有胜绩,日本部队抱怨“有第四师团参加的战斗,能打胜的仗也败了。”中**队只要听说有第四师团参战,往往士气大振,抢着和他们作战,以获取胜利,军中盛传,“有第四师团参加的战斗,败仗也打胜了!”

    此后,第四师团成了扫把星,调到哪儿、哪儿招人嫌,没有哪支军团敢要,陆军总部只好将其改为直辖师团,驻守没有战事发生的东北边界。

    日本人尚武,以从军为荣,鄙视商人,大阪的士兵却认为经商是光荣的。这两个士兵虽不是大阪师团的,但作风习气无二,他们出国参战,家中父母妻儿穷困依旧,经常扣下运输物资与其他士兵交换,换下的钱寄回老家或在中国大吃大喝。他们还有一个习惯,自己得了好处后怕别的士兵抓住把柄,往往以小恩小惠笼络其他人,以方便以后活动,给西一欧鸦片也是一种回馈性礼节。

    西一欧连声道谢,两个士兵很礼貌的说,“曹长,保命最重要嘛!你把阿片换成钱,可以多慰安几次,一次要二日元!不便宜呀!哈哈哈哈!”

    三人心照不宣笑个不停,金刚打个手势,有人来了。马蹄伴着火把从庙前镇方向过来,是一队骑马巡逻的皇协军,后面跟着几辆运大米的马车。

    领头的皇协军官老远就喊,“太君,平安无事喽,可以通行啦!”

    两个日本兵烟已吸尽,站起身向西一欧告别,“曹长,御身大切!”意思是保重身体,这和传统的日本兵的告别语言不一样,传统的告别语言是“武运长久!”

    “御身大切!”西一欧回道。

    皇协军的马队从汽车边慢慢通过,山路狭窄,旁边就是断涧,皇协军官肩上是营长衔,他举着火把指挥运货马车,“快,快,快过。”马头回转,向他们三个敬礼,“太君,刚才有人打炮,交通刚刚恢复,请通行吧!”眼光从日本兵脸上扫到西一欧脸上,两人均愣住了。西一欧面熟,叫不出名,是斧头帮的一个长老,曾跟黄宝一起在醉仙楼见过面。皇协军营长是梁辉一点不假,他老当益壮、精力充沛,热心为皇军效劳,亲自带队巡逻,看到西一欧,眼神一愣旋及正常,呵呵笑几声,“几位太君,请快上路,我们继续巡逻!你们几个把马留下给太君乘坐。”手一指,五个皇协军下马,把缰绳递给金刚,吆喝一声,十几个人向南而去。

    金刚、赵紫光牵着马看着西一欧,西一欧朝他们点点头,“老相识,老相识!”觉得梁辉没有恶意。

    金刚觉得情况不妙,过来朝西一欧努嘴,嘴角指向两个鬼子,做了个砍头的动作,西一欧点头。

    两个日本兵拉开车门,“撒油那拉!”

    金刚、赵紫光仰装送别的样子,一边一个,两掌霍霍,砍在两人脖子上,两人吭都没吭,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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