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雨夜过后,农场收获了三件东西:一群青春活力的女孩,男人们无边的干劲,和挥之不去的恼人箫声。
箫声总在夜晚响起,仿佛暗暗与那两样阳光下收获的东西对抗着。
许多人厌恶这低沉凄凉的箫声,却没有人去阻止。没有人不知道一个事实,刀子把这个人奉为恩人,而当初的团长现今的场长,见了刀子也毕恭毕敬。
刀子作为一个抗日英雄,与他身上佩戴的缴获而来的东洋刀一样,令人敬畏。团长当年西下之时,还是一个小小的游击队长。他和他的众多弟兄,那些活下来的,现在都在场部担着重要职位。他们的命皆拜刀子所赐。他们心目中,刀子无疑是一个神话,忽喇喇割过面颊令人切骨生疼的神话。
这个神话通过他们的口,植入每一个农场的人的心底。
没有人愿意去动那个神话。
不幸的事到来了。
不幸随着箫声而来。香草觉得,那个男人像是传说中忧郁的先知。
现在,她看着那个叫九哥的人又默默走向山岗,那夜夜响起的箫音又将吹入无眠人的耳中,勾起他们多少不堪回首的尘封往事。
“福祸相依”,香草靠在锁住了门窗的屋子里,心头蹦出这个词来。
几个月前她还是多么幸福啊。在那个劳累经年了无所获的村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劳作着。再水灵的女孩也没有几年青春,就衰褪成了粗壮泼辣的妇人。香草不想成为那样围绕着猪圈、子女和累断腰的土地忙碌的粗俗妇人,可是城里距离她那样遥远,而眼前这千篇一律的日子又是如此坚固,尽管她精致的面容水一样的腰身如此出众,宛如迷人的兰花。
离家前的那几个夜晚,香草兴奋得合不上眼。她一遍遍回想军队干部的话,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牛羊满野,水草无边,大碗喝奶,大块吃肉。还有“风吹草低见牛羊”,那句不知道谁写的诗。香草隐约记得,这句诗从军队干部口中吐出,仿佛给她罩上了一层幻想的帐篷,蓝天绿水,如云的牛羊……
直到来到这片土地,发觉不似传言中的美丽,香草仍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整个村子只有她一个被选中,她拔了头筹。她是有自信的,下中农出身,政治清白,还有文化,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同凡响的美丽。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同龄女孩妒嫉的目光宛如要刻入肉中。
“闺女啊,好好干,听领导的话。”听着老娘临行的嘱咐,她还是有些紧张,担心自己表现不好被送回来。
香草离开成长的小村庄,走上了去往梦想的道路。她背负着一村的目光,那些妒嫉和羡慕,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无疑是异常幸运的人,她得把握住。
当姑娘们聚到一处时,香草心底更添了一丝底气。每个姑娘都青春美丽,可她是最耀眼的一个,是枝上最尖处那一点白。她自己知道的。
有点泼辣的女子淑珍第一天就随在香草左右,她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淑珍的身材健康丰满,但少了一份漂亮。很快,香草知道,淑珍的父亲是公社干部。
原来是走后门来的,香草想,但她没有任何表露。这种事儿哪儿没有呢。
她们跋涉千里来到这里,兴高采烈很快就破碎了,成了失望。比失望还严重的事情接踵而至。
政委说,你们都要嫁给这儿屯垦的军人。他们都是立过战功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军人,他们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幸福奉献了wWw.青春。你们要自觉一点积极一点,为我们的英雄献身……
场长说,鸟,招你们来就是做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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