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侠落在一棵大榕树上,他亲眼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观。
今晚要出什么?
没晓得。不过凭我的经验,肯定是蓝波,出猪。
我以为是白波,出狗。狗不是犬吗?夜半犬叫声声急。
不一定。我以为是龙。的诗词:“虎踞龙盘今胜昔”是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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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玩啥呀?
六叔呀!谁在讲话。是不是派出所的便衣来了?
几个老公公老婆婆忙把手中的纸收起来,想离开。
人也能玩?你真不晓得还是装聋子呀?是六合彩——赌钱的。一顶四十呢!
是这样。多久了?
近十年了。
我说梅五婆,天快暗了,你还去哪呀?你眼睛又不好使了。要真的必去的话,我叫三花哥用摩托车送你。说话的是三花嫂,她知道,儿子儿媳妇们对老人的心是如何的。同一个村嘛,况且,村子又不大。还不到五百人。
不劳烦了。我去大女儿家,看看她死了没有。可别死在我前头。要不哪个给我送终。------话还没说完,泪珠已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深深的眼窝里滚下来。
哟!五婆呀,人还没死呢,就哭开了。真死了,你还有力气哭吗?
嘿,嘿,说的也中。老人破涕为笑。
梅五婆有三男两女五个孩子。两头为女孩子,中间都是男孩子。最大的已五十九,最小的也三十二了。五个孩子中,大女儿最孝顺,而家也是最穷的。大女儿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大的两个已成家另立门户。最小的还在读大学。每人一亩多一点的水田,一年到头,又能出几个钱。为了能多得一两千元,她同意了老伴的建议,租了邻村的五亩水田来种。本想除去租金,还可以得两三千元的。可买的优质稻种却是假的,颗粒无收。大女儿一气呀,就病了;一病就是几个月,吃不下,睡不着,瘦得只有皮包骨了。姐夫回来向小舅们借,都说没钱。或说拿去投资了。有一次,老人洗小儿的衣服时,在翻口袋时见了一百块钱,并叫人带给大女儿。后来被小儿媳知道了,硬说出了家贼,老人被饿了一天。她也不敢向另两个儿子说,怕引起战争。到了傍晚,饿昏在放牛草的房子里。孙子们放学回来,才偷偷地舀粥给她吃。小儿回来后,发现了,就给孙子们一顿狠打。梅五婆去护孙子们,小孩没错,要打就打我。小儿子气愤中,乱棍中也打中左手臂了。并且说,以后哪个再这样,我就打断他的腿。老人的手臂现在还肿痛呢。端饭碗都钻心的疼。用拾废纸得来的几毛钱买了伤湿止痛膏,贴了两片,也没起多在作用。刚贴时,只觉得凉丝丝的。可还不到半天,又觉得痒痒的。村人问她时,她也不敢实话相告。他为儿子们想着呢。抓的话,又疼。睡觉时,只好用湿手巾绑着,才能入睡。她曾央求小儿两次,带她去镇医院看。小儿子把眼一瞪,什么什么?你是吃饱了撑的,没病找病呀?好好的,有钱没处花了?我这一池塘的鱼,没有钱投资,老是不见长。贷款也贷不到,叫我那里弄钱去?你要去自个去,我可没有闲工夫,也没有闲钱。说完,气呼呼地走了。留下老人暗自神伤。小儿子也有洗衣机,可为了省电,他就叫他妈妈洗;要是洗不干净,就得重洗。要不就甭吃粥了。说我不会白白养一个只会吃不会做的人。小儿对他母亲不送他读高中至今还耿耿于怀。其实,小儿并非不知道,自从他爸爸去世后,就她妈妈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困难可想而知了。要不是大女儿的接济,小女儿也不能读上大学的。可却送小女去读高中读大学。老人的大牙没有了,她吃不得饭。眼睛也不太方便了。久了,手臂红肿起来,是发了炎。晚上湿手巾也不起作用了。她把手臂放进脸盆去浸了。睡着的时候,衣服被水洇湿了。浸太久时,全身又发冷。第二天,又得了咳嗽;咳嗽和很厉害,有时差点背过气去。有时实在难捱后,就找她从人家丢的“麻杏止咳糖浆”、“蛇胆川贝液”、“枇杷露糖浆”之类的空瓶,闻一闻,还残存一些气味,便放一汤匙的凉水到里面去,摇一下,再喝。尽管没有什么作用,可她觉得舒服得多。不过,就是吃得下,小儿也没有给她。
老人住房就是和牛共用的一间约十五平方米的瓦房,中间用五根碗口粗的松木隔开,里面的一半是牛住,外面是梅五婆住。近来,小偷喜欢上了牛,常常在夜黑风高之夜光顾牛栏。一头牛能值八千一万的。她的小儿说,梅五婆的命不值一头牛。梅五婆也没说啥。她认为老了没中用了。有一个窝总比没有的好。她也想早一点去找老伴。可就是死不了,自杀吗?七老八十三的,传阴报阳啊,多难听。再说来,我这一走,逢年过节,要是大女回来,和谁吃饭呀?
梅五婆的三个儿子轮流养她。今年到小儿子。
梅五婆的吃住都在几个平方米的房子里了。冷天,她倒不怕,就是怕热天。热天一是蚊蝇多,二是牛屎牛尿还来不及清理时,臭气熏天的;还有更加要命是牛虻。咬起人来,骨髓都能吸尽。而梅五婆的蚊帐又是旧又烂,老鼠也能钻进去和她睡觉。有一晚,她睡得特好,可被一只有七八两重的老鼠咬醒,痛得她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心有余悸;一听到老鼠的叫声,就一骨碌站起来,整宿地坐着,再也睡不着。村主任刘三伯拿一顶蚊帐来过,被小儿子取走了。问他时,他说我又不是整天守着蚊帐,我咋晓得?房间里没有凳子,吃饭时,就坐在床沿;有一张小的饭桌。有点破旧,但还蛮结实的;炊具餐具放在一个角落里。也没有什么,只是三只碗,一双筷子、一个铁锅和一个烧蜂窝煤的炉子。
球侠走过去,揭开锅盖,突然,“嗡嗡”的一群蚊蝇从锅里飞出来,直扑他的脸,生疼生疼的。锅里有一碗左右的稀粥,怎么这样呢?我得会会他。有二三十粒米,很清,能清楚地看出人的五官。球侠闻了闻,有点酸味了。这怎么能吃呀?这个刘福禄!还是县里有名的发财人呢。
傍晚时分,最后的一缕晚霞渐渐退却,代之是慢慢涌上黑压压的乌云。要下雨了,有点闷热。蚊蝇更加猖狂,“嗡嗡”的乱飞。梅五婆的家里,更加“热闹”。
我儿怎么啦?你是哪个呀?听声音,不是本村人。是我们村的姑爷?真是过意不去,我这儿边坐的地方都没有,又脏,难为你了;你多担待些。
球侠没作声。
老人从床头取出两张有点蔫了的芥菜,放到一只木桶里洗了洗。然后把它们扭成碎,放进还有一碗粥的锅里,生起火来。
没大功夫,梅五婆的晚餐煮好了。没有油盐,就这样吃了。因太烫,她还没马上吃,而是放在桌上凉着。
喵,喵,喵喵——一只不是很大的花猫悄悄地爬上桌子,舔着舌头,摇着尾巴,向粥走去。
来,来来,来呀,小猫咪。小猫只蹲在桌子沿,长长的尾巴挂在桌子外;眯着眼,在看老人。
老人知道,一定是猫没抓住老鼠,肚子饿了,来找吃的呢。她忙用汤匙舀一些到另一个碗里,吃吧,小宝贝。也只有你,才愿意和我在一起吃饭了。可我没啥好东西的给你吃,你就张就些吧。等我的手臂好后,我去拾破烂拿去卖,得了钱,我买鱼回来给你吃,啊!哎,我的手臂真不争气,啥时才好哟?
猫吃完了,还没有走的意思。仍在“咪咪”地叫。老人又匀给一点它。猫嫌少,用一只爪抓着。用力过猛,碗倒了,粥洒了出来。梅五婆用手一拍,毛手毛脚的。“喵——”猫尖叫一声跑开了。
老人似是听出了球侠口音的不同。可球侠不能露形。还了形,会有麻烦的。他只好不说话了。
连续下了三天两夜的大雨。河水暴涨,大水淹没了小儿子的鱼塘。投资近二十万有了半斤重的鱼,一夜之间,几乎跑光了。
小儿和他的爱人抱在一起,瘫软在鱼塘边。
刘福禄心情不好。吃完晚饭后,经不住他朋友的软磨硬缠,去邻村碰碰手气去了。
妈的!那么倒霉。又放了一千。
我说福禄呀,你再不收手,连阿嫂也------你已输一万五了。怕我没钱?我还有一头牛。不够,还有后驱动呢?
哈哈哈,你今晚和福禄嫂------是不是没有洗手?
什么话?刘福禄把扑克往桌上一丢,跳到台上。鱼走得清光,今晚手气双不好,正没处撒野呢。
------几个赌博的年轻人来到福禄的牛栏旁,有两个冲进去就牵牛。牛大叫一声,无可奈何地被往外牵。梅五婆见了,忙抓住牛绳,死死不放的。放开!这是我的牛。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大喊着。是我家福禄的。愿赌服输,你家福禄输给我的。另一个稍矮的不服了。什么话,明明是我们俩的,为啥独吞呀?谁讲你也有份?你问福禄,是输给你吗?另一个压低声音说,说好了,我们俩合计算福禄的,这下------放开!抓着牛绳干吗?你这丧门星。福禄把烟蒂一丢,踹了他妈妈一脚。梅五婆捂着肚子,跌倒在地上。牛又不是你的,是我福禄的;我赌得起,输得起,一头牛算个啥?
我还有后驱动呢。
两个年轻人正把牛牵出门口时,福禄嫂因鱼都被水冲光而病在家里,听到外面吵闹声,忙拖着病体起来。一听就知道福禄又赌钱了,气不打一处来。她忙从屋角拿起一瓶“肤兰丹”。福禄,你敢把牛当的话,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说着,把农药瓶高高举起。从农药瓶口里冒出一缕淡白的烟雾。
福禄慌了神。你们是不是缓一下。明早我把后驱动卖去,再还你。------哪个帮我抢回牛,我认他做爹!福禄向众人下跪磕头。
围观的哄堂大笑。
哪个信你?你那辆破车,两千也不值了。
你,你为啥打我?
没有呀。
哎哟!你又打我了,我的鼻都流血了。哎呀,像小孩拉尿那么凶------我要死了,叫我老婆来,我全身发冷发软------高瘦的年轻人坐在地上,两手捂着鼻子。可血还是汩汩地流着。我,我不要了!
啊——另一个也尖叫一声,昏倒在地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啥也看不见了!在地上痛苦地喊叫着。我也不要了——可都没有一个人去救他们。
哎呀!着火啦着火啦——有人大声喊叫。
梅五婆还在里面呢!
烧死了干净!要不,我会输吗?
人们七手八脚去救火。
一阵“呼呼”的风声,从人们的身旁吹过。只见一团黑影,闪电般向火冲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