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表哥徐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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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潍坊的确比我们所在的乡镇气派了许多,最值得一提的是公共汽车上人山人海,基本载客都在额定载客人数的三倍以上。我和强子被挤在后排的一角上,呈K状站立,苦不堪言。有个好像是发了横财的娘们儿,坐在我的咯吱窝底下,油光光泛着香气的头发上别着一个巨俗无比的大发卡,她不时地斜起眼睛瞟我一下,然后气定神闲地整理一下自己脖子上那金光闪闪的链子。我知道她这是装的,她肯定心虚地要死,因为我长发披肩体型健硕两眼游离不定,咋看也不像个好人。为避嫌疑,我忙把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紧紧抓住了车上的扶手。不料一低头又不慎看到了她腋下杂乱的体毛,那毫无章法地长势让我顿时愧意全无,我深吸了一口气,暗想,妈的,长这模样还敢看扁了老子,哼!等将来老子赚了钱,买条加粗加长的金链子套脖子上,老子长得孔武有力,戴上后至少是条藏獒,哪像你这种劣质杂毛狗般毫无气势?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街道两旁梧桐树上的叶子掉了一半多,有些枝桠光秃秃地指向天空,就像我此刻乱糟糟的心情。路边被车流卷起的落叶和脏纸,像路人们形形色色的脸,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汽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也好像是故意变着法儿撩拨我急躁的心情,它好像知道我们前途未卜,的确,我和强子对于这次出行的感觉也是模糊而不安的,发财的感觉就wWw.像是黎明时黑夜与白天交接时的蓝色,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让人感觉扑朔迷离。

    我们来之前已经联系过强子的一个据说是做大生意的远方表哥,这次出来实际上是投奔他表哥来了,因强子和他这个远方表哥也多年没见,所以我们二人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不安。不过幸好我们一下汽车,就看到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大步冲我们而来。

    强子的表哥叫徐少华,诸位看官请注意:他与性乱交行为辅导丛书《少女之心》里那个龌龊的男主人公完全同名,以至于我立马想知道他是否真有个表妹叫曼娜,且年方几何家住哪里是否婚配等等系列问题。表哥打扮得派头十足,脖子上的金链子璀璨无比,甚至腰间还惊人地挂着一汉字的传呼机,传呼机这玩意那时候我和强子仅在电视里一睹芳容,现实中一见顿时觉得连表哥的水蛇腰也粗壮妖娆了许多。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心里暗暗发誓说,一年后我就要和强子也扮成这个德行回家。

    表哥很热情,先是亲密地和强子拥抱了一下问了几句诸如你妈还好吗之类的废话,然后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来的就是亲兄弟,走!先回家喝点!你们嫂子早就准备好了!”表哥宋江般的风度一下子征服了强子和我,温暖得有一种找到了组织找到了党的晕眩感觉。表哥大手一挥,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弧形,一个响指,马上围过来一群党羽为我们提包扛箱,表现地殷勤不已。徐少华当年的形象,套用如今的一句话就是“酷毙了”。闲话不说,我们四人驱车直奔处在潍坊寒亭区城乡交界处的表哥家。

    当然,那时候我说的那些党羽不过是车站里拉客的司机而已,我们驱的车也是那种不给钱不给你驱,十块钱随便驱的出租三轮,连上司机所以才有了上面提到的四人。

    一进家门,表嫂早就候在屋门外了,她热情地招呼两个小叔子:“来了?快里面,坐沙发上,先喝点水歇会儿”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毛巾拍打我和强子的后背,仿佛我们是从塞外骑马赶来的那样一身风尘。

    表嫂是那种典型的北方家庭妇女,长得没腰没胯像水桶一般敦厚朴实,季节都深秋了她却仍穿着一件印有中基饲料四个大字的男式汗衫,弯腰给我们倒茶的时候,里面两个巨大的哺乳工具摇来晃去令人神往。

    说到寒亭区,不得不提的是它的水,真正的沿海城市呀,也太他妈沿海了,沿得自来水管仿佛都捅到大海里了,我一辈子都没喝过如此难喝的水,又苦又涩如同我家后院咸菜缸里的陈年老汤。我和强子喝了一口后面面相觑。忙不迭地说,嫂子,我们不渴,真的,一点也不渴。

    “你们才来,这种水喝不惯那就喝点啤酒吧!”表哥善解人意,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啤酒帮我们逐一倒上。

    “行,就喝啤酒吧,你们这里的水的确不怎么好喝”我笑了起来,忙站起身帮表嫂从厨房里向外端菜。

    “呵呵,我们这里是盐碱地,水都有个怪味,外人来一般都喝不了的,我们自己从小就喝这个,倒是有些习惯了”表嫂一边往盘子里盛菜一边笑吟吟地说。

    “是呀,等我再出差捎个净化水的设备回来就好了,老忙老忘记了”表哥也跟着过来端菜,用手提了提裤腰带,冲着我满脸歉意。这两口子对人都不错,一打眼就看得出来,我心里一高兴,一个趔趄差点把手里的盘子给扔出去,真晕,表哥家的厨房里怎么也会有门槛呀?

    这是一段模糊的记忆,潍坊郊区在没通自来水前的情景,和我目前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差距,我使劲地回忆,尽管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但我还是愿意让自己沉浸其中。院子中间有一口手压井,井的周围是一堆长得异常泼辣的月季花,已是深秋季节了,但那些粉色的花仍开得不亦乐乎。另外好像还有几只小鸡,在花丛间钻来钻去,叽叽喳喳地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我的思绪在不断地跳来跳去,有些时候竟能回忆到仿佛是陕北的窑洞,夕阳下,表嫂端着个木瓢,在院子里一把一把地撒玉米粒,偶尔回头瞅一眼在窑洞里喝酒的我们,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然,这只是我的幻想,都是不真实的,我的思维一直是这样的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事实情况是,当年我的确是在潍坊,而潍坊不可能有窑洞。

    表哥酒后的表现和强子如出一辙,不一会就面红耳赤。他坐在沙发上与强子勾肩搭背,大谈他是如何空手套白狼历经商场风雨东方不败雨过天晴见彩虹等等诸如此类的天方夜谭,而强子则低着头起劲地把玩着表哥的传呼机,表现得如老牛听琴置若盲闻。我斜靠在沙发上,一边和表嫂剥着簸箕里的毛豆,一边盯着电视机里一个京剧老旦,那个哆哩哆嗦的老婆婆正在痛骂自己不孝的儿子,咿咿呀呀哭得声情并茂。表嫂估计是很熟悉这出戏,看得非常投入,甚至跟着戏里的人一起哼唧起来,眼泪婆娑显得可怜楚楚。

    “嫂子,表哥都做些什么生意呀?”我实在忍不住了,看这玩意对我来说催眠效果极佳,我怕自己会很不礼貌地睡过去,就同表嫂聊了起来。

    “就是批发兼零售些卫生用品,在潍城民主街市场”表嫂头也没回,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

    “怎么样?生意好不?”其实我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奇好,就是有点忙不过来”表嫂这时转过了脸来,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这不,正好你们两个来,你表哥都高兴坏了”

    “那就好,希望我们来能为大哥的生意帮上点忙”我心中大喜,我的个娘呀!一切太顺利啦,奇好?这个奇好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呀!我一面憧憬着那种奇好的销售场景,一面勾画着我和强子的创业蓝图,很有种喜出望外甚至喜极而泣的感觉。

    语言不通会害死人的,时隔数日后我才真正明白,奇好只是潍坊当地的一种方言,跟中国人奇强那个洗衣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以致后期我甚至严重怀疑奇强洗衣粉的老板,本身也是不堪喝盐碱水而外逃的寒亭人,那是后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