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来后,很多夜晚基本是彻夜难眠,像是回到了刚从许杰朗的插画工作室离职后的那段日子,一个人对着电脑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就一点点亮了起来。
由于决定在舒茉婚礼过后再多呆些时日,索性住进了一家短租公寓,付了几个星期房租。对短暂的日子有了安排也安心许多,至于一个月后的生活改要怎么计划她完全不想花费脑力。
把舒茉发在QQ空wWw.间里的婚纱照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记得与苏怀素一起陪着她去拍婚纱那天是多么的折腾人,足足倒腾了一天。还好有专业摄影师、各种专业设备加上后期处理,最后出来的照片总的还是显得一对璧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幸福耀眼。
不知怎么的,她在那天拍照片的间歇,一眼窥到的是舒茉眼底的疲惫。拍了拍脸,她想自己为何要如此扫兴,好友欢欢喜喜的嫁了总是好的吧,就算有疲惫那也平常,抑或真的是拍婚纱照的过程太折腾人。
笑了笑,喝下一口已经变凉的茶,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洁白长纱、笑颜如花,所有的婚纱照都这样大同小异,再怎么创新再怎么精心选择外景设计构图也不外如此。我们也不知是在复制着谁的人生。
舒茉就要出阁了。
她又笑,怎么自己会想到出阁这样的词汇,难道是因为舒茉郑重的对自己和苏怀素说,那一天,你们一定要在,送我出门。
晃晃脑袋丢弃那些零乱的想法,林绍扳着指头算了算,离开柳西又再次回来原来已经整整七年了,自己此时也是二十四岁的年龄。二十四是传统所说的本命年,老人家都说十二岁以后的每一个本命年都得特别当心,因为多有灾劫降临。
有灾或有劫,焉能预知。
那些个说法林绍都听了,无谓的耸耸肩。
舒茉的婚礼如期而至。
在此之前,舒茉和吴阳一没有见面,各自都找了朋友为告别单身庆祝。听舒茉说吴阳一请了数位好友以及一大票公司同事到柳西最好的一家夜总会包下豪华大包间开怀痛饮,她自己虽然在公司里人缘也不错,但这件事却不想弄得大张旗鼓,这单身时光的最后一晚她只想要林绍及苏怀素二人相伴。
林绍也见过那种单身告别聚会的场面,那是还在许杰朗的插画机构工作时,一男同事结婚前也是请了一干同事和朋友喝酒K歌。从头到尾都是闹闹哄哄的场面,主角被大家拉着不停灌酒并c长吁短叹,看起来仿佛过了今天那人不是要去结婚而是要奔赴远方战场一样,莫名的有一种悲怆味道。
她们三人没有选择吃吃喝喝然后弄得哭哭笑笑,几乎是一夜窝在舒茉的闺房里努力折腾和捣鼓舒茉作为少女时积累下来的所有物件。
舒茉把曾经的一些照片、信件、碟片、收到的小礼物、叮叮咚咚瓶瓶罐罐的东西一件件仔细过目并整理好塞进一个个的纸箱。舒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所有能作为少女时代代言的文字内容只有那些信件,其中有很多是要好的同学间诉说近况的内容,她没有拿出来阅读只是一一用再生纸包裹好后和其他物品一起放进纸箱里。
照片也不多,除了从小到大与父母家人一齐拍的和小学到中学的毕业照等几乎没有太多读书时候的生活照,更不要说和过去学校那些男朋友的合影。
她的所有代表了一个女孩子婚前痕迹的东西都显得简单了点,就算这几箱东西被翻出来大白于天下也看不出主人的任何隐秘。
林绍觉得一个人经过青春岁月后留下的物品怎么都应该像野生植物一样,就算不参差零碎也该很是庞杂,而舒茉的东西却像是修剪得当的家养盆栽,当有的部分有,多余的部分则不会出现在主干上。
乍一看,便只觉得她的人生按部就班、循规蹈矩、没有太多的杂质。
林绍随意捡起一个粉红的小化妆镜子来看,一打开,没有镜面那边俨然贴了一张两人合影的大头贴。大头贴已经有些模糊并卷边,里面依偎着的一双男女却仍然毫不顾忌的展现着他们的恩爱甜蜜。
照片上紧挨着舒茉的不是林绍见过的舒茉男友里的任何一个,她满面疑惑的细细去看,还是对那陌生面孔有一点的印象。
苏怀素也忍不住凑过头来看然后轻声惊叹道:“范易!”
听到这二字的舒茉手一颤差点把手上的东西摔掉,神情恍然的抬头看着她们二人。
“原来,他就是范易。”林绍听了苏怀素的惊呼,若有所思的点头。
苏怀素和林绍都是知道范易的,也大致知道他们二人间的事,连忙噤声把那贴了他们大头贴的粉红化妆镜递过去。
“我还以为,过去的一切我都处理干净了。”舒茉瘪瘪嘴。
说完,舒茉小心的把那张大头贴从镜子上撕了下来,不知去哪儿摸了个火机出来把那撕下来的有两个人明媚面容的纸片点了,小小的纸片迅速卷成一块黑色的碳灰,放到窗子边,风一吹就散了。
“我要结婚了,虽然吴阳一也略知范易的事,但我还保留着与过去相关的物品始终是不好的。”
“吴阳一他,知道多少?”苏怀素问道。
“放心,他能听到的只会是他适合听的版本,我只会说当说的。”舒茉一脸冷静。
苏怀素听完,重重点了点头。
林绍因此也解除了方才对舒茉那堆代表了她少女时代的物品太过简单的疑惑,想必她亦是只留下了该留的部分了吧。从今天起,她大概连在自己的个人空间里都不能那么肆无忌惮,她要开始维护自己的婚姻,在漫长琐碎中经营两个人并肩同行的人生。
舒茉点燃并丢掉那一小张大头贴的一幕,在林绍眼里比那到最后几乎要变成鬼哭狼嚎的同事的单身告别会更多了些哀伤悲凉的意味。
她说过,她要的是饱满而安定的人生,哪怕是平淡的。这一句,林绍与苏怀素都清楚记得。
夜沉如水,过了今晚,她将是吴阳一美丽的新娇娘……
三人挤在舒茉的床上睡了一夜,醒来后整个婚礼的程序进入了最后准备中,结婚的时辰定在了次日凌晨,是特别请人仔细选择的吉时。
天色才是微亮,接亲的队伍就来到舒茉家门外,在敲响最外面那道门时,孩子们和各位“拦门”的亲戚朋友欢喜的笑闹声此起彼伏的交织成一片。围在客厅玄关边的人们在讨红包、说吉利话、“刁难”迎亲队伍,呆在最后一道门后面——舒茉卧房里的她们也听得不时哄笑。
吴阳一终于“突破”重重“难关”来到门外敲响这最后一道房门时,被装扮的喜气洋洋明艳照人的舒茉脸上嬉笑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快步走到床边踢掉鞋子在床上坐下来,姿势颇有些正襟危坐。
林绍和苏怀素守在门边,等外面的吴阳一在众人要求下发表了一番“爱的宣言”后开了门。坐在床上的舒茉与捧着花束的吴阳一四目相望,那神情仿佛是初次相识一样。
每一日,都会有不计其数的男女在举行婚礼,这一次这一刻,却是他们的,他和她将从走出这道门以后携手以后的人生。
她接下他手上的捧花,她握住她的手掌,然后他将她负载在背上背着她出门下楼上车,人群的欢呼声同洒向新人头顶的彩纸碎花一起爆发出来。
林绍和苏怀素左右相随,车子在柳西绕了一个圈最后来到新房,舒茉被吴阳一带进了家门,双双在他父母面前跪下敬茶。
公公婆婆端坐在沙发上,接了茶递出了红包说了祝福新人的话,两人相谐而起,礼成。
整个程序其实都很平常,下午的时间也是和大多数的婚礼一样在酒店宴请来宾。
晚上,新人留在了酒店赠送的一个套房,以供闹洞房的人们尽兴。一对新人被折腾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大家才罢休离去。
疲惫不已的舒茉夫妻俩送林绍和苏怀素二人到了电梯口,林绍按住电梯向他们挥手,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微笑着,点头、挥手然后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关上……
苏怀素回到住处时周维正对着电脑在游戏中厮杀,今天他由于要去跟新公司的老板见一个重要客户而没有陪苏怀素一起去参加舒茉的婚宴,谈完公事后就回了住处。
她轻轻走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肩部。
他柔声说,回来啦。
嗯。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应答道。
“累了吧?“他问完从游戏里收回注意力,转身过来搂住她的腰满眼疼惜的看着她。
“还好,舒WWW.soudu.org茉穿上白纱的模样真美!”苏怀素由衷的赞美到。
“或许说,你最期待的是自己穿上嫁衣的那天。”他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她嘟嘟嘴然后也呵呵的笑起来。
他抬起手将她滑落下来挡住面部的头发掖到她的耳后,顺着她的耳轮温柔的慢慢往下抚摸到她的脸部。
“小素,再等等我。你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他恳切的说。
她突然泪光闪烁低头亲吻他。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后,她走到他身后的床上坐下来休息,他继续专心的杀怪。她从背后看着他,短而坚硬的黑发,很瘦,几乎都可以看到骨骼的形状。这是她的男人,许多时候她都喜欢这样安静的看着他,不用太多言语眉目间已满是暖意。
曾以为是没有机会获得这样的信仰了。去相信有一个是可以一直和自己陪伴着往下走的,会有一个可以一生相对。曾以为自己定是要这般孤立无援的走下去。
而这个男子却在风起云涌的时候牵起了自己的手,甚至那样甘心的来陪伴她。这种事情或许在他人眼中不过是寻常事,但在她心里是弥足珍贵的。她深知自己是个多么需要感情的人,需索得那么的迫切,也需索得义无反顾。
林绍形容她对待感情的方式为飞蛾扑火。
她并不否认自己对于光和热的渴求。
我想要的是强烈的感情,在十六岁那年她就对林绍说过。
正是因为这样,对于不够力度的感情她都懒得侧目,哪怕再爱,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便会迅速决断。
此刻,沉默的看着男子的后背,期待着两人可以就此时日漫长的共同往下。
就像是舒茉所说的,饱满的人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