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温暖的房间一下子冷了不少。边嘀咕着“还是老样子那么冷”,夜白边把手中温热的杯子握紧了些。从旁边的房间不时传来的走动声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那个房间宽广得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而其中所放置的文书数量自然也是多到令人叹为观止。
嗯?夜白的眼睛往外扫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来。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夜白看向了门口。
果然来了吗?篁。
不出所料的,三秒钟之后门便被人用力地踢开,随即篁那疲累交加的身体就出现在了门口。
“喂,给我滚出来!”
粗鲁的口气,全然没有了对待众人的温柔,篁的眼睛简直就像要往外喷火一样地怒吼着。
没有人回答,原先还呆在房间里的二人已经去了隔壁,而夜白的身影则正好被旁边高高的纸张挡在了篁的视线之外。
夜白的脸上此刻完全失去了表情。不是因为愤怒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过度的惊讶。从他担任冥官至今,还从未见过好友如此狼狈的模样。
视线在房间了扫了一圈,篁走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口,冰冷的空气让身体已经严重透支的他稍稍回复了点精神,再次冲着里面大吼起来。
声音在空阔的房间里回响着,起先没有声音,然后响起了人走动的脚步声。从桌上的文书来判断,不难看出是工作到一半发现需要用的资料而进到隔壁去寻找的。
二人出现在了篁的面前,燎琉的语气相当温和,就好象先前和夜白有关篁的一番争执完全没有那样。
“啊,篁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
他的脸色凝重了一点,仔细打量了一下篁的脸。
“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啊!出什么事了吗?”
真能装!夜白不禁佩服起燎琉那说谎的本领来了。
而马上注意到这一点的篁用低沉的嗓音吼了起来。
“才说要去找我,现在又说我脸色为什么那么差,不觉得前后矛盾吗你?”
面对下属一针见血的问题,燎琉只以微笑敷衍了事,手里拿着书卷的他与篁和那个男人一起回到了房间。
正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出来,而燎琉却只是为篁腾出了坐的地方——同样看不到夜白的人在那里的位置。目睹此景,夜白便发现自己好象还是乖乖地隐藏一下会比较好。
“可是说起来,篁你的脸色真的不好。啊,我有很有效的药,这就去拿,你等着。”
“喂!”
“啊,记得帮我把门关上。”
篁的意见就这样被干脆地无视了,于是他只得愤恨地瞪了眼燎琉消失在后面的屏风,带上了手边的门。
再度完败啊!夜白在心里感叹。不管过多久篁都不是燎琉的对手。当然,他也一样。
没用多久燎琉便出现在了屏风外,手中的托盘上放着水壶与汤勺。
当看到那个汤勺的瞬间,夜白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
他不是吧?虽说那个很有效,可要给现在的篁用的话好象有点……
从夜白的表情来看,似乎是相当多次地吃过这个的亏。
是不是应该阻止一下呢?夜白的良心在此刻提醒他,但燎琉似乎不经意间投过来的一个眼神让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抱歉了篁,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实在是不想惹上这个家伙。
然而燎琉自然是不会去在意他的反应的,他只是面对着篁用那种好象宣传口号一样的话语来宣扬这仙药的神奇。说完之后还寻求了身后仍在工作的男人——他父亲的意见,而得到的当然也是肯定的回答。
“信我者得永生。篁啊,我劝你还是一口气喝下去为好。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喝下去。”
篁的脸上显出明显的怀疑之色。没办法,实在是因为他面前汤勺中那所谓能立刻祛病的仙药的关系。
被盛在汤勺中送到面前的仙药,是一种华丽丽的鲜绿色。就算感到疑惑而凑上去闻,也是什么药草的味道都没有,完全的无味。
做到这份上,反倒是容易让人起疑了。
篁再次注视了一眼那颜色诡异的液体,终究还是流露出死心的表情。吃药总比好几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来的要好,他的心理活动相当容易摸透。
“效果我可以保证哦。再怎么说也是仙药。不能被那些细枝末节迷惑哦!”
“细枝末节……?”
“没错,要我说几次都可以,效果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可以附带保证书。”
篁偷偷向壮年男子看去,他只是点了一下头表示肯定。
按照燎琉所说地一口将汤勺中的药灌了下去,而直到这时燎琉仿佛才想起来一般地说。
“只不过,会苦到杀死人哦。”
听到这句话的篁当场化为了石像。
一直观望着这一幕的夜白发出了小声的叹息。
“也有水哦。”
燎琉的声音仍旧是一如往常地轻松。
“……给我。”
篁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了声音。在药入口的一瞬间,那强烈的味觉冲击几乎时他的舌头麻痹。他简直想夸赞一下自己,因为他至少还是把那东西咽了下去而不是立刻就吐出来。
接过燎琉手中用琉璃杯装盛的水,篁一口气喝了下去。然而不得不说,果然是仙药,身体里那种寒冷的感觉现在已经很大幅度地减少了,人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那么,你到底要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
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篁立刻就怒吼了起来。他显然是已经注意到了夜白的存在。
哎,果然瞒不过去啊!夜白没办法地抓抓头发,把一直挡着视线的纸张全部挪走,这才暴露在篁的视野之中。
满不在乎地看着篁眯起来的眼睛,夜白根本就没表现出一丁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被篁那种无声责问的气势所压倒。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已经是相当得了不起了。
“以你现在的身体,如果遭到袭击的话连一刻钟都撑不下来吧?幸好今天不是夜行日。”
对两位部下之间的冷气流丝毫不以为意,燎琉突然插上了这么一句。
“不过,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虚弱的人类对于妖来说说是上等的猎物。就算是你也并非例外。”
而且,他继续了下去。
“因为身体虚弱,所以连跟在身后的大型犬的脚步声都没能听见。虚弱可是会造成注意力下降哦,就像你刚才那样。”
什么意思?篁与夜白同时看向了燎琉。
就在这时,从开着的窗子那传来了什么人争执的响声。
“你小子是什么人?”
“咦?那个……我是……”
“问答无用!”
“等等!请等一下!”
听到这声音的篁瞠目结舌,而夜白则微微皱起了眉。二人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那两个声音,他们都极其熟悉。
燎琉笑了笑,站到了窗前。
“就到此为止吧,陆干。”
“哥哥,可是!”
将融打倒在地并揪住他脖子的少年发出了抗议。青年不禁苦笑出来。
“没关系。因为他是篁和夜白的客人。”
“啊!是篁和夜白!”
一个少年从窗子外探出头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屋内的二人。
“不要呆在这种地方,进来吧,近卫少将橘融公子。父亲大人,没有关系吧?”
他的父亲仍旧是无声地点头。
“已经得到了许可,而且你又是篁和夜白的客人,所以欢迎你哦。”
“燎琉,你说谁是我的客人!”
篁的怒吼紧随而至,但对方明显没有放在心上。
“再往前走一点就有入口,你就从那里进来好了。陆干,你给他带路吧。”
“好的。”
少年精神奕奕地回答,顺手将被他打趴在地的融拉了起来。虽然外表是小孩子,但陆干的身手却是连融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篁再次不顾夜白的劝阻怒吼起来,却被燎琉所否定。
“这是个好机会,也差不多是时候应该告诉他了。一直瞒着他也不是上策吧?”
“这算是什么好机会!”
“篁。”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男子发出了威严的声音。
“是时候了。”
“没错没错,就如同父亲大人说的那样。”
“燎琉,你确定现在要告诉他?要知道这种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的。”
夜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虽然不似篁那般激动,但他显然也很不赞成燎琉的做法。
“现在人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篁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他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抽出了腰上的刀,架在了桌后男人的脖子上。
“你给我适可而止,我现在的心情可是宇宙霹雳无敌的糟糕。”
可惜男人完全不为所动,还轻声地嘀咕着“自作自受”,这显然更加刺激了篁的怒火。
“你知道什么叫作‘祸从口出’么?冥府十君主的主人,阎罗王大人呦!”
“又来了。”夜白没辙地看着眼前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的戏码,边在旁边无奈观望。而正巧在此时被陆干带进房间里的融,则正好听到了篁最后的一句话,从而呆立当场。
融记得那个名字,是从大陆传来的神明,最近似乎与本土的宗教混合在了一起。传说中他会根据人生前的行为来判定一个人是否要受到处罚,同时也是那些将人赶上针山的小鬼的主人。
“难道说,是阎罗大人!”
面对融的惊叫,男人落落大方地点头。
“也有人这么称呼我。”
这么说起来的,眼前的人是阎罗王,而称呼他为“父亲大人”的青年则是阎罗王太子,那么这里是……死者会进入的冥府。
融被自己的认知吓到了,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就这样晕倒。可惜篁那冰冷的声音所说的台词在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融,你要是敢晕倒我就揍你哦。”
没错,在场能够吐出如此言论的人唯有此刻心情已经不爽到了极点的篁。
他的眼睛里很明显地燃烧着怒火,正在进行无声的威胁。“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没用的东西,不要多管闲事,马上给我滚回去!”
毫无疑问,篁在迁怒。
夜白干脆地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立刻吊起了眼睛示意他适可而止。
而相较之下,燎琉就干脆多了。
“篁。”他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个冷冰冰的沉默。“不要迁怒了。你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喜欢迁怒。”
厉害!夜白与融同时在心中喝彩。能够知道篁的本性还如此理所当然地指责他的wWw.人至今为止有过过吗?——没有,从来没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