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说与雪东沟苦经营 司母辛对王发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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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与雪两人经营着付岩东沟这片借来的地方,每年是要给辛人臣纳赋进贡的。所以,他们也规定了每个男丁要向他们交三百斤稻谷,五张兽皮,两只羊。当然,他们自己也开垦田土,放牧牛羊。这样,除了交给辛人臣税赋以外他们也卓卓有余,日子也过得十分惬意。为了保护好一方水土,他们还把青壮年集中起来,利用空闲时间训练。这些人大多都当过兵,搞点军事训练也都是轻车熟路。所以说只要吹响号角这里的人就能拉得出去。这个异于殷商建制的民间组织就这样生活着。

    说此时正在收着山民送来的稻米,一升升一斗斗地量着,装进旁边的麻袋,装上停在那里的大车。武丁与司母辛来了,站在一旁的岸上看着他们。说与雪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也就没有顾及来人的姓名面貌,一直低头干他们的活。武丁见了暗道:“哎呀,这说真是个人才呀。朝廷带那么多战俘干事,除了鞭打就是杀人,也没能象这样有所收获。可他却让人自愿地将稻谷交来了,又不失时机地送给了当地的地方官。如果全国都行这样的政,我的国家不就太平了吗?看来,对待战俘是得有一套新的办法呀。单靠皮鞭,刀枪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说与雪收够了五车粮食,对雪说:“雪弟,你在这里继续收粮,我把这些送到官府去。”

    雪道:“你去吧,我收着。”

    说赶上车走了,一个车队就在道上缓缓而行。司母辛看着车上坐着的说感慨万千。她真想把说叫住,叙说离别之情,叙说心中对他的万千思念。可是,她身边站着个武丁,而自己也已经是殷商的王后了,那些人间的规规矩矩使她不能越雷池一步了。她只好强忍着涌上来的泪水目送他们远去。

    雪在为山民过着粮食,一升一斗的毫不含糊。当他偶然间抬起头来时却见到了对面坡上站着的司母辛和武丁王,他不由得呆了。他知道自己看管战俘不力,又被羌民挟持到了羌方。尽管现在到了山水一偶避难,头上也时时地悬着一把刀。如果官府追查过来,那么自己也躲不掉被杀头的命运。如今,武丁王来,是他把自己从一个战将降到了一个百工的地位,他也知道木格的叛逃自己有责任,那么他见到自己一定不会饶恕自己的罪过了。

    雪想入非非,量稻谷时也时时出错,还是山民们几次提醒他才有所知觉。他的心中只是想着武丁的人会扑过来,抓起自己砍头。可是,武丁却没有过来,侍从们也就那样地站着看着他们。雪心中产生了侥幸心理,暗自慰籍说:“也许武丁王没有认出我,那我就装作不认识他。我只要尽职尽责,为官府收好稻谷就行了。

    司母辛目送说远去了,又转头看雪。雪虽然发福了许多,但那身躯,那相貌也没有多大变化,仍是那样的英姿勃勃。当初,他爱自己爱得要死要活,要不是发生了那么一场变故,那么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他的新娘,与他在大山深处男耕女织,渡过一生的。可如今自己却与他劳燕分飞,天各一方了。今日见到他了能过去叙旧吗?能重温过去的恋情吗?能谈谈现在的生活和自己的儿女吗?不能,自己与他已经各有所属,再不能象年轻时那样卿卿我我海誓山盟了。

    武丁看到司母辛在瞧着雪,也将目光转了过去。看了许久他也看清了站在那里的中年人就是雪,就是那个沿着山脊追着队伍跑的雪。他也是妇好的恋人,他也作过殷商的将军,可是自己当初为了剪除妇好的党翼时把他从羌方调回了京畿,让他作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陶作坊百工。如今他到了这里,也算一方首领了,与说一道把属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看来他也是个有为的将军啊。

    司母辛也知道雪看到了自己,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不抬头再看自己一眼。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恋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雪只要看到自己一定会将那多情的目光扫过来。他之所以这样一定有难言的苦衷。既然自己不想打破眼前的平静,也不可能使时间倒流,那就让他安生地在这里呆下去吧。于是她就转过身来,对侍从们道:“走吧,咱们到辛人臣的府上求宿吧。也尝尝付岩的野味。”

    大家得令,将武丁扶上大车,司母辛也跳了上来,一行人又在山道上默默而行。东沟村就让他们扔到了身后。

    看到这里的一切武丁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了,不禁地自问:“贵族出身的人为什么有那么私欲,而奴隶出身的人为什么却心地广阔?说以前只是一个工奴却能把一方水土治理的井井有条,而宫中那么多权臣为什么就不能让国家有个安静的环境呢?看来,我得把说请回去呀,让他来作朝中的大官,让他来掌握镇国斧钺,我的王朝才能从此走向中兴。

    司母辛与武丁王同乘一车在大地上走着,又走过了一些山岭,一些川溪,一些小岙,一些小冲,又回到了近殷都处。司母辛看了武丁一眼对他说了话:“君王,咱们在祖国的大地上已经走了三年了。三年啊刚生下的孩童都会跑了,可是你却不说一句话。我知道你能说话,你就是不说。你想以缄口恕你过去的过错;你想以沉默表达你心中的悲哀;你想在沉默中反省你自己的失误,你想寻求一个济世良方。可三年的路走过了你该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样的一个过去,为什么会有那么令人痛心的失悟。那就是因为你成了国王后与百姓们的心相隔了,你只为了你的王权发号施令,你只为了你们子家的荣誉地位奔走呼号。所以你才时时记着木格给你带来的耻辱,记着夷邦的战俘们曾在战场上戮杀你的将士。当他们放下武器了,成为了你的子民了你都不放过他们,一个个地绑到王陵让他们殉葬先祖。我不禁地要问,那个曾经忧国忧民的王子子昭到哪里去了?那个曾把辛耤臣叫到面前要他为老百姓的温饱出力的四王子哪里去了。那时你爱民如子,对孱弱的子婐给予了极大的帮助,使她成为一个幸福王妃。可十几年一过,当那国王的珠冠戴到你的头上时你却变了,变成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刽子手了。”

    司母辛想到武丁王的变化不自觉的流下了泪。武丁也被她的话所感动了,也难过的低下了头。这时司母辛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又道:“君王啊,三年时间过去了,你的脚步丈量了祖国的山河,看到了生活在各地风情又相异的村民。不论他们是夷方的战俘也好,是殷商的老户也好,谁不对未来怀有美好的幻想啊。可是,他们中却有许多人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今日咽下一口饭说不定明日就会被肢解,被砍头断肢埋在王陵前的殉葬坑中。君王啊,他们尽管来自异邦可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哪。你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呢?

    “说道能挽救国家大势,能让殷商国泰民安的我看只有说了。他曾是你年轻时的好友,曾在阴暗的作坊中为你登上王位百般谋划,曾为你执政后的举步筹划鸿图。可是,你却在他为国立功后把他贬到了侯告将军手下作一名小戍。如今你也看到了,他不因官位的升降荣贬而碌碌无为,而是利用他的本领建设着一片热土。如果殷商都象他治理的地方那样,那战俘又如何会叛逃,奴隶如何会贻工?国家如何会入不浮出,让四方夷蛮觊觎呀。君王,你如果是个明君,如果还有当年作王子时的忧国忧民的思想,那么你就该大刀阔斧地改革一番了。说有本事,那冢宰的斧钺你就该赐于他,他会让你的殷商富起来的。也许你还会考虑他是奴隶出身。可也许你忘了,成汤爷不就是任用奴隶出身的伊尹作宰相才使国家兴旺发达了吗?君王,四夷都在发动战争,想把我们殷商吞噬,你如果不任用大贤,清除弊端,国将不国,子家的江山又能有多少年的寿命啊?!”

    武丁仔细地听着司母辛的话,也想对他说出心中的话。他想说我过去做错了,国家安宁了我认为天下太平了就沉缅于女色之中;也视战俘如草芥,姿意屠杀,殉葬,最后闹得天下不稳。他想说我这次的确看到了说治理的一方水土,看到他确实是个人才,是想把他引来作宰相,让他代我担当起治国安邦的大任。可是,武丁自在王宫的大殿中倒下装作痴迷时起就有了主意。他要借着自己的痴愚让所有的人表演一番,也借着这个机会寻找贤臣良将,让能干的人担当大任。可是,在人们极其迷信当代,他不可能将一个奴隶出身的人直接推到宰相的高位上,还必须装神弄鬼,把自己的意志装扮成神的意志,借助神的力量。所以,在爱妻面前他仍然装得傻不六几,司母辛那样苦口婆心劝他他都不回答一句。司母辛见他这样的确火了,但她又不愿当着下人们的面发作,就将脸转向别处。这时,远方却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救命声。她举目望去,只见一只猛虎腾跃在疏林中,追逐着一个青年人。一股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她伸手从车上拿起了自己的硬弓,从箭壶中取过羽箭,拉满弓向那猛虎射去。

    那只猛虎也许是饿坏了,追着孝己腾跃在山岭沟壑间。孝己的脚步再快,心情再急也跑不过这兽中之王的,就拼命地喊救命。就在这时却见老虎长啸一声倒在地上,而后又跃起多高再一次倒下。孝己以为老虎在耍什么花招,就仍往前跑,一头撞在了武丁与司母戊坐的大车上,口里仍然连声不断地喊:“救救我,救救我。”

    司母辛一直注视着那老虎的动向,见有人扑到车前喊救命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孝己身上。谁知她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她不由得惊呆了,叫道:“啊,孝己,怎么是你?”

    孝己一见是父王和母后,跳上车抱住司母辛就是一阵大哭。司母辛不知其故,抱着儿子也随着流泪。等母子俩的泪流够了孝己才把自己出宫寻母的情况告诉了父王与母后。

    武丁见王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中也十分难受。也想把儿子抱在怀中亲热一番。可是,他是干大事的人,在这情急之中也忘不掉自己的责任,就仍然挂着一副呆痴痴的面纱,将目光转向远方。

    司母辛见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武丁王仍装痴愚,心中的火气又冒了上来。怒气冲冲地道:“君王,你看到了吧,咱们才出宫三年就有人算计到咱们的头上了,要把咱们的王子往虎口中送。面对这种阴毒的作为难道你还能沉默下去吗?你还能装聋作哑地任人宰割吗。”

    武丁心中想着大计,决不敢让司母辛的情绪所破坏,就仍然呆呆地坐着。司母辛见他这样真狠不得打他几个耳光解气。但人家是君王,是天下至尊,自己又如何下得了手呀。就气乎乎地下车,拉着孝己到虎倒下的地方去。到了那里一看那只虎己经毙命,自己的利箭就射在了它的口中,穿过了脑花盖。司母辛狠狠地踢了它一脚,骂道:“你这畜牲,也想吃我的王子,真乃痴心妄想。”

    武丁也随他们来到了死虎身边,看了看死虎却没有一点表情。司母辛的心被怒火燃着,又将矛头对准了他,道:“君王,你说怎么办吧。这虎亏得是我射死了,否则落入虎口中的将是我们的王子。你得下旨让人找到凶手,让人把他醢作肉酱才是。”

    武丁没有说话,只是蹲下来看那虎的毛皮。司母辛这下火气更大了,道:“好,你装傻吧,卖痴吧。你的王子遭了大难你都还能沉得住气,我倒要看看别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禅让王位时你还能不能保持沉默。”说过一把拉住孝己,道:“孝己,咱们走。你父王爱装什么装什么吧。我陪了他三年,没得到过他一句话,就让他今生今世永远不开口吧。”

    司母辛拉着孝己走向他们乘的大车,把孝己拉上车娘俩乘上车走了,把武丁及侍卫们扔在了那里。武丁倒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取过腰上的刀去剖那张虎皮。侍卫们见了也过来相帮,不一会儿那张虎皮就剥了下来,武丁并没有顾忌上面的血肉,就那样披在了身上。侍从们都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他的真正用意。

    甘盘一行人在林中穿梭着,寻找着孝己的足迹。此时的甘盘简直象被人抽了筋,一步也走不动,要不是下人们又搀又背,他真会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当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到森林边上时却看到猛虎在追逐着孝己。甘盘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叫道:“完了,完了,我甘盘这一下可真的完了。孝己脚步再快哪能跑得过老虎哇。如果被老虎吃了,我甘盘还能活成什么呀。这时,那只猛虎却朝孝己扑了上去,甘盘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老爷老爷,那只虎被人射死了。”下人们叫着几乎昏过去甘盘。甘盘一听说老虎死了,孝己被救了,一股热流马上在身体内涌动,鼓动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起身就往那里扑去。可是,当他到了死虎的身边时却从对面奔过来了司母辛及那个英俊的王子孝己。

    司母辛自从进宫后从来没有介意当初选美时那些不快,而wWw.是把甘盘象长辈一样敬着。可是,今日司母辛与他相见了那目光中却带着少有的严厉。她这目光,也许只有在下达对敌的进攻令时才独有的,可今日却以这样的目光对着甘盘。甘盘知道自己保护孝己不力惹得了司母辛的怪罪,但他却不知道这时的孝己与司母辛乃至武丁都认为杀人的凶手就是他。

    甘盘见到了司母辛,上前一步跪倒在她的面前,道:“臣,甘盘拜见妇好司母。”

    司母辛盯着甘盘看了许久,却对武丁发了一顿牢骚,然后带着孝己走了。甘盘的面前就剩下了那居有无尚权力的武丁王和他的侍从。甘盘见到了武丁,心情再也不能平静,又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道:“臣叩见武丁王。”

    武丁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手下的人却说:“哼,你还有脸来见武丁王,你差点把孝己王子喂了老虎。你是何等居心?”

    甘盘一听此愣了,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孝己王子是在我的帐蓬中丢失的,可我是亲自为他站了半夜岗啊。发现王子不见了我就和侍从们找来了,又哪有居心害大王子啊。”

    武丁听到了甘盘的话,但仍然不相信他说的就是真的。可是自己是为谋大事故作痴愚,心中就是有谜也只好藏在心底了。就转身往归途走去。

    甘盘不知道武丁此时还不说话,倒以为自己说得武丁王不相信,就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拽住了他的衣袖,道:“君王,君王,我的确没有害孝己的心啊。我与孝己无冤无仇,您作国王后又对我恩爱有嘉,我怎么会对孝己下手呢。当初孝己来到我这里要与我一道找您和王后,我是耽心孝己的安全拒绝过他。可没想到当他在我的帐中住下了有人就把他弄去。我虽然有失保护他,但我却绝对没有害他的心哪。”

    武丁意在装痴,在这样的时候是决不会停下脚步与他讲些什么的,就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机械地往前走着。甘盘见武丁不理自己,绕到他的前面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君王,你不要走,听我说一说行吧。我没有罪,只有wWw.过错呀。你可不能把我当作罪犯哪。”

    甘盘的话武丁好象没有听见,仍然呆呆地往前走去。那些侍从们见武丁不理甘盘,也都朝他瞪眼睛,吐口水,然后追随着武丁去了。

    甘盘跪那里呆呆地看着武丁远去,老泪不由得流了下来,到了这时候他才知道司母戊是如何的歹毒,她是如此把自己逼向了绝路了。可到了如今唯一的是可以向武丁申诉自己的理由,武丁也是这样的冷漠相待。殷商难道还有自己的立锥之地吗?

    侍从们见他们的主子如此遭受冷漠也束手无策,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甘盘看自己到了这种地步还被众目所指心中羞愧难当。他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侍从们说:“啊,你们跟了我这么些年也够辛苦的了。我家中有田千井,京畿北面那些就给你们一人一井吧。你们回去好好地种地,养好家小吧。”

    一个侍从道:“老爷你呢?”

    甘盘道:“你们不要管我,我出家时就准备好了要云游四方,在名山大川中消磨时光。你们把车赶回去,告诉我的家人别让他们挂记我。”说过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山林。

    侍从们追了上来,道:“老爷老爷……”

    甘盘停下脚步,对他们道:“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难道你们没看到吧,君王,司母辛都以为是我要害孝己王子呢,我有嘴也说不清啊。我就是回到京畿,又向谁申诉啊。当了一辈子卿士,一辈子看人家的脸子生活,我也受够了。就让我在这高山大河旁渡过最后的日子吧。”

    甘盘又走,侍从们又追了上来,叫道:“老爷老爷……”

    甘盘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可当又面对侍从们时脸色是那样的严厉,道:“怎么,你们不知道我回到京畿就是死路一条吗?难道你们要看着我被人送往断头台吗?咱们主仆的缘份完了,你们走吧!”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侍从们呆呆地看着他,又一起跪了下来,只到他消失在远方的森林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