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伟力虽然是城市人,在录取分数上相对于麻近水这样的农村考生来说是占了一点便宜,但是相对于石建南来说他又是吃亏的,因为他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阶级,没有任何门路,所以大学毕业之后,没有能留在郑州,而是被分配到陕县电机厂。
曾伟力的父亲是搬运工,母亲是临时工,爸爸妈妈这一辈子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五十年代末依然决然地从农村走进了城市,来到郑州,并且经过千辛万苦,最后终于落上城市户口,成了正儿八经的城里人,现在好不容易把宝贝儿子培养到大学毕业,与其让他上了大学分配到陕县,当初还不如让他上个中专或者是技工学校,这样至少还能保住郑州户口。
从郑州分配到陕县,在郑州人看来跟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曾伟力的一个姐夫干脆建议曾伟力拒绝接受分配,就留在郑州自己找工作。
但是曾伟力不这么看。曾伟力认为,如果没有上学或者是上个技工学校,不错,是留在了郑州,但是留在郑州只能做一个工人,跟父亲一样的工人。而现在大学毕业后分配虽然远了一点,偏僻了一点,但毕竟是属于国家干部,国家干部与工人是有本质区别的。曾伟力从小就知道干部与工人的区别,准确地说是从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知道的。没有人对他说,是他自己知道的。
曾伟力小时候家庭经济状况不好,所以曾伟力小时候没有上过什么托儿所和幼儿园。曾伟力小时候是三个姐姐带大的,带到直接上小学。曾伟力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能wWw.明显地感觉到工人子女与干部子女不一样,不仅穿着打扮不一样,脸上的水色不一样,就是老师对他们的态度也明显地不一样。从那时候开始,曾伟力就逐渐形成了一个信念:长大一定要当干部。等到大了一点之后,大约是上了初中之后,他进一步明确地知道,要想当干部,必须考上大学。所以,曾伟力学习一直是非常用功的。非常用功的目的只有一个:考上大学,将来当干部。现在曾伟力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他能放弃吗?所以,尽管母亲和姐姐哭天抹泪,尽管父亲低头抽烟一言不发,尽管他自己也明知道路途遥远,但是曾伟力还是满怀希望地奔陕县报到去了。
从郑州到陕县,比曾伟力想象得要远,而且好像越走越远,越走心越凉。特别是过了洛阳之后,车窗外面的景色马上就变了。不仅大地的颜色变了,连形状都变了。变得没有坡度,直上直下的,像壕沟,也像绝壁,但不是岩石绝壁,而是黄土绝壁。曾伟力没想到还没有出省呢,就变化这么大。想着前年暑假跟同学一起去黄山和庐山,走得也蛮远,怎么没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曾伟力开始有点理解父母了。
车过三门峡,又走了大约几十公里,终于到了陕县。
陕县县城比曾伟力想象得小多了,比较象样一点的建筑就是火车站。陕县小,但是陕县的火车站相对来说不小,至少比曾伟力这一路过来的时候看见的许多火车站要大一些。后来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这里有一个铁路局的水电段。
县城几乎没有什么楼房,电机厂宿舍也是平房,并且这里平房的建筑材料跟郑州还不一样,即便都是红砖,郑州的红砖是红色的,而陕县的红砖是橘色的。也就是以黄为主的那种颜色。仿佛是时刻提醒着曾伟力:这里是黄土高坡。本来曾伟力以为只有到了陕西和甘肃才有黄土高坡,现在才知道河南也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