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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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府第一殿的走廊上什么人也没有,因此夜白也得以免于被人打扰地直达燎琉的公务室。站在房间门前正准备敲门,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哎?雷信?”惊讶地发现开门的人是金发的禁鬼,夜白往里望,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篁的身影。向雷信点点头后走进房内,夜白在篁旁边坐了下来,发现他的脸上残留着因惊讶而思索的表情,夜白歪了下头发起了询问。

    “怎么了?在说什么吗?”

    露出不晓得应该怎么说才好的表情,篁抬手压了下嘴角。

    “不、我们刚才讲到禁鬼的年龄……”

    “不会增加的吧?”

    “会增加啊。”

    听到雷信轻描淡写的肯定表示,连夜白也瞪圆了眼睛。

    “可是外表不是不会变吗?”

    雷信苦笑了一下。“这就不好说了……大概是成为鬼的时候的年龄不一样吧。但岁数是肯定会增加的。”

    “外表不变,却在增加岁数?”夜白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苦着张脸继续问了下去,“那么,你们当中谁最年长啊?”

    “是炯华,其次是万里。”

    “呃?”

    这一次不止夜白,就连篁也发出了惊愕的声音。居然藏有这么多迷团。所谓的禁鬼,说不定是意外不可思议的存在也不一定。

    夜白见过炯华几次。他是一个看来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能够操纵火焰,而且他的言行也很符合外表的年龄。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看起来年长的玻凛其实说不定意外地在世时间短呢。但是不管怎么说,雷信应该是他们当中成为鬼的时间最短的才对。

    就在夜白这么思索的时候,雷信听到了脚步声而过去开了门。

    燎琉出现在了那里。

    接过他手里的文卷,雷信把那些都放到了办公桌上。

    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篁,燎琉立刻消失在了屏风后。

    篁唰地站了起来。

    “雷信,我们回去。”

    “啊?”

    这一次,是夜白和雷信一起发出了疑问的单音词。

    “喂,篁。你干吗啊?”

    想要拉住篁的衣袖问个明白却被对方轻巧地躲开,夜白感到更加的莫名其妙。

    “不要这么说啊,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嘛。”

    从屏风后悠然走出的燎琉手上,正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茶壶和茶杯。

    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夜白顿时浑身一僵。而明白了怎么回事的雷信则想要服从篁的命令,只可惜慢了一拍,燎琉笑容开朗地下达了命令。

    “雷信,关上房门让篁坐到那把椅子上去。”

    “雷信,如果你敢听燎琉的话就解雇!立刻解雇!”

    咦?咦咦?咦咦咦?用惊异的目光来回看着篁与燎琉,夜白明显看到了雷信别过头去躲避他目光的动作。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貌似半个月前他才和雷信说过一样的话吧?

    看到雷信不知所措地僵立当场,夜白忍不住闷笑起来。为了不被对方发现而拼命压抑着不要笑出声,但他还是笑的肩膀直抖。

    正要出门的篁因为听到燎琉说那是桃药酒而半信半疑地停下了脚步,雷信则好象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目睹这一景状,夜白笑的更厉害了。他小心地将自己缩在椅子里躲在后面,尽量降低存在感;但就算这样,他偷偷闷笑的举动还是被雷信发现了。不动声色地靠过去,雷信伸手在夜白的额头上毫不留情地弹了一下。

    吃痛而发出了极轻的声音,夜白双手捂着额头呲牙咧嘴地怒瞪着雷信,但对方却完全不为这个视线所动,完美地将他无视了过去。

    很想原样奉还回去,但考虑到篁在场而不能拿他的从者怎样,夜白只好愤愤地瞪了雷信一眼,哼一声扭过了头。

    “枫的生命时限……”

    篁的低语让夜白抬起了头,但同一时间,他敏锐地注意到了雷信的肩膀产生了轻微的颤抖。将怀疑的目光向燎琉投去,他正好捕捉到对方眼中的苦笑。

    “药酒你要多少我都可以分给你。你拿走吧。”

    听到燎琉的话,夜白举起了手。

    “也给我一些吧。”

    话刚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两道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雷信与篁都不约而同地侧过头瞪着他,激烈的目光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注意的时候惹恼了他们。

    “什么?到底怎么了?”

    实在是闹不明白怎么回事而只得出声询问的夜白,发现二人的目光顿时变的更加怀疑了。wWw.

    “我想他们是在质疑你需要药酒的原因吧。我看你没有生病,还是说,你又受伤了?”

    被更加激烈的目光瞪视着,夜白啊的一声苦笑着抓了抓后脑勺。

    “不是啦……其实是因为最近总觉得气息很不顺,很难调整。”抬手按上了胸口,夜白微微蹙起了眉,“就好象身体里有什么在骚动,很难平息下去。”

    “气息不紊么?”严肃了一下表情,燎琉放下了手里的瓶子,几步来到夜白面前,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抵在了他额头上。

    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夜白只觉得有一阵凉意从燎琉手指抵着的地方涌进来,再从额头扩散到全身。稍有些寒意的感觉深入身体内部,很好地平息了那股不明的躁动。

    摊开双手细细打量着,夜白因为意料之外的效果瞪圆了眼睛。燎琉一抽离手指,他便抬起了头,脸上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先暂时压制一下,今后还是喝一下桃药酒来调理吧。”

    将药酒装到瓶子里递给夜白,燎琉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接过他手中的瓶子,夜白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篁问起了原因。

    苦笑了一下,在看到篁执拗的眼神后,燎琉耸了耸肩膀。

    “那是没办法的……虽然说是死亡,但也是遭到了命运遭到扭曲后的结果。魂魄就这样被生生地抽离出来,要和肉体结合自然需要一段磨和的时间,尤其像夜白这种带有力量的人,需要的时间大概就更长了。”

    在听到燎琉话的瞬间,篁的脸僵住了。

    半个月前,夜白才失去了一次生命。之所以能够从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完全是因为篁与燎琉定下了契约的关系。

    看到这一幕的夜白撇了撇嘴,耸了下肩膀。

    “说起来,快点把酒给篁吧。还能早点拿回去给枫呢。”

    呵呵地笑起来,燎琉干脆地将酒倒在了瓶子里拿到了篁的面前。

    “呐。如果还要的话,我可以再给你。”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再抬起头的篁完全恢复了常态。他狐疑地挑起眼角看着高出自己许多的燎琉,显然是存在着极大的疑问。

    “……你这个人没理由无条件的表示亲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燎琉瞪圆了眼睛。

    “你这种口气算不算是恩将仇报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得采取相应的行动才行。”

    话一说完,他便再度消失在了屏风后。当他回到房间时,手上已经拿了一个新的水壶。又拿来一个杯子,他将内容物倒了进去。不出意外,那是仿佛栖息着水怪的鲜艳绿色。

    按住了额头,连看多一眼都不愿的夜白抽搐着脸孔挡住了眼睛。而身边的雷信虽然很同情主人的遭遇,但现在的状况也不是他能够插的上嘴的,因而他只得乖乖地站在一边,并且心虚地扭过了头。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失言而惹祸上身的篁,现在就算内心无比后悔也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解决掉燎琉带来的危机。

    以干脆的口气叫篁喝下这个仙药的燎琉始终保持着开朗的笑容,殊不知这个笑容使夜白与篁内心又增加了好几个警戒等级度。

    就算内心对对篁见死不救的行为感到些许的愧疚,但夜白还是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的燎琉一个转身就将杯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篁明显的警戒态度,燎琉报以了微微一笑。

    “我是多么的亲切啊,居然把如此贵重的药酒分给别人。”

    没有人叫你分给我们啊!这或许是两位下属的肺腑之言吧?雷信这么觉得。感觉上二人的脸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与僵硬,实在是极其纠结的神情。

    “因为重要的部下疲倦到一目了然的程度,好象完全是靠着精神力硬生生支撑了下来,所以我才特意送上效果强大的仙药。虽然在再三的改良之下,味道也许更加苦了几分。你真的应该情形自己有这么体贴能干的上司哦。”

    ……我刚才好象听到了什么珍奇的词汇?努力地让自己神游天外的夜白满脸干涩,嘴抽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好象缺氧的金鱼一样不断一开一合。他那极欲逃避现实的神色换来了雷信的苦笑,就连他自己现在也完全是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

    我总觉得不断改良仙药的目的就是为了折磨下属……一惯沉稳的禁鬼也不由这么想道。

    作为这场危机的当事人,篁因为感受到了迫切的危险而表情危险起来。但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冥府王族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区区十八、就快十九的毛头小子的怒视而动容,依然泰然自若地说了下去。

    “其实在就职于冥府十殿的人中,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冥府王族的评议会。”

    那是什么?露出了更加纠结且莫名其妙的神色,夜白忍不住愕然地张大了嘴。而不知道的人并不止他一个,一脸怀疑的篁将视线投向雷信,对方也是满面茫然。

    看来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在那个评议会中,我被选为最希望成为自己上司的冥府王族地一位。”

    “你说谁?”

    “就是我。”

    在夜白拦阻前就已经脱口而出的篁,就算立刻醒悟过来而在内心诅咒自己也已无济于事了。

    没有丝毫停顿和害羞地说出了褒奖自己的话,燎琉笑的愈发灿烂寻求雷信的意见。

    “啊……是啊……”

    只能这么含糊回答的雷信看来已经完全被燎琉那诡异的灿烂笑容所压倒。坐在一边至今保持着沉默的夜白也因为感受到了奇异的危机感而咽了口唾沫。

    事已至此,基本上已经是反抗无望了。

    耳边不断响起有如天外之音般的二人的对话,夜白的嘴巴抿成波浪形。而事实上,没用多久,篁便死了心的拿起了那个杯子。

    据说那个的味道变的更苦了哎……就像是自己喝到一样,夜白拧紧了眉毛,嘴巴的波浪幅度变的更大,一副紧张到了极点的样子。

    注视了那个鲜艳的药数秒,篁像是为了做最后的反抗一样开了口。

    “你或是陆干,曾经喝过这个吗?哪怕一次也好。”

    “当然。从以前开始就喝过好几次。”

    或许是从那个回答中得到了心理上的安慰或平衡,篁下定决心地把杯中物一口气灌了下去。与此同时,燎琉则一脸清凉地补了一句。

    “不过,自从改良之后就一次也没有喝过了。”

    张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夜白因为那个话而露出了一副完全被打败的神色。奇异的沉默气氛因为燎琉的表情而无声地蔓延开来,目睹主人惨状的雷信发出了极轻的叹息,马上动手去拿水过来。被那声叹息打破僵局而清醒过来的夜白苦着张脸,看着已经恨不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篁而显的无可奈何。

    在喝过雷信端来的水后多多少少复活了一些的篁,在恨恨地瞪了眼燎琉后,干脆地拿过桃药酒的瓶子走了出去。在听到那重重的脚步声后,夜白无奈又好笑地耸耸肩膀,也立刻跟着走了出去。

    在黑暗中行走的二人没有交谈什么,只是偶尔交换一下有关酒人的意见。就这样走了一段路之后,夜白发出了“哎呀?”的惊讶声音。

    “怎么了?”

    篁立刻发出了疑问,神色也在瞬间紧张了起来。但相反的,夜白表现出了哭笑不得的样子。

    “……是融。”

    半信半疑地顺着夜白手指的方向看去,篁什么也没看到。面对好友怀疑的视线,夜白耸肩表示自己感到了融的气息,并让他再往前去看看。

    按照他的话再往前走了几步,篁的视力便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那个笨蛋……!”

    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篁大步流星地迈步向前。撇了下嘴并发出哎呀哎呀的感叹声的夜白也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当他抵达融的身边的时候,转过头看着篁的青梅竹马的脸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脸色也僵硬的好象木偶一样。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融身边的不仅是禁鬼清岚,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孩子。

    长长的黑发垂落胸口,穿着纯白色、市井人家绝对穿不起的服装。少女用一双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几人。

    “……生魂吗?”

    与之前附在融身上的女官一样,眼前的少女是生者的魂魄。虽然不知她为了什么而脱离身体四处乱转,但起码这表示她有着强大的力量。

    注视了少女几秒,夜白略略瞪大了眼睛,随即皱起了眉头。

    这个孩子在看到篁的瞬间显露出了惊讶,可是在夜白的记忆里似乎没有哪个贵族的孩子既认识篁,又拥有着这种程度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她给夜白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拧紧眉头抿直了嘴,一直搜索到记忆的最深处也没有可以和眼前孩子匹配的面貌,只能说明自己从未见过她了。

    被篁与融不断地拌嘴声音而吵的无法集中精神的夜白怒气冲冲地扭过了头去,正想要叫二人闭嘴的他因为少女的气息突然消失而猛地转回了头。但没有用,少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无视融的惊讶与篁立刻对他进行的讲解,夜白眯起眼睛试图追踪少女的踪迹。

    没有,哪里都找不到。到底到哪里去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吗?略显焦躁地咋了下嘴,夜白的眉头几乎挤出了一个川字。

    在重新获得生命后不久他便发现,自己的直觉似乎比从前要来的更加更加敏锐,对气息的敏感程度也直线上升。但是即使这样,这能力还是有它的极限。现在的情况下,要么那孩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要不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而无法感知到。

    夜白想要追过去,但就在他想要告知篁的时候却发现他也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而融与禁鬼们则在一边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终于回过神来的他。

    尴尬地笑了两声,夜白抓了抓头发。下一秒,他的视线飘向了空中。

    “万里。”

    因为夜白明确地喊出了禁鬼的名字,众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几秒后,禁鬼万里便抱怨着在风的包围下降落了下来。

    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抱怨,篁干脆地进行了催促。

    “酒人府的调查怎么样?”

    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这个的夜白一听到这句话,就立刻露出了专注的眼神。

    “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只是……”万里阴沉的表情让夜白感到在意,她继续说了下去,“也许是因为府邸的主人卧病在床吧?整体的感觉都有种微妙的昏暗味道。”

    不是缺少灯火,只是给人的印象苦涩沉重。

    听完万里的评价后,夜白皱起了眉。

    苦涩而沉重的感觉,那的确符合酒人的一生所给人的印象。但问题是,禁鬼们是不会考虑这种事情的,他们所进行的评价都是基于自己的观察与感觉,是不带任何主观印象的客观评价。

    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棘手的感觉,夜白的心中生出焦躁的情绪来,这对一向冷静的他来说实在是相当少见的。

    咬了下嘴唇,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还是对那孩子的事有着微妙在意的夜白丢下一句话后就匆匆忙忙地朝与融回府相反的方向追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