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肆无忌惮的笑是太过深入人心,连一向冷淡的苏怀素都常说她的笑声能够愉悦人心。
也是因为舒茉这种不信世间有不可为之事的大喜大乐态度,她与林绍的交好成为了非常迅速的事情。如果说与苏怀素的交好是属于是一种相惜,那么与舒茉的交好大多因为对于光的一种追逐。她那般明媚那般灿烂,对于林绍十几年来都显得拘谨的生活而言就像是一缕从百叶窗里透进来的阳光,让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
所以在舒茉搬来林绍和苏怀素她们的宿舍时林绍上上下下地帮她打扫床铺、挂蚊帐、清理放行李的大壁柜甚至到套枕头套子……
苏怀素对于舒茉的到来表现得不咸不淡,既不热情也不疏离,倒是林绍因此与舒茉原宿舍的几个女生结下梁子,虽是舒茉逐渐厌烦了原宿舍人整日不得消停的折腾——不是疯狂地聚会玩乐就是集体酗酒大吵大闹,但隔壁的人认定了是林绍挑拨离间所以舒茉才会离开她们的大本营。
林绍有愤愤之意。苏怀素说可根本无需理会她们,只要舒茉自己不怕冷清就行了。
林绍倒是无谓,说,如果她嫌冷清,我陪她疯就是。
苏怀素挑眉说,看来你这人对于入眼之物都是要做到全心全意获取和挽留的咯?
林绍大笑,说:什么叫入眼之物,舒茉又不是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舒茉一叉腰,横眉怒视冲过去,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成一团。
从那以后,三个女孩子虽各具秉性,住在一起后也还算相处得不错。三人很快就形影不离,每天一同上课吃饭睡觉聊天也成了习惯。在闲暇的时候三人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学校附近一条铺满石板的长街,那整整一条街的两面都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从衣服鞋帽到各类时尚物品、发廊、浴室、小吃、书店应有尽有。
从街头走到街尾,淘到自己喜欢的玩意然后一齐吃上一点路边摊,三个女孩子也倒觉得不亦乐乎。这条长街虽算不得城市的繁华地段却也非常热闹,附近有数所大中专或者职业学校,这些学校的学生自然就是拉动这一小片地段经济与人气的重要来源。
有时在人头涌动的街头林绍总是莫名的wWw.心慌,时常左顾右盼不得其所。缺少些什么呢?年少的时候她这般质疑,却是到后来才知道在人群中时心里突如其来的空洞心慌那是人与生俱来的孤独作祟,孤独是无解的,不管日子是如何喧嚣绚烂还是身旁拥有多少浮华云烟。
那个时候对这种感觉只能形容为无聊、百无聊赖,因此她在长街上‘瞄’到了一个人。‘瞄人’是她解决自己沉闷生活的一个方法,还住在家里时她每每做完了作业爬在放在窗口的书桌上就习惯了盯着窗下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时间长了,她知道了爱穿花布长裙的女子每夜都要去买馄饨面;大袍子老头总是在晚饭后出来溜达蹲在地毯上看书,却从来不买;一群剪了各试刘海的女孩子每天七点半准时集中在路口,或站或蹲的叽叽喳喳的说话;戴黑边框眼睛穿破洞牛仔裤的小青年在路边等到女朋友,就勾肩搭背的去约会……
住在家里时她从来不下楼玩,也不爱说话。这大概与家庭的管教和一直以来的家庭氛围有关,她也试图改变这样沉闷的生活过,但后来发现在已经形成定势的环境里想改变自身状态是很难的,索性放弃,等待着有一天离开那个旧的地方,再以全心面貌去生活。
终于在离开那个地方后她改头换面成了另一副模样,对人对事尽都是一副俯身向前的主动态度,对未知生活也充满了探究之心,甚至有一头栽入的汹汹气势。
此时,她‘瞄’到的那个人有一张很具戏剧感的脸和一个言情小说主角的名字???——严君闽。
‘瞄’到这样一个熟悉身影时她暗笑,这个城市也不大,呵呵。
其实,这个世界也不怎么大,有时兜兜转转的看似走了好大一圈,而命运似乎就要与那几个人纠缠在一起。
“严君闽!”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在将要黄昏的天空下引得男子微微侧身,眼睛撞上女孩子圆润的脸上泛着莹莹光泽的笑容。天空有一种接近灰蓝的颜色,没有云朵,没有风,她的笑容很好的融合在这样的色调里。
“咦,是你啊!”他反应过来,有些许吃惊。
“很巧啊!”无话找话的对他说了一句,他礼貌的回以微笑和点头然后在她的注视下走进长街上一家艺术品小店铺里。
“哟哟,谁啊?”舒茉等他走后忍不住八卦。
“一个倒霉蛋,对吧?”林绍目光转向苏怀素,笑笑。
“对,只是你何时认识这倒霉蛋的?”苏怀素反问。
“某人埋葬她的爱情的时候啊!”林绍的目光又飘到了舒茉脸上。
“哦,就是你喊他戏剧脸那个……”舒茉仿若初醒一般,回想起来心里突然像是惊起了一道闪电,但还是像那天初见这个男子时一样,她仍然没有弄明白心里突然的一惊是为何。
“知道你那天尽顾着祭奠旧爱了,哪里会记得旁人的一举一动。”林绍揶揄道。
“哼,不过是个男朋友嘛,很快下一任就上岗了。”舒茉扬扬下巴。
“佩服佩服,我们小茉魅力无敌啊!”林绍嬉皮笑脸的朝舒茉躬身作了一个揖。
“死丫头!”舒茉娇嗔地巴掌朝林绍拍去。
两人在长街上追打起来,路人纷纷侧目。在艺术品小店铺里的严君闽也闻声掉头看了看,扯起嘴角一笑又摇了摇头。那笑刚凝固的一瞬他注意到和她们一路的另一个女孩,印象中那天被发夹砸到头时跟那小丫头一同下楼来过。
她还是一脸淡漠的表情,看着疯打的同伴甚至wWw.只是轻轻扬了扬嘴角。她脸上的那种表情是他所熟悉的,一种让他看来心里就会隐隐作痛的表情。
“你来了?”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城鹏。”他转身双眼里多少难以言说交织在一起。
对面那人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重重拍拍他的肩,点点头。
“君闽,可找好落脚之处,要不要……”
“不用太麻烦你了,我已找好住处,你能帮我至此已经非常感谢。”他打断对面男子的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严阿姨她可好?”城鹏早已习惯他的孤傲也不和他计较,只关心他现在的状况。
“母亲现在病情很稳定,我在托人联系主治医生。”
“那么,寻人的事你可有眉目?”城鹏还是很担忧的看着他。
“我其实并无此意,那不过是母亲的心愿,要不我也不用如此仓促的来到此地。”他眉头拧起来,偏开头不去看子鹏锐利的目光。
“君闽你有什么困难不要跟我客气,我定会尽力帮你!”城鹏看着他挎着那个帆布背包上开线的外口袋和拉断了拉头的铜拉链说。
“能帮我把那些画买出去我就万分感谢了,你也别跟我客气,照你店里的规矩提成就好。”他眼皮也不抬的说。
“那是那是,我当然不会亏了自己。”城鹏无奈的说,小心照顾着他的骄傲。
与城鹏签订了作品销售合同后回到住处,坐到熟睡的母亲床前为她掖好被角仔细凝望着那张被时光腐蚀、愁怨弥漫的脸心里钝痛。
“为什么即使已经这样了,即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想要见到他?”他默默地问。叹息一声他走出门去,在如水夜色里静静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他也是不得已……”他想起在来到柳西的前几日,病中的母亲用乏力的声音努力的劝解他说。
“是什么样的不得已要抛下怀有他骨肉的你一去不回,除非是他死了!”他愤怒的回答。
“他当时并不知道我有了你,君闽!”
“总之,他是负了你,欠了你一生!”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君闽,带我去柳西吧!”母亲带着颤抖的声音微弱又几近祈求的说着。
这样一句话生生订在心上,然后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那个男人所在的城市。
母亲坚持要寻他,看着病中的母亲严君闽也不好再逆她的意,来到柳西联系到大学同学孙城鹏卖掉了自己的一些作品加上带来的一点钱以维持在柳西的生活。他虽不再反驳母亲的意愿,但是也没有积极找寻那个母亲想见的人,从内心里是不想寻他的,每每母亲追问他都万分为难。
他不知道能拖到几时——母亲的病还能拖到几时,与那人的相见还能拖到几时?
他陷入在这样的矛盾里,苦苦挣扎……
那时候哪里有心力去想象来到这个城市之后眼前将会铺展开一条怎么样的路,要遇到怎么样的人与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