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狡辩躲过一劫


本站公告

    一个多月过去了,倒也风平浪静。我的岗位虽说还是扒煤工,但换到小煤粉炉扒煤了。天渐渐暖和了,链条炉就停烧了。

    幸福的忠诚,让我感动。幸福的聪明,让我感动又惊奇。我不管到哪个炉上劳动,它都能找到我,还弄清了我的班次。要是在白天,有人上了炉子,它会飞过来,在我手背上轻轻叨一下,而后快速飞走了。刚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以为它是在和我玩呢。连着几次之后,我明白了,它是在给我报警,告诉我有人上来了。

    幸福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天气还没有热起来,它还是没有虫子吃。每次改善生活,我很艰难地从碗里挑出一疙瘩或两疙瘩瘦肉,让幸福吃。我感到,看着幸福吃,比我自己吃着都香。幸福每天都让我的心情很宽慰。

    从白班倒到夜班的第一个班,是最难熬的。我们监狱三班倒,是倒三班。即白班倒夜班,夜班倒中班,中班倒白班。白班倒夜班是在周六进行的。我们监狱每周安排的娱乐时间,是周六的晚上和周日的白天。白班下班后,我们回到号里,都疯狂地去打牌下棋和看电视了。犯人有三积极,娱乐改善生活和分东西。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上了八个小时的班,接着再娱乐几个小时,娱乐过后开始上夜班了。到了班上,不抽机会打磕睡才怪呢。有的干着手里的活,眼皮就当不了家了。都知道班上睡觉要受到严厉的处罚,可又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娱乐的时间去躺在床上睡觉。一个星期就这个时间能娱乐,谁也不想放弃。别人在娱乐,自己躺在床上,老觉着吃了大亏。在我刚分到双联办的时候,四大队就发生了一起因班上睡觉烧卧炉的事故,导致停炉半个多月。

    那天晚上,也是第一个夜班。操作室的两名犯人,到了零晨三点来钟的时候,眼皮抬不起来了,于是一个犯人对另一个犯人说:“咱俩替换着睡咋样,我实在磕睡得掉头,坚持不了了,你看我先去睡一会,半小时后,你把我喊醒,你再去睡。”

    “你快去睡吧。”

    大队抓生产的政府去检查的时候,问:“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他去睡觉了?”

    这个犯人说:“操作室的岗位恁重要,谁敢睡觉?出了问题,不想回家了?”

    政府笑了,说:“有这种认识就对了。政府对你还能不放心吗?下次减刑的时候,我向抓管教的建议建议,争取给你多减点。”

    犯人说:“那就先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了。”

    政府说:“我站这一会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犯人说:“他去打水了,顺便再拉个大便,你放心吧,他一会就回来,给他个胆,也不敢睡呵。”

    政府走了,走时又回过头说:“你可不能睡觉呵。”

    犯人说:“你放心吧,我还等着减刑的时候你给我说好话呢。”

    政府满意地走了。

    政府走后,这个犯人凭经验,知道政府不会来检查了。大队抓生产的政府一夜就转一趟,转过之后,就回值班室睡觉去了。他磕睡得要命,头都扭不住了。炉堂的水位低于警戒的水位了,警报器就响了。警报器响了,就算是一次事故。这个犯人心血来潮了,他想,我就眯瞪一会,要是警报器响了,太恶心了。他走到警报器旁,捡起一块砖,压在了警报器上面。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回,我看你还响不响?”

    他为自己的创意很得意,回到操作室后,眼皮就不当家了。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先看了一眼水位表。这一看,让他的睡意一下子跑了。水位表显示出了红色,别说绿色了,橙色也没看到。他慌了神了,伸手按下了上水开关。这时候,从炉堂内传来了噼里叭啦的响声。

    他知道坏了,炉堂里的上下水管全爆了。

    他被关了小号。他在警报器wWw.上压了一块砖,已构成破坏生产罪。后来被加了刑。

    从这以后,大队对夜班睡觉查的很严,特别是第一个夜班。上周,大队的政府刚做了调整。让我来拉煤的干事调走了,到别的单位当了秘书。王秘书也提升了,当了副大队长,主抓大队的管教工作。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谁都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号内和工地的犯人头们,更象疯狗一样了,张嘴闭嘴,都是在落实政府的指示了。

    我的同班生病了,住进了医院。组长说,分队没有多余的人,你先艰苦几天,到月底开分的时候,我建议队长给你多开点。组长把礼走在前边了,我心里不痛快,也没有啥可说的。一个人就一个人吧。组长说,到吃饭的时候,我去替你。这样一来,我就更没有话可说了。

    自从除夕事件后,我在大部分分队犯人中,有了好人缘。新上任的组长,不敢象以前的组长耀武扬威张牙舞爪地一天也难说上一句人话了。

    小煤粉炉和大煤粉炉的性质是一样的,但粉碎机的位置却有些不同。一楼是司炉工,监测炉堂的火势,以及发现了有炼渣的现象时,及时予以处理。二楼是扒煤工,保证从煤仓下来的煤,持续地进入粉碎机。三楼是操作室,监测操作锅炉运行状况。这三个岗位,每个岗位上,都是定员两人。

    过了两点后,司炉和操作室的犯人,轮流来替换我,让我去睡觉了。一般情况下,只要睡觉不让大队查住,队长师傅是不管的。过去,大队工地积委会的犯人,一夜也就查一到两次。现在,一夜查的没遍了。

    快收工的时候,组长过来对我说:“坏了,大队查住咱分队五个睡觉的,队长该急了,说不定该收拾人了。”

    我马上意识到了咋会事。组长跟我说这话的意思,太明白不过了。他是想告诉我,队长要收拾你了,和我没有关系。我在心里说,去你妈的蛋吧,别跟我玩里格棱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队长收拾谁,该谁倒霉。”

    我知道队长要收拾我了。队长一直看我不顺,他知道要收拾我,得有真凭实据的事实,不象收拾其他犯人,随便找个理由,想收拾就收拾了。队长在私下里,早就说过我是刺头的话。他早就想收拾我了,只是还没找到机会。队长还没有混上制服,参加了几次考试,都没有过关。这并不影响他的权威。上次,他就吃了秘书的家伙,心里愤愤不平。队长想,你一个犯人牛皮个球,你不在双联办了,只要想收拾你了,那还不是现成的,随便抓个错,你想跑,都跑不掉了。孙猴子再能,不也是跑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我赖在澡堂里迟迟不出来。我的大脑,在飞速地旋转着,找着应付的办法。光棍不吃眼前亏。

    队长让人来喊我几次了。我不得不走出澡堂了。我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我对自己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又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还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丰田车。

    来喊我的人说,队长发大脾气了,已经收拾了四个人了,你要小心一点,想好咋说,能躲过去,就躲过去,眼皮子放活一点。我嘴里说没有事,其实心里也发虚。

    我刚走出了澡堂,幸福就飞到了我面前,急且地叫了几声后,飞走了。

    幸福在提醒我了。我好感动。

    我装作慌里慌张地站在了队列里。

    队长喊了一声立整后,说:“谁夜里睡觉了,不要让我点名了,自动站出来吧。”

    我知道队长是说我的,我站着没有动。那时候,大队一把手,和抓管教的生产的领导,都在链条炉前站着。

    队长又说了一遍,嗓门已经抬高了。

    我还是没有站出来。

    队长没有耐心了,说:“曹旭出列。”

    我站着没动,说:“我又没有睡觉,为什么要我出列?”

    队长说:“你睡觉了。”

    我大声说到:“是谁说我睡觉了?”

    我的嗓门太高了,把大队领导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的事,幸福飞过来,照着队长的头上拉了一泡屎。队长一摇头,屎正好落在队长的脸上。没有人敢笑出声来。队长慌忙去擦脸上的屎了。这时候,我的心情为之一振,好象突然获得了勇气和信心了。

    我大声说到:“是谁说我睡觉了,不怕坏良心,就站出来,和我对对证。”

    队长指着大队工地的犯人头说:“是他说的。”

    这家伙的绰号叫小日本。他的个子,一把攒住,两头不露。

    我先走到小日本面前,问到:“是你说我睡觉了?”

    小日本说:“你就是睡觉了,一夜睡了五次。”

    我回过头来,对着组长说:“我的岗上几个人?”

    组长说:“就你一个人。”

    我转身问师傅:“几分钟不扒煤,煤眼会空?”

    师傅说wWw.:“最多五分钟。”

    我又问到:“煤孔空了会是什么样子?”

    师傅说:“鼓风机会吹出来大量的煤灰,眼都睁不开,地面上能落厚厚的一层。”

    我对着队长说:“你现在就派个相信的人去看看,地面上有没有落下来的煤灰?”

    组长识时务地接话说:“不用去看了,交班时我看过了,地面上根本就没有煤灰。”

    队长瞪了组长一眼。

    我回过头来,质问小日本:“你他妈的,你说我的觉是咋睡的?”

    小日本说:“你一次就睡三五分钟。”

    我说:“你他妈的,给我睡个三五分钟让政府看看。”

    我装作激动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半截砖,对着小日本吼到:“你他妈的诬陷我,你不想让我活了,我也不让你好受,反正我已经够本了,弄死你,我又赚了一个。”

    我向小日本追了过去。小日本见这势头,拔腿就跑了。

    王大队长跑过来抱住了我,夺下了我手中的半截砖。

      王大队长说:“先回去睡觉吧,这事回头我来处理。”

    在回监号的路上,幸福欢快地在队列的前面,飞飞停停。时不时的对着我叫上几声。我的眼睛湿润了。

    队长没能收拾我,就膩歪住我了。一个犯人要是被政府膩歪了,就没有好日子过了。队长要是知道,屙他一脸屎的麻雀是我的朋友,这日子就更没法过了。政府要是想收拾一个犯人了,哪还有你说的理?虽然躲过了一顿皮肉之苦,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洪太平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找个没人地方对我说:“老弟,你得想个办法离开四大队了。”

    我说:“是啊。去哪个队,不能感情用事再盲目了。要不,你先帮我活动活动?”

    洪太平说:“我尽力而为吧。”58xs8.com